彤彤的簽證很快就批下來了，石志鋼考慮到岳母需要照顧岳父，所以打算讓航空公司幫忙把彤彤帶過來。他拿到簽證后先去了航空公司，給彤彤買了機票，辦理了托寄孩童的手續，然后把機票和托寄手續，以及簽證一起寄了快遞。然后，他就開始準備彤彤來新加坡的事。他想彤彤來后可能會因為跟阿秀不熟悉，所以不愿意接近阿秀，就打算先讓彤彤晚上跟著自己一起睡，等過一段時間，她熟悉了環境，也跟阿秀熟了，再去阿秀那邊睡。他去兒童商店買了兒童用的洗漱用品和毛巾，還買了一個漂亮的芭比娃娃，又買了幾套家里穿的衣服。買好了東西他拿給阿秀看，阿秀看了夸他會買東西，說還應該再買幾套出門穿的衣服。第二天，阿秀就去了兒童用品商店又買了幾套漂亮的兒童服裝。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石志鋼和阿秀難掩興奮的心情，只等彤彤來后，開始他們一家三口的新生活。

飛機晚上九點鐘到新加坡，才六點阿秀就催著石志鋼快點收檔。兩人把檔口收拾好了，回家沖了涼，到地鐵站坐地鐵去了飛機場。

石志鋼和阿秀到飛機場時是八點半，他們出了地鐵就趕緊查看飛機航班的信息，看到彤彤乘坐的飛機還沒有著陸，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石志鋼笑著對阿秀說：“即使九點飛機準時著陸了，我們見到她也得十點了?！?

沒有出國經驗的阿秀睜大了眼睛問：“為什么？”

石志鋼說：“他們下了飛機還得辦入境手續，還得拿行李，而且，如果這趟飛機上不只是她一個小朋友被托寄，時間會更長。”

阿秀邊聽邊點著頭。

兩個人站在入境大廳的出口處，伸長了脖子向里面觀望著。

石志鋼說：“等以后有機會了，我們一家三口去世界各地走走。”

阿秀看著石志鋼，幸福地微笑著，她答應著：“哎?！彼哪樕蠈憹M了甜蜜。

果然像石志鋼說的那樣，快十點的時候，一位空姐帶著三個小朋友從入口處走了過來，后面有三個機場的地勤人員一人推了一輛行李車跟在后面。石志鋼一眼就認出了彤彤，他向彤彤揮著手，喊著：“彤彤，爸爸在這里！”可能是出口處的人太多，也可能是彤彤沒聽見，彤彤連看都沒往他這兒看一眼。

空姐帶著小朋友們一走到出口處，立刻就有幾個家長迎了過去。石志鋼和阿秀也趕緊走了過去。

空姐拿著一位家長的身份證件和一個小男孩胸前帶的牌子對照著，然后問那個小男孩：“他們是你的爸爸媽媽嗎？”

小男孩回答：“是，這是我爸爸，這是我媽媽?！?

空姐對兩位家長笑了笑，把孩子和行李車交給了他們，兩位家長高高興興地帶著孩子離開了。

第二個是個小女孩，同樣的，空姐檢查了家長的身份證件，然后問了小女孩這兩個人是誰，小女孩確認后，空姐把孩子和行李車交給了家長。

到了彤彤，空姐先檢查了石志鋼的身份證，然后問彤彤：“他是誰？”

彤彤瞪大了眼睛看著石志鋼，搖了搖頭。

空姐又問：“他是爸爸嗎？”

彤彤搖著頭說：“不是。”她突然看到了石志鋼右邊的斷臂，愣了一下，然后轉身向來的方向跑回去，邊跑邊喊著：“姥姥！姥姥！”

空姐也一愣，趕緊在后面追。彤彤被入口處的警察攔住了，把她抱了起來。彤彤一邊喊一邊在掙扎。

石志鋼站在圍欄外看著這一切干著急沒辦法，等到警察抱著哭喊著的彤彤走到他身邊，他趕緊抱歉地說：“對不起，對不起。”然后，從警察手中把彤彤接了過來。彤彤依然在掙扎。

石志鋼又對警察和空姐說著：“孩子從小沒在我身邊，跟我不熟?！?

