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看她了。

腦殼疼。

——《大魔王日記》

*

許是跑得急了，跑到陳書成面前的時候，許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她微微弓起身子，睜著水靈靈的大眼，一眨不眨地望著面前的老人。就像是個歸家的雛鳥，滿臉都寫滿了對面前老人的惦念。

“陳爺爺……”許陌開口，眼巴巴地望著陳書成。

“圓圓跑這么急做什么？”陳書成笑出滿臉的皺子，那老臉就像是門口老樹的樹皮一樣，粗糙得很。

可偏偏許陌看著，竟是眼前一熱，差點流出淚來。

大抵是陳爺爺和她爺爺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她年歲尚小，卻已經(jīng)知曉了離別。她已經(jīng)知曉了，她的爺爺不會再回來了。可依舊還是心有惦念，幸好她不是個多愁善感的性子，一轉(zhuǎn)眼，又扯出笑來。

*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身旁就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許陌無意識地抖了下肩膀，這才注意到陳爺爺身邊還坐著個人。

沒等她說什么，方遠(yuǎn)已經(jīng)率先出聲。他歪著腦袋看她，語氣哀怨：“許陌妹妹，你早上出門是不是忘了什么？”

啊……好像是哦。

許陌抿抿唇，抬眼，偷偷瞅了他一眼。

恰巧被他看了個正著。

四目相對。

眼前的少年可憐巴巴地撅著唇，滿臉都寫著委屈。

許陌很心虛啊，心虛得不行，咬咬唇，開口：“方狐貍，不好意思，我忘了你。”

方遠(yuǎn)：“不管，我餓死了。”

許陌沒有猶豫：“那方狐貍要吃什么？”

方遠(yuǎn)看了眼后面慢悠悠走著的陳琛，眼珠子一轉(zhuǎn)，來了主意。

好你個有妹忘友的陳阿琛。

他舔舔唇：“我要吃魚。”

許陌攤攤手，無奈道：“我不會做。”

方遠(yuǎn)笑瞇了眼：“我要吃阿琛做的魚。”

許陌眨眨眼：“那讓小白哥哥給你做啊，方狐貍，你告訴我沒用啊。”

方遠(yuǎn)心道：有用沒用他自然知曉。

他特別不要臉地腆著臉，擺明了不好商量：“不管，你和阿琛說。”

“啊……”許陌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不知何時走上前，黑著臉的陳琛。

好……好兇啊……

她縮了縮脖子。

陳琛看了眼，哼了聲。

許陌更加不敢出聲了。

偏生方遠(yuǎn)那廝還來勁了，一遍遍地叫喚著：“阿琛，我要吃你做的魚~”

“阿琛，阿琛，我要吃魚~”

“阿琛，阿琛，我要吃魚~”

夾著尾音，有如魔音繞耳。陳琛抖了三抖，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怒起，拍其狗頭，空氣一瞬間就恢復(fù)了寂靜。

許陌看了眼可憐兮兮的縮著頭的方狐貍，又看了眼眉眼含笑的陳爺爺。

恩？眉眼含笑……

她覺得，約莫是自己看岔眼了，怎么會是眉眼帶笑呢。擦擦眼睛，再看，恩……陳爺爺還是在笑，且有越來越癲狂的趨勢。

許陌的一舉一動，自然都逃不過陳琛的法眼。實在是蠢得沒眼看，他沒提醒自己爺爺?shù)艟€了，果斷伸出手，把眼前女孩子依舊企圖往后轉(zhuǎn)的臉，掰正。

許陌眨眨眼，再眨眨眼：“小白哥哥，咋了……”

陳琛哼了哼，明擺著不想說話。

許陌舔舔唇：“小白哥哥……”

“……”沒人理。

“小白哥哥……”

“……”

“小白哥哥，你再……再不理我，我就……就”就了半天，許陌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陳琛抬了抬下巴，輕呵了一聲，沒出聲。

心里想的卻是：你就咋樣？你能耐我何？

不想，下一刻，一雙柔軟帶著奶香的手摸上陳琛的咯吱窩，還帶著女孩子糯糯的聲音，“我就撓你癢癢。”

