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林天回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劇烈的疼痛。

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為自己右腳的踝骨要再次斷掉了。

但一股不屈不撓的犟勁讓他咬著牙站了起來，這時他才發(fā)現，他這次傷的似乎沒有那次那么重。

他沒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只是在罰任意球的時候，不經意的把射門的那只腳換成了左腳。

因為支撐腳帶來了撕心裂肺的痛感，讓他左腳的射門稍稍有了些偏差，本該精準射入死角的球打在了門框上。

好在結果卻是一樣，球最終還是彈入了球門。

而球和門框劇烈的撞擊聲更讓這個進球充滿著沖擊力和爆破感，讓人覺得無比的痛快。

但林天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也許這就是國內的足球氛圍吧，永遠擺脫不了的就是戾氣......林天嘆了一口氣。

放學的鈴聲響了，林天百無聊賴的收拾著書包，北木卻走了過來。

“林隊，能跟你商量些事么？”北木平靜的說。

“兄弟，能不能換個稱呼，我不太適應。而且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別那么客氣。”林天說。

“那叫什么？隊長？還是林哥？”

“你叫我......老林吧。”林天笑了笑，還是感覺這稱呼踏實些。

“老......”北木猶豫了一下，“算了，我還是叫你林天吧。”

“嗯，也行。”

他說著到書包里取出了幾張A4紙，遞給林天。

“這是什么？”林天問。

“其他七支晉級到八強的班級的主力陣容圖。”

“哪搞來的？”

“于曉強那里，我讓他幫我搞的。”北木神秘的笑了笑。

“你本事可不小，新到這個學校就能讓體育老師給你辦事情。”

北木謙虛的笑了笑。

林天隨意的看了幾眼陣容圖，心里不覺吃了一驚。

“太詳細了。”林天喃喃說道，然后，他抬起頭盯著北木：“我看出來了，北木，你想贏得這個聯(lián)賽的冠軍對不對？”

“難道你不想？”

林天搖了搖頭，“不想，我只想打好每一場比賽，沒必要這樣，聯(lián)賽冠軍什么的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

北木嘆了一口氣，“林天，對于你來說，這件事可能真的無所謂。但對于我來說，卻可能是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機會。”

林天笑了笑，抬起頭：“你從重點高中借讀到普通高中，就是想被林陽天潤選中，成為一名職業(yè)運動員，對不對。”

北木一愣：“你也知道這件事？”

“當然，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林天笑，“林陽天潤每年都會找機會到咱們高中抓苗子，培養(yǎng)職業(yè)球員。”

“那正好，我們兩個一起好好表現，同時被選中，進職業(yè)隊。以你的實力肯定沒問題的，而我們一旦奪得了冠軍，我的機會也會很大。就算我去不了，你到了隊里打出了名堂，也可以把我推薦進去。”北木的目光熱烈而又誠懇。

“北木，就算被他們選中我也不會去的，而且我勸你也不要去，那里不是你我這樣的人能夠生存的地方。”林天也由衷的勸告。

北木沉默了，他嘆了一口氣，慢慢的把桌子上隨意散落的A4紙整理起來，一張一張的捋好。

然后他朝林天微微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看得出你有著非常扎實的足球基礎，我問你個問題，你若能答出來，我再考慮要不要幫你。”林天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北木回頭：“什么問題？”

“咱們做個假設，在今天的比賽中，如果對方的10號鏟的那一下不是我，而是你的話，那你還會不會像我一樣站起來？”

北木愣住了，他覺得這個問題實在不怎么好回答。

喬光宇的那一鏟太兇猛，太粗暴，甚至用喪心病狂來形容都不為過。

在他看來那是整場比賽最驚心動魄的一幕，那一刻北木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林天會不會因此被廢掉？

可接下來，林天就站了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活蹦亂跳，還輕而易舉的將禁區(qū)外的任意球一腳罰進。