空姐看了看阿秀：“那她媽媽呢？”

石志鋼猶豫了一下，說道：“她的媽媽已經去世了，她是我第二任妻子，今天是跟孩子第一次見面。”

空姐和警察同情地看著石志鋼，點了點頭。

石志鋼向空姐和警察連聲道謝后，向出口處走去。

阿秀已經從地勤人員那里接過了行李車，石志鋼抱著彤彤，三人一起走向出租車等候處。

彤彤在石志鋼的懷里非常不聽話，一直扭來扭去，還大聲哭喊，引來不少人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

石志鋼無奈，只好騙彤彤，說：“你現在要是聽話，等一下我就讓你見姥姥，還有舅舅和舅媽，如果不聽話，你就別見了。”

這一招還真管用，彤彤一聽一會兒能見到姥姥、舅舅和舅媽，馬上就不哭也不喊了，變得很安靜。

他們一行三人上了出租車，向住家的方向駛去。

不知是因為剛才鬧累了，還是到了睡覺的時間，上出租車后不久，彤彤就在石志鋼的懷里睡著了。

看著彤彤睡覺的樣子，阿秀小聲對石志鋼說：“彤彤的眼睛很像你，她長得很漂亮?！?

石志鋼微笑著，用手捋了捋彤彤散亂的頭發，他的內心充滿了自豪與驕傲。從開始到新加坡來，他和張敏娜就一直盼望著能早日把彤彤接過來，他和張敏娜吃過的所有的苦都是為了彤彤能有一個好的將來。今天，四年半的時間，這個愿望終于實現了。

回到了家，石志鋼小心翼翼地把彤彤抱進了自己的房間。他把彤彤輕輕放到床上，放好枕頭，在她身上蓋上了一個被單，然后打開了風扇，把風扇吹向了墻壁。

石志鋼走到客廳，見到阿秀已經把行李搬進來了，還有一個彤彤自己背著的粉紅色的小背包。他把小背包拿過來，打開來檢查著里面的東西。背包里有一些零食和糖果，看來是岳母給彤彤準備路上吃的。在拉鏈的夾層里，他發現了一封信。他打開信封，看到里面還有一個小鑰匙，就把鑰匙遞給阿秀，說：“可能是行李箱的鑰匙?！?

阿秀接過鑰匙開始研究怎么打開行李箱。

石志鋼從信封里把信拿出來看了一遍，信是岳母寫的。

志鋼：

彤彤去新加坡，我們都很舍不得，我跟你爸年齡大了，又有病，實在是力不從心，為了她的將來，我們也只能忍痛割愛了。

彤彤一般晚上會在九點多上床睡覺，睡覺前要給她講童話故事。行李里給她拿了幾本故事書，你也可以讓她講給你聽，她會講很多童話故事。彤彤每年都有打防疫針，打針記錄放在行李箱的夾層中。她對花生過敏，所以不要給她吃有花生的東西。

照顧孩子不容易，你對彤彤要有耐心，好好教育她，讓她將來能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這樣我們也放心，敏娜在天上也會安心。

以后有機會?；丶铱纯?。

岳母

看完了岳母的信，石志鋼仿佛看見了幾千公里之外岳母和親人們對彤彤擔憂與牽掛的目光，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將彤彤培養成才，讓她成為全家人的驕傲，這樣也不枉他和張敏娜對她的付出和全家人的希望與寄托。還有，等一切都安頓好了，他一定帶彤彤?；丶易咦?，了卻親人們對她的牽掛之情。

這時，阿秀已經把行李箱打開了。石志鋼看了一下里面的東西，里面多數是彤彤的衣服，還有幾個玩具、幾本書和兩雙鞋。他笑著小聲對阿秀說：“我們買那些衣服都多余?！?

阿秀也小聲說：“不多余，一天穿一件，每天穿不一樣的?！眱扇讼嘁暥?。

阿秀說：“這幾天你先陪陪彤彤，檔口的事你就別管了，讓我盯著吧?！?

石志鋼面露歉意，說：“你先去睡吧，這些東西明天再收拾，明天一早你還要開檔呢?！?

