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道？

成峰心里暗笑。

“不敢請耳，固所愿也。”

得到答復的沖霽道人很開心地從袍袖里掏出一臺老人機，撥打了一個號碼，吩咐了兩句。

不多時，幾人面前就停過來一輛黑金相間的海虎越野SUV，兩米多高的身形，駭人的巨大聲浪，就像是一頭猛獸在山林中咆哮著顯露自己的威嚴。

沒想到這些道士都是這種口味，不知道老和尚會坐什么車……羅爾斯羅伊斯？奔雷？（笑）

海虎載著他們來到了一處環境比較幽靜的茶館。

微風拂過，周圍竹濤陣陣，發出窸窸窣窣的悅耳聲音。雖不入天籟，卻也是人間難聞。

這座浮生茶館就是坐落在這樣一處佳境。倒是很難想象在寸土寸金的天都，還能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不過想想這幾位的身份地位，就沒什么可奇怪的了。

“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成峰看著用竹管包起來的牌匾嘆道：“人生大境界啊。”

“這是道門的產業吧。”他忽然問起。

棲云道人不在意地點點頭：“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此乃萬古不易之理。還是做‘真人’自在。”

沖霽感同身受地點了點頭，賴百一不置可否，道果眼睛微微睜大又很快地重新瞇回一條縫。

幾人并排走進了大門，當然成峰作為后輩很禮讓地讓了半個身位。

迎面是幾個作女冠打扮的年輕女子，恭恭敬敬地對幾人作揖，將他們引入廳室，也并未因成峰看著年輕就有所怠慢。

看著她們的這身裝束，也不用多說什么了，道門產業是實錘了。

不過細看，也非是傳統的女冠裝束，做了些許的改動，看起來更修身，更符合現代人的審美。

看來兩位老道士嘴里的“與時俱進”倒也不是空穴來風啊。

室內的裝潢也顯得很淡雅，以淡青色為主的色調，倒是與外面的竹海相輝映。沒有什么過多的擺設，什么元青花、宣德爐啊，通通找不到。

只是廊道里設了很多排書架，上面擺滿了仿古模樣的線裝書，粗略瞟一眼，可以看到上面的名字《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太上諸天靈書度命妙經》，諸如此類，都是一些成峰沒聽過但很明顯是道藏風格的名字。

估計這里不是只對道門中人開放，就是道教信徒的聚會之地。

在侍者的引領下，幾人進到了一件比較深的靜室之中。

墻上掛著幾幅人物古畫，墻角香煙裊裊，屋子中間圍著一張矮方桌擺著五個蒲團，方桌上放著一整副茶具。

看這擺設，沖霽老道的一個電話安排得很明白嘛。

幾人走進去，各自挑了一個蒲團坐好。一位女侍者跟著也要走進來，被棲云揮揮手摒退了。

他伸手抓向面前的茶具，一邊清洗茶壺，一邊嘴里說道：“她的功夫還不到家，我來親自給幾位高人斟茶。”

若是一個中級的茶藝師，我們也許會用“熟練”來形容她。高級的，大概會用“美感”這樣的詞匯。

但眼前的棲云道人卻是超脫了那等境界，到了一個新的臺面。雖然道士的課業中沒有茶藝這一項，但道門中卻少有不好茶之人。雖然不以茶藝為生，到了他的層次卻真的是“一法通，萬法通”。

每一手都是簡潔而有效，不會有分毫的浪費。行云流水的動作卻是那些所謂高級技師做不出來的，更考驗人的綜合素質。已經不能用賞心悅目來形容，簡直上升到了藝術的美感。

輕輕提起壺柄，略微一點，一條水線便激射而出，落入早已備好的紫砂茶碗之中，不多不少七分滿。

每一點就是一碗七分的茶，紅濃明亮的茶湯隨著注入的力道漾起微微的漣漪，茶碗外卻沒有灑出半點分毫。

讓人記起了，眼前之人不僅僅是斟茶人，還是道門前輩，更是一位功夫大師。

“獻丑了，還請諸位品鑒一下我終南山這絕品‘入圣茶’。”棲云道人手腕一抖，二指相并用勁將茶碗正正好好地推到了成峰的面前，停下的時候，碗中的茶湯幾乎沒有絲毫晃動。

其他幾人的面前也穩穩當當地停好了茶碗。

成峰施了一禮，恭敬地端起茶碗，便覺得有股異香撲鼻而來。

在裊裊的香氣中，他隱約看見了一顆茶種，被飛鳥帶到了山縫之中，不見天光，也少天露，卻倔強地活了下來，頑強地生長起來。雖然環境惡劣，它不服輸，跟周圍的野草搶陽光，搶養分，野蠻生長。終于還是成了一株茶樹，雖然形狀不端，這樣活了數百年。

