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聲乍聽起就像大風天去補漏洞的窗戶，嗚嗷得頗有些表演意味的長嘶般的咳嗽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牢牢地抓了過來。

臺上對峙的兩人同時轉過身，只不過看起來比較瀟灑的動作放在方主教身上卻意外地有些蕭索，身子也輕微顫抖了兩下。

他在強撐，但是沒幾個人注意到這點。

成峰蹙著眉看了看原本應該瘦得與骷髏一般無二，但在得到能量供應以后稍微膨了少許，卻依舊看起來形容枯槁的男子。

雖然沒注意聽下面觀眾們的討論，但卻得出了一樣的結論。

‘這幾個遮羞的破布片，原來應該是內褲吧……’

雖然聽起來很羞恥，卻蘊含著重要的信息。

在被包裹住之前還穿著內褲，很可能說明對方并不清楚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也稍微排除了被害的可能，畢竟這種全身實驗又不是拍電影，還給你把三點給擋住，必然是要月兌光光的。

不過，這個時候瞎猜哪有直接問本人來得快。

看出對方的肌無力，成峰很自覺地搭了把手，把他從地板上扶了起來，然后一直在后面托著他的脊背，讓他能夠坐直身體。

方主教的眼皮不經意地跳動了兩下，但卻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子，跟男子保持在了同一高度。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他的聲音既無之前的悲天憫人，又無料想中的惱羞成怒，恨屋及烏，只是很平靜地提出了問題，不那么讓人討厭。

僅此而已，卻也讓成峰略微側目，他還想著對方可能會嘴硬死撐，甚至搶問搗亂，或者干脆地認輸呢。

他面朝著男子的方向微微頷首。

“嗚……呃……我，是，許諾。”

先是一陣不似人言的嘶啞聲，看來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了，不過很快就調整好了聲腔，能夠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楚了。

“許諾你好。你還記得自己是哪兒的人，家里住在哪兒嗎？”

成峰沒有阻止方雪萊的提問，已經勝券在握了，他問便問吧，也只不過是一點點把自己往絕路上逼而已。

“家鄉……這是……勝利碑廣場嗎？我是……渝州本地人。我家……”

自稱許諾的男子陷入了一陣十幾秒的沉默，然后苦笑著說：“我記，不清了……我好像……很久沒用到過家里的地址了……”

他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中，卻沒人再關注這一點。

“雙目有神，邏輯正常，語言也慢慢恢復，交流無誤。主教先生可還有異議？”

成峰認真地注視著方雪萊，他有點猜到對方問話的目的了。

果然，方主教微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認錯，是我疏忽了，我愿意承擔責任。”

這個時候，如果一味否認，其實完全可以逃避掉罪責，但他不會這么做。

與其說是良心譴責，不如說他所經營的形象，教會的形象，可以認錯，可以認輸，但卻不能引起大多數人的反感。不像娛樂圈的人，走在云端，跟下面的觀眾接觸并不頻繁。神職人員每天都要跟教徒見面的，經營形象更加困難，所以更不能折在他這兒，不然后果難以想象。

海外的同僚出了事，可以玩命公關，花錢了事，但是在華夏就不行，他們畢竟是自主管理的分組織，沒錢公關就只能小心行事，不敢犯錯。

對于他的干脆，成峰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也有了心里準備，沒太意外。

“怎么樣，能站起來了嗎？我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成峰邊說邊回頭看著許諾，卻發現對方面如紙漿，不發一言，似乎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他下意識地用手掌在對方眼前上下揮了揮，毫無反應。

然后又感應了一下許諾的氣場，竟如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

情況竟然遠超他想像的惡劣！

“救護車來了嗎？”

成峰趕緊對人群喊道，不說這種情況下面的人既然報了警，多半也會叫急救，他剛才也隱約聽到了救護車的鈴聲，就是別耽誤其他人救命才好。

話音剛落，一個醫療小組擔著擔架顛兒顛兒走了上來，小心地把許諾放了上去。

成峰也跟著車走了。

“方雪萊先生，跟我們回局里錄一下口供吧。”

一直沒什么存在感的警官上前示意道，因為明白這件事大概會不了了之，也沒必要得罪人非要去掏什么手銬。

方主教微微點頭，面色如常，十分配合地坐上了警車。

后來，有記者曾經采訪這位“險些”成了殺人兇手的主教閣下，當時為什么會主動放下身段去問那名男子問題。

“往下身段？呵呵，我們都是主的孩子，本就是平等的，哪有什么身段可言。我當時只是單純地想幫忙罷了。”

‘其實我更希望是那小子親口來問我啊……’

當事人都走了，現場觀眾也沒有再逗留的意思。雖然最后的結尾很是平淡，不過倒也不惹人討厭，況且之前那神秘人極似魔法的手段，更是讓他們大開眼界，雖然比不得影視里的特效震撼，但近在眼前卻又是一種感覺。

“總是在網上看到他們的偷拍，這次終于能趕上一次現場的了，lucky。”

“我總感覺這個人似乎跟網上的‘國立法師團’成員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

“其實我還是覺得那些兵哥哥集體出動，剿滅蝗蟲偽軍的氣勢，簡直是閱兵啊有木有？”

被無視。

順帶一提，就在成峰他們在南方重災區奮斗的一個月中，各軍區也紛紛發力，在受災還不算嚴重的地區出動了大量的子弟兵，人工滅蝗，場面蔚為壯觀。

雖然這種大規模兵力調動很可能引起國際上，尤其是鄰國的恐慌，但在這種非常時刻，他們想跳都沒得力氣，還是先顧及顧及自己吧。

“我也有這種感覺，是不是因為沒有‘魔杖’啊？不說是‘無杖施法’都是高級技巧嗎？”

“誒，好像是哎。”

……

散場后的觀眾們就像是剛趕了一場質量不錯的電影首映一樣，興奮地跟其他人討論起細節來。

成峰也隨救護車去了醫院。

在做身體檢查的過程中，許諾忽然清醒過來了，就是臉色不太好看。

成峰暗道不妙，這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我有一種方法能夠救你，甚至能讓你活得比其他人還長，就是需要付出些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