阿秀沒說什么，起身去洗漱。

整個晚上，石志鋼基本上沒怎么睡，看著熟睡的彤彤，想著他們今后的生活，他是既興奮又憂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起這副擔子。

彤彤在睡夢中不時地說著夢話，一會兒大聲地喊“姥姥”，一會兒又含含糊糊地說“我熱”。石志鋼拿了一本書當扇子，不停地在彤彤的身上扇著。過了一會兒，彤彤又說要小便，他只好又抱著她去衛生間小便。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石志鋼看了看手表，已經七點多了，他坐起身，感覺頭暈腦漲，心想：我這才第一天就這樣，可想而知，岳父岳母他們照顧彤彤是多么不容易??！他走出房間，看到阿秀房間的門開著，人已經不在，知道阿秀應該去檔口忙活了。平時，他跟阿秀每天早上四點多就得起床，五點鐘要到檔口準備，五點半左右檔口就會有客人來了。

石志鋼洗漱完畢，一點胃口也沒有，他一邊收拾彤彤的行李箱一邊等著彤彤睡醒。

“姥姥！姥姥！”房間里傳來了彤彤的喊聲，接著就是哭聲。石志鋼趕緊站起來跑進房間。他一進房間，只看見彤彤坐在床上，雙手揉著眼睛在哭泣。

“彤彤，爸爸在這里?！笔句撟酱策?，伸手要去抱彤彤。

彤彤停止了哭泣，她的手放下來，看到石志鋼，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石志鋼輕聲說：“彤彤不怕，我是爸爸，以后你跟爸爸住一起?！?

彤彤瞪著眼睛看著石志鋼，突然她看到了石志鋼的斷臂，大聲說：“你不是我爸爸?！闭f完就從床的另外一側快速爬下床，向房間外面跑。

石志鋼也快速起身，左手一伸，一把將彤彤抱在懷里，說：“彤彤，我是爸爸?！?

彤彤在石志鋼懷里掙扎著、喊著：“我爸爸有兩只手，你不是我爸爸。”

石志鋼聽了很難過，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對彤彤說：“爸爸原來是有兩只手的，后來出了事，不得不切掉了一只手。我給你看爸爸以前的照片?！?

石志鋼說到這里，彤彤安靜了下來，她想看看這個“爸爸”是不是真的原來是有兩只手的。

石志鋼見彤彤不鬧了，心中暗喜，他從櫥柜里拿出了一個鞋盒，把它放在床上。他打開鞋盒，里面是一些證件和信封。他拿起一個信封，從里面拿出一些照片，這些照片有跟李昂去東海岸拍的，有風景的，還有兩張是跟張敏娜拍的。

彤彤指著石志鋼跟李昂合拍的那張照片說：“這張照片姥姥家有，放在墻上?！?

石志鋼很高興，問道：“姥姥是不是跟你說照片里的這個人是爸爸？”

彤彤點了點頭。

石志鋼又問：“那你看看我是不是照片里的這個人？”

彤彤看了看石志鋼，又看了看照片，點了點頭說：“是。”

石志鋼笑著說：“那我就是爸爸對不對？”

彤彤沒說話，她拿起了石志鋼和張敏娜合拍的一張照片，指著張敏娜說：“這是媽媽?！?

石志鋼心中一陣難過，他問：“和媽媽拍照的那個人是誰？”

彤彤抬起頭看著石志鋼。石志鋼等著彤彤說“爸爸”，可是干等了半天彤彤也沒說，她低下頭又開始看其他的照片。石志鋼不由得內心有些失望，心里安慰著自己：別著急，慢慢來。

石志鋼看著彤彤一張一張地把照片都看完了，問道：“彤彤，餓不餓？我們吃早餐好不好？”

彤彤沒說話，正要下床，發現沒有拖鞋，就喊道：“我的拖鞋？”

石志鋼說：“彤彤，我們現在在新加坡，這里很熱，在屋里大家都是不穿鞋的，地上很干凈也不涼，不信你試試？”

其實剛才彤彤下床就是在地上赤腳在走路，只是她沒發覺，現在讓她赤腳走路，她感覺不習慣。

石志鋼赤腳在地上走了兩步給她看，彤彤這才從床上慢慢爬下來，試著在地上走了走，感覺還可以。石志鋼拉著她的手走去衛生間，他指著彤彤的牙具問：“這些都是爸爸買的，喜歡嗎？”彤彤沒表態，說明也不喜歡，也不討厭。

石志鋼在彤彤的牙缸里倒了半杯水，又擠了點牙膏放在她的牙刷上，然后把牙刷遞給彤彤。彤彤先喝了點水漱了漱口，然后接過牙刷開始刷牙。石志鋼在旁邊看著，非常心滿意足，才五歲的孩子，做起事來有條不紊，岳母和學校的老師功不可沒。

