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成峰放下手機，在一旁久候的朵朵很有眼色地按下了喇叭開關。
“有狗，愛狗，起來喂狗。”
“有狗，愛狗，起來喂狗。”
……
不斷地循環。
成峰對這家伙越長大越皮，越愛撒嬌的性格有些哭笑不得。
“這都是哪兒來的鬼畜語音。”他一邊吐槽道，一邊抓過狗食盆，往里面倒著自己特制的狗糧。
“酒足飯飽”之后，朵朵靠在沙發的一角，架著二郎腿，閑適地敲擊著自己的機械臂，然后從里面探出來一根……牙簽（？）。
‘你為何如此熟練……’
成峰看著像退休老大爺似的自家柯基，心中狂風暴雨：“這絕對不是跟我學的，難道是爺爺？還有……”
“是誰天殺的給它配了牙簽盒？！！！”
某并不知情的婦女之友笑而不語。
換出筆尖，朵大爺吊來一個本子，在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了一番，就像明星簽名一樣，嗯，像醫生寫字一樣，好歹有人認識。
成峰拿過來一瞧，頓時愣住了。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朵大爺，甚至嘴皮直打架：“你，你認真，真的？”
朵朵吐著舌頭，努力點著頭。
只見這張紙上潦草地寫了一句話：“我想跟狐貍一樣。”
跟狐貍一樣，狐貍是誰？
狐八一。
怎么一樣？
那就是想接受賢者之石的灌注，活得額外的生命，獲得人形，獲得更多的東西。
成峰沉吟了一晌，取來了它專用的“思維藍牙”，打開后嚴肅地問它：“你知道它是怎么一回事嗎？”
它，說的是狐八一。
“我知道，是煉金術，是賢者之石，的力量。”
因為經常使用這東西，也因為它總是看書，了解了人類的思維，現在說起人話來比一些初學華語的老外都溜。
“還有呢，這些不夠。”
成峰搖搖頭，否定道。
“我知道，你用了一些，為惡的壞家伙，的生命，來煉制賢者之水。”
朵朵的聲音略微低沉，顯然它了解這個代價的沉重。
“所以你確定做好承受它們惡意的準備了嗎？”成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朵朵，在它眼中就像泰山一樣巍峨：“要知道，惡獸煉成的賢者之石對人類反而沒多大反噬。賢者之石這東西，只會欺負同類。人類惡意欺負人類，獸類惡意欺負獸類。”
“你要是接受了這股力量，以后每晚都會有動物的靈魂去折磨你，發泄它們的負面情緒，很痛苦的。你也看到狐貍平時承受的痛苦了吧。”
這件事倒是他在回家以后注意到的，小狐幾乎每晚都會夢見有惡獸食人，亦或是吃自己的同族，嘎吱嘎吱，鮮血淋漓。
而詩曼和小周卻幾乎沒有任何異狀。
所以由此猜測。
“我想看更多的書。”
朵朵的聲音很低沉。
“我想開口說話。”
因為聲帶結構的問題，除非是做手術，添加一些人工設備，否則讓它不借助“思維藍牙”這種作弊器，自己開口說人話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羨慕你們靈活的五指，我想用自己的手來寫字。”
它用自己的機械爪在地板上敲了敲，雖然跟肉爪的拍擊聲無異，但這不是真的。
“我想在她的墓前獻上一捧花，鞠上一躬。”
它的眼前莫名浮現出了一個溫柔的身影，一個聲音比母狗還好聽的總會帶它散步的美麗的身影。
“我還想學習煉金術，學習這世上一切的知識。”
它忽然做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動作，無法面朝下的頭，它的眼中亮晶晶的，好像有東西在閃耀。
像冰里的火焰，像永夜的星芒。
某種名為求知的東西。
依稀間，他好像看到了幾十年前，那一個拜伏自己門前一天一夜的白發少年，眼中的灼熱和真摯仿佛能燃盡這世間的一切偏見和距離。
說實話，成峰被它這一下子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知它心思單純，懂它向往人類，以往都是把它當做家人，當做弟弟，當做兒子來照顧，卻未曾想有一天，它會向自己提出。
“想成為人類。”
這樣的話。
“我不能馬上答應，這對你也不公平。”
成峰的話讓朵朵心中有些酸楚，這大概是失望的感覺吧。
但他之后的話卻讓他心頭一熱。
“我要外出一趟，大概十多天。這個時間，也是讓你考慮的時間。如果你還是如此堅定，那我會……”
“成全你。”
成峰的眸深深地看了朵朵一眼，似乎別有深意。
“汪。”
朵朵并沒有借用“思維藍牙”表達自己的意圖，而是用了自己的本聲。
意思很明顯，那就是“這是我自己，以狗的身份，做出的決定”。
再過一段時間，可能就是人了。
“隨你高興吧。”成峰轉過頭去，往內堂走去，口中冷淡道：“希望你不會后悔。”
聲音不大，也不管它聽沒聽見，成峰心思沉重地只管往前走。
耳邊傳來一陣窸窣的摩擦聲，雜而不亂，還有些熟悉。
那是朵朵在地板上打滾的聲音。
成峰卻剎那間撥云見霧，他嘴角含笑，私語道：“或許多個異類的徒弟也不錯。”
隨即像篩子一樣搖搖頭：“不行不行，我怎么快把自己說服了，法不輕傳，還得再考察考察。是不是得在它后腦勺先來上三下的……”
“朝聞道，夕死可矣。是吧，大修卡。”
……
“來，陽陽，給爸爸背一遍三字經。人之初……”
成峰抱起在一旁玩著水晶泥的大胖兒子，嘴里命令道。
“背完才可以玩。”
見兒子噘著嘴不配合，他立刻使出了殺手锏。
一旁陪著的詩曼樂呵呵地見兩父子在那里培養感情。
“所以，你這次要飛往梅國？”
在兒子因為一句錯誤坐在那兒背書的時候，成峰跟詩曼交代了接下來的行程。
詩曼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畢竟……是英言的殞命之地啊。
跟別人出國不一樣的，暗中注視的敵人不會放過這次落單的他。
“你是要拿自己當誘餌？”
她若有所悟道，握住成峰的手卻拉得更緊了。
“嗯，上面的人大概也是這個意思。紀局沒明說，但我看得出來。”
“可這么危險的事情……”
感受到她手上逐漸加深的力道，成峰安撫地摩挲她的手背，自信地說道：“你忘了我是不死之身嗎？”
詩曼勉強地擠出了笑容。
“爸爸你騙人，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不死之身！”
一旁偷聽的明陽心想終于逮住爸爸犯錯了，心中竊喜，趕緊大聲嚷道。
“就你話多。”成峰故意瞪了他一眼，斥道：“出師表背完了嗎？背完我可要考了。”
“啊——不是三字經嗎？出師表是什么？”
“爸爸馬上要出師了，你們娘倆就在家等我凱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