陳琛甚至來不及躲，癢已經(jīng)遍及全身。

誰人知曉，他陳琛。

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被撓癢癢。

受不了了，癢死了。

哪怕癢地實在受不了，陳琛還是屏氣，咬緊牙，一點都不癢。

啊啊啊啊……好癢啊。

見小白哥哥僵在原地?zé)o法動彈，許陌有些心虛。但轉(zhuǎn)眼一想，這是不是算小白哥哥理她了。

恩……算得吧，一定算得吧。

那要不然……

許陌看了眼依舊眼巴巴地盯著自己的方狐貍，不知怎的。就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對著面前的少年，張口就來：“小白哥哥，給方狐貍做魚吧。”

話一出口，驚呆了在場的眾人。

許陌驚地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她……她說什么了。

撤回，撤回啊……

她自己小小聲地念叨了幾句，才半拍子地想起來，這不是qq聊天。

撤回不了啊……

不成想，少年一口應(yīng)下：“好。”

“啊？”她有點懵。

“松手。”陳琛開口，感覺自己要被氣炸了。

這白面團子，果然是喂不熟。

竟然幫著外人，撓他癢癢。

很好。

“哦哦。”許陌呆呆松手。

然后，少年從她身旁經(jīng)過，帶來夏日的熱風(fēng)。

她才后知后覺地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么……

自己怎么會撓小白哥哥咯吱窩呢……還讓小白哥哥給做魚……

完了……完了吧。

會被小白哥哥打的吧。

許陌蹲地，捂頭，自暴自棄。

可蹲到一半，才想起來，還有陳爺爺。

對啊，有陳爺爺在呢。

想到這里，她立馬起身，企圖尋得陳爺爺責(zé)怪的眼神和事后的慰藉。

可……可陳爺爺對她伸出大拇指，笑著說：“圓圓做的真好，我這糟老頭子，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吃到小白做的菜啊。”

他滿足地捋了捋胡子。

啊？

許陌震驚，這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樣。

方遠(yuǎn)上前，把許陌張大的下顎掰正，拍拍她的小肩膀。

用一臉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眼神看著她：“許陌妹妹，我就知道，你肯定行的，不錯不錯。”

是……是嗎？

許陌暈乎乎地被兩人領(lǐng)進屋，洗凈手，準(zhǔn)備吃飯。

*

不得不說，陳琛是個極其賦有天賦的人，這一點，指的是他在方方面面，都極其有天資。哪怕是做菜，只需要看上幾眼，依舊也可以依樣畫葫蘆。

沒過一會兒，魚就在三人垂涎欲滴的視線下，姍姍來遲。香味一陣陣的，許陌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也不等陳琛坐下，在場年齡最大的陳書成已經(jīng)開始招呼兩位小朋友：“來，吃啊。”

說完，就自己落了筷，速度之快，直看得人嘆為觀止。

眼見著方遠(yuǎn)也拿起筷子，加入了戰(zhàn)局，場面恢弘，直叫人沒眼看啊。

從廚房擦凈手出來，見到依舊是傻愣著的許陌。

陳琛挑挑眉，有些無奈。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他爺爺吃魚啊，可是出了名的猖狂。

見許陌似是怔住了，陳琛嘆了口氣，真是個小傻子，吃啊，看著做什么。看著，難不成魚就會到她嘴里去嗎。

他曲起手指，呵氣。對著許陌光潔的腦門，一鼓作氣：“吃啊。”

“哦。”許陌下意識地加入戰(zhàn)局。

兩眼冒光，吃魚啊吃魚，好好吃啊！好滿足啊！

陳琛這一指彈下去，氣消了大半。

可見小姑娘額頭紅紅的樣子，他又莫名來氣。

可他又不知道在氣什么。

索性眼不見為凈，轉(zhuǎn)身就走。

十幾分鐘后，幾人飯畢。桌上一片狼藉，三人放下筷子，不約而同地躺倒在椅子上，發(fā)出滿足地嘆息聲。

他們又互相看了眼，笑出聲來。

窗外，熱風(fēng)輕拂，蟬鳴陣陣，烈日正燥。

陳琛，恩……屋內(nèi)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