刷牙洗臉完了，石志鋼讓彤彤坐在餐桌旁，他從冰箱里拿出了牛奶、面包和果醬，牛奶倒了兩杯放進微波爐里加熱，面包拿了兩片放進了烤箱。不一會兒，屋里就散發出了烤面包的香味。他把面包從烤箱里拿出來，往上面抹了點果醬，然后遞給彤彤。彤彤搖了搖頭。

石志鋼說：“這是面包，里面的果醬是草莓的，很好吃。”

彤彤又搖了搖頭，說：“早上要喝粥，吃咸菜，還有包子?！?

石志鋼一聽笑了，說：“誰說的早上只能喝粥、吃咸菜和包子，在這里人們的早餐都是吃面包的?！?

彤彤的脾氣又上來了，大喊了一聲：“我不吃！”

石志鋼趕緊說：“好，不吃不吃，那先喝杯牛奶好不好？一會兒我帶你去外面買粥吃。”

彤彤沒說話，石志鋼把一杯牛奶遞給她，他自己把那兩片夾著果醬的面包吃了。

父女倆吃完了早餐，石志鋼對彤彤說：“彤彤，你先洗個澡，換套衣服，然后爸爸帶你去喝粥，好嗎？”

彤彤點了點頭。

石志鋼邊給彤彤脫衣服邊問：“平時誰給你洗澡??？”

“姥姥和舅媽。”彤彤回答。

石志鋼沒有帶孩子的經驗，而且又只有一只手，也只能硬著頭皮自己來。他找了條浴巾把彤彤裹上，拉著彤彤到了衛生間，打開熱水器，試了試水溫，感覺還可以，就開始從上到下給彤彤沖水，再放洗發水洗頭發，沖干凈頭發再在身體上放沐浴乳洗身體。彤彤一會兒喊“迷眼了”，一會兒喊“水熱了”，弄得石志鋼手忙腳亂。

一陣忙亂之后，彤彤總算洗完澡了，石志鋼也好像打了一場大仗，全身都濕了，他索性給彤彤換好衣服，打開客廳的電視讓她看電視，自己也去沖了一個涼。

石志鋼忙完了換好衣服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眼看著一個上午就快過去了，他好像什么事也沒做，還弄得緊緊張張，而且彤彤連早餐都還沒吃，他內心不由得有些詛喪。

出了門，石志鋼想拉著彤彤的手，可是彤彤不讓他拉，他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只好作罷。

兩人進了電梯，彤彤一直瞪著兩眼觀看著四周，這里的一切跟BJ都太不一樣了。

石志鋼慢慢地向著小販中心的方向走，彤彤在他身旁一步遠的地方跟著。

這時，正是小販中心最清閑的時候，有些攤主看到石志鋼帶著一個小女孩走過來，就熱情地打著招呼。

有的問著：“哎呦，這是誰家的小女孩?。块L得真好看！”

還有的問：“志鋼，是你的女兒嗎？”

有幾個攤位上的安娣（大媽）干脆走過來開始跟彤彤說話，她們問著：“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彤彤開始感到有些緊張，她往石志鋼身邊湊了湊。

石志鋼對大家笑著點頭打著招呼，替彤彤回答：“叫彤彤，五歲。”

到了自家檔口，攤位前沒有人，阿秀正坐在攤位前的餐桌旁擇豆芽，見彤彤和石志鋼走過來，就停止擇豆芽，站起來向他們迎過來。她走到彤彤面前彎下腰，問：“彤彤，吃早餐了沒有？”

彤彤瞪著阿秀看，沒說話。

石志鋼假裝不高興地說：“彤彤，你怎么這么沒有禮貌？見了人也不叫，也不說話?！?

彤彤被石志鋼這么一說突然哭了起來，喊著：“姥姥，舅媽。”她邊喊邊向來的方向跑回去。

石志鋼伸手一抓沒抓住，阿秀趕緊追了上去，拉住了彤彤。

忙了一上午的石志鋼終于耐不住性子了，他走上前大喊一聲：“你鬧夠了沒有？”說著，他舉起左手在彤彤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彤彤先是被石志鋼的喊聲嚇住了，被打了一巴掌后就更大聲地哭了起來，她使勁掙扎著，想掙脫拉著她的阿秀的手。

石志鋼把彤彤攔腰抱起，回到攤位前。彤彤一直像殺豬一樣地嚎叫著，石志鋼用手臂緊緊地夾著她。阿秀跟在后面說著：“志鋼哥，你慢慢來?！?