那個時候他心里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也開始更加的佩服林天。

可再回想起喬光宇那個兇狠的鏟斷時，他不禁心有余悸，慶幸被鏟的不是自己。

他不敢想那時換做是他，會不會直接被鏟廢。

林天抱著肩膀等著北木的回答，北木猶豫了一會，坦率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那我換種說法，如果幾年后你在賽場被鏟斷了腿，再也沒有可能繼續(xù)踢球了，你怎么辦？”

“養(yǎng)好傷，爭取再回到球場。”

“我說的是再沒可能，就是瘸了，殘了，再也治不好了。”

“大哥你不是在咒我吧。”北木苦笑。

林天很認真的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說，一旦遇到了類似的情況你怎么辦？”

北木想了想，也做了認真回答：“第一，現在盡管國內足球環(huán)境不佳，但干干凈凈踢球的球員還是占了大多數，而且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球員都不會因為一次受傷斷送整個足球生涯；第二，即便我真流年不幸，在球場上受了傷再也踢不了球了。那我就去念研究生，然后學醫(yī)或者考個公務員，爭取一份穩(wěn)定的收入，娶妻生子。當然，我也會繼續(xù)關注足球，但也只是把它當成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個調味劑。”

林天思索了很久，嘆了一口氣。

“我一直以為我們很像，其實是我錯了。你比我出息多了。”林天淡淡的說。

“這算不算一種奚落或者嘲弄？”北木有些不解，他不明白為什么實力遠遠高于他的林天，總是說和他一樣或者比他強。這老哥的想法也太讓人難以琢磨了吧。

“不，我說的是真心話，換做是我，可能就自暴自棄了。”林天沒說謊，那就是他的真實經歷。

“你可不像那樣的人。”

“那我像什么樣的人？”

“我其實和你不熟，但不知為什么，我......我覺著你是個特執(zhí)著的人。”

“執(zhí)著？”林天笑。

“呃......對，那種一條道走到黑的人。”

“這是夸？”林天苦笑。

“是。”北木想了想，也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你猜猜，如果是我的腿被鏟斷了，我會怎么做？”

“你應該會繼續(xù)把足球當成主業(yè)吧，比如利用自己的經驗抓青訓，培養(yǎng)年輕人。”

林天不語，只是自嘲似的搖了搖頭，然后用手指撓了撓鼻子。

“那你不決定和我一起拿下這次機會咯。”北木說。

林天想了想，然后湊到失望的北木跟前換了一副商量的語氣：“這樣，我?guī)湍惬@得進入俱樂部的名額，你幫我考個好點的大學，怎么樣？”

北木睜大了眼睛：“考大學？這個怎么幫你？”

“就是幫我補習一下功課，你不是重點高中的么，成績應該不錯吧。”

北木長出了一口氣：“大哥你能不能說清楚了，補習功課沒問題，我還以為你讓我以后替你考試呢。”

“不是不是，就是我有不會的你幫我補習一下就行，我學習成績上去了，以后考上大學的機會也大些。”

“然后呢？”

“找個體面點的工作，拿個鐵飯碗。”

“你這么高的天賦不準備走職業(yè)足球這條路？”北木有些驚愕。

“踢球會影響學習的，別到時候球沒踢出名堂來，學習也沒學習好，一生也就毀了。”

“你可以既考大學又參加職業(yè)聯(lián)賽啊，兩不耽誤。”

林天搖搖頭：“會影響學業(yè)的。你看，馬拉多納，羅納爾多，哪個球星不都把所有的精力用在了足球上，才能取得了如此高的成就。我這次想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學業(yè)上。”

“我不同意你的觀點。”北木立刻舉出了反例：“參加聯(lián)賽的同時完成學業(yè)不是不可能，那你看看AC米蘭的傳奇后衛(wèi)科斯塔庫塔和鋒線巨無霸比埃爾霍夫，一個是博科尼大學SDA商學院MBA，一個是哈根大學國民經濟學碩士。他們球場上呼風喚雨，在學業(yè)上也是出類拔萃，這樣的人就算有一天離開了球場，照樣會是人生中的贏家。”

