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有多處皮外傷,傷痕長而狹,皮肉外翻,入肉3-4厘米,痕跡流暢,還有一處咬合傷,齒痕不似人,牙齒尖利,一插入肉,而根據口徑推測,兇手的頭顱至少有牛頭那么大,都是生前受的傷。”
“無中毒跡象,死因是心臟受到貫穿傷,一擊致命無誤。”
“門外無明顯打斗痕跡,室內的異狀基本都集中在門口和客廳,明顯有一段追逐的過程,然后在客廳遇害,被一尖銳物體貫穿心臟,從后心鉆出,當場斃命。”
“從死者的傷口和室內的破壞點并未檢查出金屬痕跡,基本可以確定兇器并不是金屬物品。以其能貫穿身體,甚至劃傷胸骨的堅硬程度,推測兇器很可能是瓷器、硬塑,或是骨器。具體成分還要等待法醫進一步的化驗分析。”
被派過來與成峰他們接洽的梅國警員希德·塔克斯面無表情地總結道。
他是個身高一米九左右,留著一臉與發色相同的橙紅色絡腮胡的高壯男子,看起來頗為蒼老,分辨不出年齡,少說也得四十開外,說的自然是地地道道的梅式鷹語。
成峰雖然從來沒有出國的打算,但以前學習本世界的科學知識的時候,卻不可避免地要跟各種外語打交道,自然下過一番功夫。
雖然句讀和遣詞因為語境的緣故有些奇怪,但交流起來卻是沒問題,頗有種“大家說的都是方言,誰也別地域黑”的感覺,說不定這些老外的詞匯量還不及成峰一個后學末進呢,畢竟記憶力也算是他的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長處。
今天,希德帶著他和牧人歌先是勘察了英言的別墅,然后再帶他們去檢查了英言已經還未縫合的尸體。
本來按照梅國的規矩,他們在取證完畢以后會將身體的殘缺處填補好,因為殘缺之人不能上天堂。
但因為華方的干預,所以英言的身體才得以保留原樣,才會用如此猙獰的方式來向這個世界宣告自己的怨恨。
不翼而飛的右眼,布滿全身的傷口,還有胸口的大窟窿,所有人都能想象到英言在死前受到過怎樣的凌辱和痛苦。
成峰悄悄把右手背后不讓人看到,死死地攥緊拳頭,微微地顫抖著,而他的臉上卻依然保持著冷靜,就像死的只是一個隨便是誰的阿貓阿狗。
而一直在察言觀色的希德,發現這兩位都是一副撲克臉,嘴里嘟囔了兩句,接著問道:“我們現有掌握的情況基本只有這些,請問貴國的警察還有什么問題沒有,這位顧問先生?”
成峰點了點頭,他此行的身份就是警方的顧問。
“我聽說你們梅國人都比較直率,正好我也不喜歡繞彎子。我想請問貴國警方有沒有掌握與這類似的案件?”
問完,他便密切地關注起梅方幾人的反應。
希德先是眼皮微微上抬,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然后跟身后矮了一頭的叫不出名字的褐發男子交流了兩句。
褐發男子卻是個廢裔,看著不大,面黑無須,臉上沒什么皺紋,可能是個助手之類的身份。
等過了一會兒,希德才轉過頭來一攤手,面帶抱歉地說:“很遺憾,我的朋友們,我們這里并沒有接到過類似的案情。”
“像雷布斯眼睛被摘、貫穿心臟這樣的標志鮮明的案子,我們真的只接到這一起。絕對可以排除連環殺手作案的可能。”
雷布斯(Libs)是英言的英文名字。
“我們沒說是連環殺手。”成峰忽然打斷道,他指的是合成獸的事情,不過不清楚梅國人的立場之前,他不打算拋出這張牌:“我是說像這樣類似被野獸所為,而又不具備野獸襲人犯案條件的案子。”
真有所謀的話,狐貍尾巴是藏不住的。
這一次,希德倒是沒跟后面的助理交流了,他直接無奈一笑:“你們真是難為人啊,華夏朋友。我們不像你們,將城市里的流浪動物都驅逐了出去。你知道單單在新約克市,我們就有兩百萬只流浪貓狗,就算排除一大部分與人和善的,剩下的傷人殺人案例簡直數不勝數。狗屎,天知道它們為什么變得這么狂暴,我的朋友約翰遜甚至為此付出了兩根手指!”
聽著他喋喋不休的抱怨不似作偽,顯然是深受其害。雖然不同人種之間基本都會發生一些臉盲的情況,但是情緒卻是共通而能分辨的。
成峰覺得勉強可以相信希德說的話。
“我們面對的不只是流浪動物的問題,知道嗎,半年前,從黃巖公園跑出來一只身高八米的黑熊。”希德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連眼中布滿的血絲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像是一個總算逮到傾訴對象的人一樣,不停地發著牢騷:“身高八米啊,OMG,比大象都要高大的黑熊,子彈都打不死,我這小身板兒還不夠它拍一爪子的呢,如果不是最后用了火箭彈,恐怕那天會發生不下于911的災難。”
這件事倒不是以訛傳訛,成峰遠在華夏也是有所耳聞,因為上了央視新聞。
“我知道,我都知道。”成峰出言安撫著忽然變得有些神經質的希德,但還是強調道:“但我們還是得找出那個殺人兇手,也許他以前是用別的方式殺人,只是這次改變了手法。”
“我們需要找到他,不僅是因為我國居民在梅國領土遇害了,也是為了那些善良的梅國公民不再繼續擔驚受怕,不再遭受迫害,為了那些追逐夢想的人們繼續相信梅國夢,繼續支持著這個國家。所以我們必須找出他或者他們的身份,不能讓這些躲在陰暗角落的魑魅魍魎陰謀得逞,將他們繩之以法,還梅國一方清凈,還一個朗朗乾坤。”
成峰表示講這段臺詞的時候,尷尬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只能心里默念十六字真言才慢慢平復,不知道寫出這段詞的人是什么感受。
希德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好像在說“我們梅國人自己都不信,你一個華夏人在跟我講‘梅國夢’,WTF?!”
不過成峰煞有介事絲毫不臉紅的表情倒是征服他了,希德為難地說道:“但是這個事情,太……”
“我們只提這一個要求。”成峰見他松了勁兒,趕緊加了一把火:“其實這也有助于我們破案,你們走進了死胡同,這不是也提供了一種思路嘛。”
“這,我需要請示上級。”
“多謝,這邊我們可以全權處理,有什么新進展,直接來找我們就好。”
等從警局離開,坐在會酒店的車上,牧人歌忽然出聲問道:“你覺得梅國人有多大嫌疑?”
成峰記得這好像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吧,他輕輕搖頭:“只是個小蝦米而已,大魚還沒出水,后面還能引來鯊魚也說不定。”
而在土澳南部的某一家門可羅雀的咖啡館,一個金紅色頭發、一臉絡腮胡的穿著白色長袍的壯碩中老年男子輕輕地合上筆記本,和煦地笑道:“梅國夢?是噩夢吧。”
隨即對店里另外一個人,一個吧臺服務生吩咐道:“讓他準備行動吧。”
白人小哥很是恭敬地點了點頭,然后走去了后廚。
比較讓人在意的是,這個金紅發色的壯男,他的右眼像是受過什么傷,覆著一個金色的表面滿是反復花紋的圓形眼罩,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迷離的金屬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