石志鋼這個時候火氣上來了，他的臉氣得通紅，大聲訓斥著彤彤：“我看你太不像話了，都是你姥姥慣的。怎么還說不得、打不得了？別哭了，再哭我還打?！?

彤彤聽石志鋼這么一說止住了哭鬧，輕聲地抽泣著。

石志鋼看著彤彤看他畏懼的眼神也很心疼，他停了一下，小聲說：“彤彤，從今天開始你要跟我和阿秀媽媽一起在這里生活，所以你要聽話，姥姥和舅媽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你喊她們，她們也聽不見，知道嗎？”

彤彤還是直直地看著石志鋼，什么反應也沒有。

石志鋼對阿秀說：“她還沒吃早餐，剛才說要吃粥，你去幫忙買碗粥吧?！?

阿秀問：“豬肉的、雞肉的還是魚的？”

石志鋼想了一下，說：“豬肉的吧?！卑⑿戕D身離去。

彤彤聽了，眼珠轉了一下。

不一會兒，阿秀雙手拿著托盤回來了，托盤里有一碗粥，還有兩個調料瓶。她把粥放在石志鋼和彤彤的面前，然后在他們對面坐了下來。

石志鋼把粥攪了攪，自己先嘗了嘗感覺不燙，就拿了一勺給彤彤吃。

彤彤吃了一口馬上吐了出來，吐得她自己的衣服、石志鋼的手臂和衣服上全是。阿秀趕緊起身拿了紙巾來擦。

石志鋼的火又來了，大聲問道：“為什么不吃？”

彤彤也大聲說：“我要喝粥?！?

石志鋼說：“這不就是粥嗎？”

彤彤使勁搖著頭，說：“不是，不是?！?

石志鋼舉起手剛想打，又忍住了，整個上午他被彤彤“折磨”得簡直要崩潰了。

彤彤看著石志鋼舉起來的手，嘴一扁又要哭了，她帶著哭腔說：“姥姥家的粥是沒有味道的?！?

石志鋼一聽這才反應過來，北方的粥是白粥，要配咸菜吃的，而新加坡的粥是放了肉和皮蛋，而且是用高湯熬的，所以粥是咸的。彤彤剛來新加坡，她不習慣吃這邊的食物。

石志鋼對阿秀說：“阿秀，我忘了，北方的粥是白粥，這里的粥她吃不慣。”

阿秀問：“白粥就是用水煮米是嗎？”

石志鋼顯得很疲憊地說：“對?！彼F在對他懷里的這個小大人已經完全沒有了脾氣，此時的他寧愿去賣苦力，對付小孩子他是甘拜下風。

阿秀馬上去隔壁攤要了一點米，在自家灶臺上開火煮粥。

石志鋼把彤彤放到旁邊的椅子上，他倆剛才這么一鬧，兩個人都是汗流浹背。

石志鋼把剛才買的那碗粥拿到跟前，往粥里放了點胡椒粉和香油，用勺攪了攪，開始大口地吃起來。

彤彤坐在旁邊臉紅撲撲的，頭上全是汗，頭發都貼在腦門上。她看著石志鋼好像吃得很香，她的嘴唇開始動著，看來是餓了。

石志鋼見了，對她說：“再等一會兒，阿秀媽媽在給你煮白粥呢。”

彤彤眼睛看著石志鋼的粥碗，說：“我想吃這個。”

石志鋼心里覺得好笑，他拿了一勺給彤彤吃，彤彤張開嘴把一勺粥都吃到嘴里。

石志鋼笑著說：“這就對了，其實這個粥很有營養，有肉、皮蛋，還有調料，還是用好喝的湯煮的。”

彤彤是真的餓了，她又張開了嘴，石志鋼又喂了她一勺，就這樣，一碗粥一會兒就吃完了。等阿秀的白粥煮好了，彤彤已經吃飽了。

阿秀端著白粥從檔口里走出來，石志鋼無奈地看著她，說：“真抱歉，讓你白忙了?！?