林天思考了半晌，若有所思的掏出了一根煙，點著，狠狠的吸了一口。

“喂喂，這里是教室。”北木大驚失色。

“同學們都走光了，老師又不在，有什么關系。”林天淡淡的說。

“有什么關系？”北木一下子把煙搶了過來，摔在的地上踩滅，“被巡查的校領導抓到是要開除的。”

“這又不是你們重點高中，沒那么嚴。”林天笑了笑。

北木沒理會，繼續(xù)剛才的話題：“我可以給你補習功課幫你考上大學，但你同樣可以參加職業(yè)聯(lián)賽。”

“中國現在有這樣的球員么？”

“現在沒有，但以后一定會有，沒準我就是一個，沒準你也是一個。”北木鄭重其事。

林天沉默了許久，竟也點了點頭：“是的，你說的沒錯，的確會有。”

是啊，北木說的沒錯。有志氣的男人從來不會自暴自棄，而是無論在何等的困境下都能活出精彩，走出一片美好的人生。

也許把自己上輩子的落魄都歸結在足球身上，實在是冤枉了足球，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原因吧。

林天默默的思索。

北木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眼神孤寂，落寞，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堅毅，這讓北木產生了一種錯覺，林天似乎不像他這個年紀的人。

北木不知道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但他知道，林天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你數學怎么樣？”林天突然問。

“一般，最少110，好的時候130左右吧。”

“幫我補習一下吧。”

“呵，這小意思，包在我身上。你哪一章不會？”

林天低頭從書包里翻出了一本書，翻到第一頁：“《集合與函數》，怎么樣？”

“大哥這是高中第一節(jié)課的內容，上學期的了。”

“是的，我所有章都不會。”林天又合上了書，目光誠懇，一臉的期待。

北木長大了嘴巴，他忽然有種中了人家圈套的感覺。

這一天，林天最終還是沒有表態(tài)是不是要走職業(yè)足球這條路，但顯然已經有幫北木一把的打算。

他和北木在教室里呆到了很晚才走，一邊補習功課，一邊研究足球情報，制定針對戰(zhàn)術。

也是這一天，兩個人都對對方有了全新的看法和認識。

林天很驚訝，他驚訝北木講題講得比數學老師還好，口齒伶俐，思路清晰，顯然有著扎實的基礎和嚴謹的態(tài)度。而對于他提供的其他班足球情報，也是異常的詳細和全面，所有的信息標示得十分清楚明白。包括每個班有幾個體育生，每個體育生擅長打的位置，有幾個常在球場上踢球的老手，板凳隊員的深度和水平等等。

北木也很驚訝，他驚訝林天對于文化課竟真的屁毛都不會，而且基礎差得不能再差。講一遍聽不明白，得將兩遍到三遍才能有所收獲。好在林天雖然愚笨，卻勁頭十足，不懂的問題非要問個水落石出才肯罷休。只是苦了北木，講得口干舌燥才勉強讓這位大哥勉強學會些皮毛。

而更令北木驚訝的是林天對于球隊的分析，這和他的文化課正好相反，簡直比央視的解說員還要專業(yè)。林天拿到班級情報，掃上一眼，立即可以通過自己多年的足球經驗，模擬出有針對性的打法，他把這些想法說給了北木，北木也是聽得一愣一愣，仔細想想又覺得十分有道理，心里不覺贊嘆這老哥的口才以及對足球的理解已經稱得上是教授級了。

***

林天很晚才回家，他爸媽已經給他留好了飯，林天吃過了飯，洗了澡就趕緊回屋了，他怕父母發(fā)現自己紅腫的右腳。

可第二天，他一覺醒來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讓他驚詫不已。

一夜，僅僅是一夜之間。

他的右腳腳踝上的大面積紅腫，竟然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他站起了身，走了走，蹦了蹦，一切都已恢復如初。

好強大的自愈能力啊，金剛狼附體嗎？

林天心中大喜，他現在十分確信自己的身體被什么東西改造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