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不識趣,快走吧!”
顧夏轉身,走到走廊上的休息椅上坐下,抱著自己低下了頭。
“現在的女孩子看人家長的帥就追、纏,也不看看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這大半夜的,還打擾了齊先生,哼。”
“行了,別說了。過會兒就六點了,抓緊時間瞇一會兒吧!”
顧夏漠然的聽著兩位值班護士的嘲諷,她安靜的看著光滑干凈的地面,雙臂微微縮緊。
醫院里分明氣溫宜人,為何她卻覺得仿佛被人拋在了持久不化的冰天雪地里。
……
六分鐘前。
幽暗的病房里,木門被輕輕敲響:“齊先生,有一位顧小姐要見你。”
過了一會兒,通報的人才聽到齊琛的回應:不見。
不存在一條客套的借口,無情的樣子被他表達,總是顯得那么不留余地。
“她還在等。”護士試探性多說了一句。
里面卻再也沒有回應了,仿佛“不見”過后,再說一個字都是多余了。
“打擾齊先生了,齊先生好好休息。”值班護士擦汗,想她是做盡了,那個女人差點害死她。
月光投射,照清楚床頭柜子上的東西:一封離婚協議書,一份全身的檢查報告。
坐在床上的男人,輪廓過于俊美了,表情卻太沉寂,仿佛有著傲人的資本,也無法讓這個男人活的開心一點。
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面定格在顧清澄雙腿一軟,跪在了所有人面前。
在手術室門口,她聲碎:“我放棄。”
齊宅燈火通明,齊爺心里掛慮著齊琛的身體,遲遲未睡,卻不想等來了驚與喜。
驚的是:“顧清澄白天大概跟我們演了一場戲,她竟然半夜找少爺去了。光明正大,想是見到少爺醒了,對您有恃無恐。”
她蒼白退讓,咬唇放棄的那么真。
這孩子不去演藝圈,實在是埋沒了。
喜的是:“少爺拒絕見她,想必是把假的當成了真的。”
齊爺欣慰了,“我的孫子,怎容得下自己豁出命的在意,卻換來她沒心沒肺收下我的支票,屢次似假非真總不以為然的逃跑?仗著齊琛的愛,她簡直是囂張至極。”
似假非真,不以為然這八個字讓管家失口:“老爺的意思是,少爺其實知道那是假的?”
“醫院里傳來消息,他在醒來后查了監控畫面。”
“那手術室門口的一切豈不是都被少爺看到了。那少爺為什么還……”
齊爺嘆了口氣,起身,負手而立,對管家道:“你要記住,人生在世,有一些戲,是不能演的,有一些話也永遠不能說,何況這是某個人的逆鱗。”
不遵守社會法則,就會被淘汰,同理,不尊重感情法則,就將縱然情深,奈何不壽。
“愛了一次,就知道愛情有多傷人。”齊爺目光復雜。
齊爺輕輕撫著無名指的戒,低頭見到那是一只老手的時候,笑了:“我從不后悔把他放出去經歷,哪怕如今收的費力——他終于意識到顧清澄不適合他,或者說感情不適合他,終于我做的一切,都有意義了!”
“老爺用心良苦。”
“不枉我做了回惡人哪。”齊爺搖頭笑嘆。
早上六點鐘整,顧夏盯著地面的眼神,從渙散到凝聚,嘴角慢慢咧開,那是一個很慢的過程。
從地獄被拉上了天堂,黑暗里出了太陽,突然有點不太真實。
她隨著眼下的拖鞋慢慢往上仰望,是他平靜的俊臉。
那一刻,漸漸滾燙的心忽地冰涼,靈魂被寒冷的黑洞吞噬,再也無法回暖。
“回去吧。”他把一向淡漠隨意的姿態用在了她的身上,仿佛她是最無關緊要的人。
于是她今晚的等待成了一個最大的笑話。
“是回去再也不用來了,還是回去后休息一會兒來看你?”顧夏輕輕地看著他,那是毫無重量的目光,她不喊不叫,不氣不恨,反而讓人心疼,“你要判我死刑,至少要給我一個罪名吧。”
聲音都輕了。無法承受之輕。
“顧夏,”他認出了她,可是還是不見半點情人姿態,“你什么都沒有做錯,是我不想再繼續了。就當我甩了你。”
“我做錯了什么?”是不是不愿意分手的時候都會說出這一句經典的臺詞?
顧夏撫著肚子,微微一笑,“你知道嗎,我每一次回來,都要做一回懵懂無知的傻子。”
“分裂癥的痛苦,到底有多痛苦?”
她深情的望著他:“我原本是懦弱的,是你給我承受這一切的勇氣,是孩子讓我相信,未來是美好的。不管過去,未來有你有他,一定可以美好起來的。”
一開始都以為會天長地久,至死不渝,可后來那么多人散了,也不是無緣無故。
齊琛也沒有隱瞞:“我和你同想,甚至,只要有你就可以。”
他的感情就那么點,全部給了她。
孩子他會疼愛,可疼愛是父親應盡的義務,從感情出發的愛,那么一點點,給一個人都嫌不夠。
“那為什么你現在?”顧夏問不下去。
“我不知道。”齊琛說了句荒唐話,“也許是因為我看你不爽吧……”
“什么?”
“這就是厭惡了?”齊琛說,“我這輩子就和你談過戀愛,不太清楚。”
顧夏沒了魂魄。真的有那么一刻,魂魄離她而去,站在他面前只是軀殼。
愛的殺傷力,原來那么大。
“但我清楚我的感覺。”齊琛嗓音低沉,他從來不是一個勉強自己的人,以前多想深情,現在就多想無情,“以前見你,是越看越喜歡,無論你變成什么樣子。因為你,我信了那句話:這輩子,就是她了……”
“現在,我越看你,越不想再見到你。”
愛你的時候,跑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
不愛你的時候,一樓的距離也不想去見你。
勉強來見你,是為了以后不再見到你。
愛和不愛是什么。他一手教會了她,還說自己是新手。
一句“我不知道,不太清楚”結束了一切。
齊琛轉身,顧夏只來得及看到他的側臉,好看極了,也冷極了。
她碰不到他了。
齊琛步子一停,他病服的衣角被她的手扯住:她碰到他了,覺得他更遠了。
齊琛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聲音更加低沉,淡了情的命令:“放了。”
“我可不可以挽留?”顧夏同時開口,須臾苦笑,慢慢地松開了手。
他抬頭離開,沒回頭看她和寶寶一眼。
“哥,我仿佛看到了你還在時,他對我的樣子……也是那么無所謂,我拼命地努力靠近他,他也拼了命地固守加御,我傷了,走了,忘了他,卻還是愛上他,現在,他說走就走,這一次,我還能自欺欺人的讓婷兒催眠我忘了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