阿秀看到桌上的粥碗已經空了，驚訝地問：“她吃的？”

石志鋼點點頭，然后兩個人相視而笑。

十一點多，檔口開始來顧客了。剛才他們兩個都在忙著彤彤，現在顧客來了，有些東西還沒準備好，只好邊照顧顧客邊準備。石志鋼在檔口里主炒，阿秀準備輔料。兩個人不時地向檔口外看一眼，他們看見彤彤坐在餐桌旁，安靜地看著四周，有時也向他們這邊看一看。

中午時分，檔口的顧客越來越多，石志鋼和阿秀一直在忙，等忙到顧客走得差不多了，他們才發現彤彤不見了。石志鋼來不及脫下圍裙就跑出檔口，他在小販中心里邊找邊喊著：“彤彤，彤彤?！彼谛∝溨行睦镛D了幾圈兒也沒看見彤彤，他的心不由得越來越沉。

在小販中心靠街面一個攤位的安娣看到石志鋼在喊著“彤彤”，就說：“在找孩子吶？我剛才看見你女兒過去街對面了?！笔句撘宦牰挷徽f，快步沖過馬路。

街對面的組屋樓下有一些小店鋪，有雜貨店、文具店、發廊等。石志鋼一個店鋪一個店鋪地尋找，最后終于在文具店里找到了彤彤，她正在看著那些漂亮的卡通文具。

石志鋼見了，上去一把就抓住彤彤，大聲訓斥著：“誰讓你到處亂跑了？跑丟了怎么辦？”彤彤被石志鋼一抓嚇了一跳，又被他一罵，不由得又大聲地哭了起來。

石志鋼也顧不得身上還系著圍裙，他一把抱起彤彤，大步穿過馬路，走回小販中心。

剛才跟石志鋼說話的那位安娣見石志鋼把孩子找回來了，一直在嘮叨著：“我剛才太忙了，要不然就去拉住她了。你也太粗心了，多危險??！”

石志鋼也不說話，氣呼呼地把彤彤抱回攤位，放她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嚴肅地對她說：“在這兒老老實實地坐著，哪兒也不能去?！?

阿秀從檔口里走出來，小聲說：“要不然送她去childcare（學前班）吧？”

石志鋼想了一下，說：“好，我這就去問一下?！闭f完，他脫下圍裙，走到彤彤身邊說：“彤彤，爸爸帶你去玩，好不好？”

彤彤點了點頭。

石志鋼帶著彤彤去了附近的一家學前班。校長問明情況后，讓石志鋼帶相關的證件來報名。他們回家去拿了證件，很順利地就報了名，校長說第二天就能來學校，并囑咐了需要帶的東西。

石志鋼帶著彤彤回到了小販中心，他把報名的情況一說，阿秀也很高興。

阿秀對石志鋼說：“今天你就先帶著彤彤去走走，檔口這里你別管了?！?

石志鋼想了想，有了剛才的教訓，他也不敢再離開彤彤左右，于是帶著彤彤去了附近的購物中心。

購物中心里有冷氣，還有很多商店，還有室內游樂場，彤彤玩得很開心。石志鋼看彤彤玩得開心，自己的心情也開朗起來。這一天來的經歷，讓他真是深感養孩子不容易，不過小孩子只要摸準他的脾氣和喜好，順著他的性子來，還是好對付的，只要孩子開心了，自己就會開心，孩子的笑臉是可以治愈自己所有傷痛的良藥。

石志鋼和彤彤在購物中心的麥當勞吃了晚餐。吃完了飯，彤彤就開始打蔫。石志鋼一看這是累了，要睡覺了。他抱著彤彤回了家。到家的時候，彤彤已經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石志鋼把彤彤放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單。彤彤雖然睡著了，手卻不停地在身上抓著，這時他才發現彤彤的身上起了很多小紅點，他懷疑是痱子，但又不敢確定，只好又抱著彤彤去了樓下的私人診所。

醫生檢查后，確定彤彤是起了痱子，給開了些涂抹的藥水。

回到家，石志鋼小心翼翼地給彤彤身上起了痱子的地方都抹了藥。

忙完了，看著熟睡的彤彤，石志鋼癱坐在地上，他好像打了好幾場硬仗。他還想著回攤位去幫阿秀，又擔心彤彤醒來看家里沒有人害怕，想來想去只好留在家里。想著今后可能天天都是像今天這樣的日子，他對自己一點兒信心都沒有。

阿秀回來后，石志鋼跟她說了彤彤起痱子的事，考慮想裝一個冷氣機。阿秀不反對。

石志鋼感覺只在自己的房間裝冷氣好像虧欠了阿秀，就說：“要不然我們裝兩個吧？你的房間也裝一個?！?