微微頷首，成峰輕唆了一口，眼前似乎又出現了另一幅畫面。一位進山采藥的道士在山崖下攀越騰挪，靈活似猿。在采集一株生長在隔壁石縫上的靈芝來到了這兒，意外發現了這株古茶樹。

雖未制茶，卻已被它誘人的茶香勾去了魂，差點從山崖上摔下來。自此道人進山總會多帶些泉水，只為給那老茶樹多一些活下去的機會。

用它的葉片制成的茶，看似普通，卻因香味獨特，能滌蕩心靈，被稱為“入圣茶”。

輕吁一口氣，成峰雙眼迷離地說：“最是知己便是茶啊。”

其他幾人雖然也都在終南山隱宮中嘗過，卻也都表現得神情恍惚，恰恰是因為知味，才最難忘啊。

眾人又細品了一會兒這入圣茶的滋味，才開始正式地論道。

雖然這幾位都是修行界的前輩，兩位道長對佛門的教義有所涉獵，老和尚對道門的典故也是知之不少，他們對陰陽風水都是個中好手，那賴大師對兩教的東西更是信手拈來。

但為了照顧認識比較淺薄的成峰，也是為了從他空中得到一些啟示，他們這次討論的便不是教義了，而是修行。

幾位前輩為了拋磚引玉，先闡述了自己的東西。

或許他們之前從未真的在意彼此的知識吧，這一次他們聽得很認真。

成峰當然是更加不敢怠慢。

煉金術是以運用為主的，對于自身的鍛煉很粗淺，都脫不出普通人的范疇。

在他眼中，無論是佛門的觀想法、道門的吐納術、還是風水一脈的望氣術，都是內壯精神的好方法。

還有佛門的言咒、道門的符法、風水一脈的陣局法，更是奇詭莫測。

有些東西是成峰在故鄉地球1里聽說過的，倒是一直覺得都是些障眼法，即使是到了這里，之前一樣沒覺得有多神奇。

沒想到這一次赴會竟然炸出這么多條大魚。

想想就算他知道了社會之下藏著這些東西，自己也沒可能見到這些江湖前輩。所以這次機會真的是太難得了，這就是他的機緣。

當然，同樣也是另外幾位的機緣，是這天下同道的機緣。

等到了成峰講解的時候，他給眾人詳細地說了煉金術中“龍脈”的概念，還在地板上用筆畫了一張基礎煉成陣的陣圖，當然并沒有引動。

這幾位呢，除了賴百一大師，其他三位都是身具修行法，可以稍微利用元氣的人，成峰請他們做了一個實驗，讓他們對這幅陣圖注入元氣。

當然，因為他們不理解陣圖的意思，自然沒辦法引動煉成陣。但幾人都說，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東西，卻又抓不住的感覺。

這倒是讓成峰有些驚訝了，沒想到他們對于龍脈的感應力這么強，不過他更相信是他們多年來對元氣的感應幫助他們做到了這一點。

這也讓成峰有點確認他們說的“地氣噴薄化元氣”的理論了。

于是，他開始下一個實驗，就像在之前教授詩曼她們煉金術時做的一樣，將水不斷地進行簡單的三態變化，讓幾人感應煉成陣中蘊含的能量。

這一次幾位前輩都說感應到了比元氣更加精純的力量。但煉成結束，卻又失去了感應。

這讓成峰暗中點頭。

果然是殊途同歸啊，如果他們能夠直接利用龍脈，也就是他們口中的地氣，而不是寄希望稀薄的元氣的話，或許人類的歷史進程早就改變了，或許在這個地球2也會誕生類似煉金術的東西也說不定。

不過，地脈的能量到底是誰最先學會利用的呢，煉金術到底是誰最先發明的呢？

歷史的轉折總是不缺天才和巧合。

同樣的道理，既是同源的力量，成峰自然也可以借鑒他們的東西來完善自己的能力。

他一直對所有人說，煉金術是隨人類認知世界的程度不斷發展的，煉金術是學習的能力。

只要是能借鑒來的，都可以融入煉金術，都可以被同化。

這么一想，這幾個老狐貍倒真是雞賊，只是拋出了一些自己的修行知識，并沒有涉及到真正的方法，就把自己的煉成陣圖騙到手了。

誰讓人家的教學都是看黑板寫板書，他的教學都是在外面上實踐課呢。

不過幸好，他們不是那些科學家，雖然對那些基礎學科有所了解，但不可能光憑一張陣圖就窺到了煉金術的全貌。

他們若是想真正學到利用龍脈的方法，還要來求著他。

于是，幾只大小狐貍心里各自敲打著小算盤。

（賴百一：我又透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