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胖停下腳步，但是沒有回頭。

李遮和鏢師們按照張小胖說的話去捆綁那幫抱頭認輸的兇漢，一時竟然忘了感恩。

鐵觀云在張小胖身后雙手抱拳，“觀云自小在江邊長大，曾在漁船上呆過十五年，目睹溧江兩岸漁民生活的艱辛。成年以后，靠著雙拳養家糊口，刀頭上舔血，奔走江湖，僥幸有此家業?！?

“小胖聽聞過鐵鏢頭的仁義善行。”

“刀神大人志在高遠，終有一日會離開這三千里溧江……”

張小胖聽到這里，慢慢轉過身來，取下斗笠，深邃的雙眼盯著鐵觀云。

船頭一時陷入沉寂之中。

冷風吹過江面，發出嗚嗚的聲響。幾片黃色的枯葉從樹林里飄起，落向船頭。

鏢師們在李遮的安排下，或忙著救治同伴，或捆綁兇漢，或砍掉繩索，想用長長的竹篙把大船撐離淺灘。

紅衣少女似乎感覺到了被忽視，彈指可破的圓臉上露出嗔怒之色，撅起了小嘴，越發讓人覺得可愛。

鐵觀云在張小胖散出的無形壓力下抱拳不動，任憑枯葉落在肩頭，心里卻是七上八下的打鼓，摸不透少年的想法。

張小胖感覺到鐵觀云內心的火熱，想到自己突破第二境，終究不會在此長呆，覺得如果真的有人扯起大旗，與官府相輔相成，保一方安定，也許真的不錯，沉思良久后說到，“你有何想法？”

鐵觀云松了一口氣，側身相請，“請刀神大人到艙內敘話?！?

張小胖向船艙方向走著，邊走邊看了紅衣少女一眼，“身如蝶飛，落地無聲，小妹妹身手不錯。不過不在家呆著，在這江湖之上亂跑什么？”

紅衣少女看張小胖看向自己，心里高興，小臉上露出笑容，“哥哥年齡也不大啊，有二十么？”

張小胖皺了皺眉，似乎努力回憶了一下，“我不記得了。”

紅衣少女看著張小胖走進船艙，回味著張小胖的話，“不記得了？難道腦袋被打壞了么？”

鐵觀云向船上揮了揮手，李遮帶著兩名鏢師馬上走了過來。

“李叔，看著點，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船艙?！辫F觀云謹慎地交代。

李遮點了點頭，“那是我們的恩人，我曉得怎么做。”

——

當大船上收拾干凈，開始向下繼續前行時，張小胖在鐵觀云的陪同下走出了船艙。

看著張小胖臉色微紅，精神飽滿，李遮知道兩人在里面必然談的開心，而且還吃了熟肉，喝了熱酒，便雙手揚起，又落于胸前，“感謝刀神大人相救，我等感激不盡?！?

船上的鏢師和船夫們也大聲喊著感謝的話，有些船夫竟然激動地跪了下來。

張小胖看著船上的人們，想起了張家村村民不舍的目光，忍不住說到，“感謝的話，你們鏢頭已經說過了，只要你們安心在英威鏢局做事，日子會越來越好過?！?

紅衣少女從船頭翩翩走過來，腳步似乎沒有踩到船板上，無聲無息，黑色的長發和紅色的衣衫在冷風中忽快忽慢的輕輕飄揚，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神韻。

“金簪扎發，琉璃掩額，錦衣內襯，輕紗外披，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腳不沾地，衣飄隨風，筑基境之上。”張小胖這樣想著，殺魚刀漂浮身前，抬腳踏上，向鐵觀云一抱拳，“鐵大哥，小弟謝過了，后會有期。”

鐵觀云抱拳還禮，“老弟說的哪里話，全仗你的威名?！?

張小胖哈哈一笑，多看了紅衣少女一眼，“這姑娘不錯，是你的親人？”

鐵觀云有些奇怪，難不成張小胖喜歡上了這姑娘，“我這大老粗，怎會有這么標致的姑娘？她是躲難時誤闖鏢船，被我收留下來的?！?

張小胖看了看鐵觀云，從殺魚刀上走下來，“是么？一名筑基境的高手躲難躲到你凝氣九層的鏢船上來了？”

鐵觀云聞聽大驚失色。

紅衣少女本來已經靠近了張小胖，剛要說些什么，聽到張小胖質疑自己的身份，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

張小胖收起殺魚刀，盯著紅衣少女，“既然我認了他做大哥，那么就不能對他的安危不關心。說說吧，你是誰，想要做什么？”

紅衣少女看張小胖只是詢問，而不是動手抓人，又歡快的笑了，“我叫曲婉兒，來自千里外的賀驚山驚風山莊，我是偷跑出來的。溧江水美魚肥，也著實好玩。前不久打抱不平，殺了竹全的孫兒，被竹全追殺，無意中躲進了英威鏢局的大船，多虧鐵叔叔收留，才躲過了一劫。”

張小胖的目光從紅衣少女臉上移開，向天空高處望去，“賀驚山，賀驚山，聽著好生熟悉啊，在哪聽過？”

閉上雙眼，眼前似乎有白色的身影飄起，有清亮的劍光閃爍，“翡，是你么？”

“喂，你睡著了么？”紅衣少女曲婉兒看到張小胖走神，向前走了幾步，靠近了些。

張小胖睜開眼，看著近在眼前的曲婉兒，吃了一驚，“你……”

“小胖哥哥天不怕地不怕，也會被我嚇著。”曲婉兒笑嘻嘻地拍著小手，手腕上兩串小小的鈴鐺發出叮鈴鈴的清脆響聲。

悠遠宏大的佛號聲響起，殺魚刀從右手上伸出又退回，張小胖心神一清，忍住了出刀的沖動和后退的腳步，心想，“這對鈴鐺居然能夠影響心神，與九轉輪回訣形成呼應，看來是一對頗有來歷的法器?！?

“筑基境已經脫離凡世，不要打擾他們太多。你趕緊回去吧，說不得你父母已經很著急的尋你了?！睆埿∨终f著，無意間聞到少女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氣，想起了離開人世的張小妮，不由得暗嘆了一聲。

“小胖哥哥，你嘆什么氣??？”曲婉兒歪著頭問到。

“我想起了剛離開人世不久的妹妹，突然很傷心?！睆埿∨指杏X自己突然話多了起來，一個多月以來壓在心底的悲痛似乎要爆發，生出一種厭煩且惱怒的情緒，騰空躍起，殺魚刀在腳下出現，“回家去吧，遠離是非，安心修行。”

看著張小胖飛走，曲婉兒向前踏步，一把閃著瑩瑩白光的玉尺在腳下出現，白光閃過，鈴聲悠揚，追趕張小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