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生產的絲綢,做工精致,手感舒適,軟硬適中,在羅馬帝國,上至貴族,下至平民,那都是極受歡迎的。絲綢之路中斷的那百年,一匹絲綢的價格更是被炒上了天,直到近幾年才有所回落。
斯蒂芬不愧大手筆,訂單一下,便是足足一千匹,不過他的要求也十分嚴苛,十天內必須交貨,且貨的品質也應相差不大。為顯誠意,他早早便派尤里烏斯與十幾名護衛將全額貨款送來,貨款很重,是一大箱紅寶石與一大箱珍珠。
真絲有“軟黃金”之稱,真絲綢緞價格更是高昂,一匹市值十兩白銀,除了達官顯貴,少有人能消費的起。一千匹,那便是足足一萬兩白銀。
蕭瑾瑜看著眼前兩大箱羅馬產珠寶,眉頭微微皺起,他問蕭忠道:“忠叔,你估計估計,這箱紅寶石加上這箱珍珠能賣多少錢?”
蕭忠仔細看了看紅寶石與珍珠的品質,沉默半響后,才給出了答案,“按現在的行情,保底能值一萬六千兩白銀。”
“那便多出了六千兩白銀。”蕭瑾瑜吩咐道:“忠叔,叫人拿兩個空木箱來。”
沒過多久,便有兩名伙計搬來了空木箱。
蕭瑾瑜小心翼翼的將三分之一的紅寶石放入了一個空木箱,蕭忠自然明白他是何用意,幫著將三分之一的珍珠放入了另一個空木箱中。尤里烏斯十分不解的看著二人,問道:“蕭,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二人放置好后,將木箱蓋上,蕭瑾瑜直起一直彎著的腰,拍了幾下手,他解釋道:“尤里烏斯,你回去告訴斯蒂芬先生,他給的這些財寶足夠買一千五百匹賽里斯國的紗了。這兩個木箱中裝著我們分出來的多余紅寶石與珍珠,你們抬回去給斯蒂芬先生,數量可能有些差錯,若是少了,就請你們報個數來,我們再補就是。”
尤里烏斯愣了愣,看向蕭瑾瑜的目光滿是敬佩,他朝著蕭瑾瑜豎了豎大拇指,“蕭,你真是個好人!能和你做生意,真是我們的幸運!”
言罷,他右手搭在托噶的結合處,鞠了一個標準的九十度的躬,“謝謝,我就先走了,斯蒂芬先生還在等我呢!希望十天后能聽見你的好消息。”
“還有你,十天后再見,我的老朋友!”
尤里烏斯和那十幾人帶著兩個木箱出了商號,蕭瑾瑜與蕭忠作揖恭送,“尤里烏斯,幫我轉告斯蒂芬先生,十天后你們一定會聽到好消息的!”
“忠叔,按現在的排班,我們一天最多能生產多少匹?”蕭瑾瑜面色一緊,又恢復了正常。
“少爺,我們四家商號共有織機二十張,技工一百二十人,按現在的排班,一天最多能產出六十匹絲綢。”
“十天,那便只有六百匹,不夠,遠遠不夠啊,那我們的存貨呢?”
“存貨共有三百匹,只不過,其中只有一百余匹紫色絲綢。他們的要求也著實奇怪,為何只要紫色的呢?”
“大秦貴族尤喜紫色,紫色的絲綢在他們民間也很受歡迎,價格也能賣地高些。”蕭瑾瑜解釋了一句,問道:“忠叔,排班時間能否再延長幾個時辰,爭取一天一百匹,至于技工們每日的待遇,現在薪酬的三倍,你覺得如何?”
“延長時間自然是可以,只要不出意外,應該能做到一天一百匹。可三倍薪酬?是不是太高了些?”
蕭瑾瑜搖了搖頭,道:“技術與勞動都是值得尊敬的,若非現在艱難,我真想把這些技工的工資再提高一倍。”
“少爺說的有理,是我狹隘了,此事全憑少爺做主!”
其實,蕭忠能意識到這點已十分不易。在古代,技術很少為人所重視,只有當敵方的堅船利炮轟開國門時,統治者們才能意識到那些奇技淫巧的威力。
蕭忠看向蕭瑾瑜,眼神之中情緒十分復雜。
蕭瑾瑜面容依舊稚嫩,更還有幾分青澀,他的身上卻暗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英氣,眸中閃爍著與這年紀并不相符的成熟,這還是他記憶中的那個少爺嗎?
張府前公然鬧婚,唐門典當鋪一詩千金,外邦異語造商機,他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些!
“嗯?”蕭瑾瑜轉過身,發現蕭忠正看著自己,奇道:“忠叔,你看什么呢?”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我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
“噢……不是……沒有……”蕭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神態十分失禮,他作揖道:“少爺,抱歉,我只是覺得……覺得……”
“覺得什么?”
“少爺,你變了,長大了!”
“哈哈哈,忠叔你真會說笑,我不長大難道還變小不成?”
蕭忠一臉嚴肅,看著蕭瑾瑜,“少爺,我說的不僅僅是個頭。鬧婚、當詩、經商,每一件事都令人匪夷所思,可你偏偏都做到了,連老爺都不愿插手的絲綢外銷,你也做到了,你真的長大了!”
“忠叔,我哪有你說的這么優秀,”蕭瑾瑜稚嫩的臉上泛起一陣紅暈,紅中還帶著些青,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其實,我只是利用了自己的優勢罷了,經商這方面,我可是一竅不通,剩下的大事全都靠忠叔你在幕后掌控!你才是真正的功臣!”
“這是蕭忠的本分所在!”
“少爺,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蕭忠繼續問道,眸中情緒依舊復雜。
這一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蕭瑾瑜點了點頭,“我知道,是中秋節,更是爺爺與那慘死之人的祭日!”
“只可惜……我將老宅弄丟了……爺爺的牌位也沒能……”蕭瑾瑜牙齒咬著嘴唇,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身子有些發抖,明亮漂亮的眸子黯淡不少,眉頭間滿是憂郁。
“是他們……那可惡的張有財……還有林功名……著實可惡!”蕭瑾瑜潔白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燃燒著熊熊烈火的眸子看向遠方,寒冷的犀利目光穿過行人、穿過小橋流水、穿過整齊的民居,來到了城北,來到了那座依舊顯赫的府邸。
蕭忠還是那副冷臉,可看向蕭瑾瑜的目光里,卻夾雜著另外一種情緒。
……
三年前,這一日,蕭家滿門四十三口被滅,湖州蕭氏自此一落千丈。
……
三年后,這一日,他看到了曙光,復興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