阿秀說：“不用，我用風扇挺好的，冷氣我用不慣?！?

第二天，石志鋼一早就把彤彤送去了學前班。他去送彤彤的時候還以為她會對他依依不舍，誰知到了學校，老師領著彤彤走進課室，彤彤的頭都沒回一下就跟著老師走了。石志鋼見了自嘲地搖了搖頭，然后去檔口忙了。十點多，他看檔口的顧客不多，購物中心里的商店也基本上都開始營業了，就去了電器行定了一臺冷氣機。

學前班上半天課，中午十二點石志鋼應該去學校接彤彤，正是午餐時間，檔口的顧客很多，石志鋼和阿秀忙得忘了接彤彤的事，直到學校的老師給石志鋼打電話，他抽空接了電話才想起來要接彤彤，再看一下電話記錄，已經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彤彤學校的老師打來的。石志鋼深感歉疚，他急忙解下圍裙，向彤彤的學校跑去。

到了學校，石志鋼一看只剩下彤彤一個人和校長在，就趕緊走過去抱歉地說：“老師，對不起，太忙了，忘了接孩子。”

校長面露不悅地說：“我們是12點放學，你看現在都幾點了？”

石志鋼看了一下手表，已經快下午1點了，他又趕緊向校長道歉。

校長的表情緩和了些，說：“今天這次就算了，以后盡量早點來接孩子，我們也有我們的事情，不可以一直在這里看著她。”

石志鋼連連點頭，說著：“是，是，以后會早來。”

校長又說：“彤彤今天在學校跟三個同學打架，還把一個馬來同學的臉抓破了，那個同學的家長一直在投訴?！?

石志鋼想起來他回BJ時，張健民抱著彤彤，彤彤還說她拿到了一個小紅花，因為她把她的彩色筆借給同學用，怎么現在變成了“小霸王”了？他有點不太相信校長說的話，說道：“我們家彤彤在家里很乖的?！?

校長說：“那個馬來同學要跟她交換玩具，她以為那個同學要她的玩具，所以兩個小朋友就爭強玩具，彤彤就把馬來同學的臉抓破了?！?

石志鋼聽了，這才明白過來，說：“噢，是溝通問題?！彼櫫税櫭碱^，看來這個問題一時半會兒還很難解決。

校長又接著說：“今天老師讓他們給花朵彩顏色，老師說花要彩成紅色，彤彤把花彩成了黃色，一個女生看到了就跟老師說了，她就去打了那個同學。剛才這位同學的家長也來投訴，要求讓彤彤轉校。”

石志鋼一聽有點兒著急，如果彤彤去遠一點的學校，對他來說就很不方便，這一間學校是離家最近的。他央求道：“對不起，校長，我回家會去管教彤彤，請再給她一次機會。”

校長沒說什么，點了點頭。

石志鋼帶彤彤來到組屋樓下，兩個人在石椅上坐下來，他問：“剛才校長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彤彤瞪著眼睛、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石志鋼見彤彤這個樣子知道校長講的全是事實，就耐著性子說：“在這里，學校里要講英語，你剛來聽不懂沒關系，慢慢就懂了?！彼Ａ艘幌?，看了看彤彤的反應，彤彤的眼睛看向旁邊，眼中含著淚水。他的心有點疼，又繼續說：“不管聽得懂還是聽不懂，以后不要再跟小朋友打架了，他們要玩具給他們就行了。”

彤彤開始哭泣，邊哭邊叫著：“姥姥，舅媽。”

石志鋼心里很難過，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孩子要經受跟別人家孩子不一樣的經歷，如果他當初沒有選擇到新加坡來，彤彤現在是在BJ的那個幼兒園里快樂地成長著，他們一家三口該是多么幸福??！可是現在，彤彤才五歲就要面對因為生活環境的改變帶來的各種挑戰，而自己也需要重新調整自己的生活和心態。他在心里問著自己：這一切究竟是命運還是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