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仇恨。

大齊二十六年，冬。

淑夫人死了，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猶記得淑夫人躺在榻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十六歲的齊世子少有的失了穩重，發了瘋般沖出府去找大夫，燕瓊守在淑夫人榻前顫抖著手揪著衣擺。

齊世子出去近一個時辰，卻遲遲未歸，燕瓊心里焦灼萬分，十歲的年紀也沒幾分思量，再也不記得嬤嬤說的端莊穩重，抬腳便沖出了府。

街道幾個拐彎處，幾個華服公子圍著一個少年一陣拳打腳踢。

“你不過是個質子，你以為齊王還會派人來將你們接回去么？”

“撞倒了人轉身還想跑，在我燕國境地，你倒是挺猖狂！”

那是她的皇兄們，蜷縮在雪里上的少年是齊錚。

燕瓊一度想沖上去推開嘲諷的眾人，可又怕齊錚是知道她是燕國皇室之人，會記恨她。

最終她瑟縮在拐角處，等到世子們離開再上前去看齊錚。

雪地里滿是血污，衣裳濕透了的齊錚只覺得寒氣入骨，直至心髓，浸了水的衣裳重的離譜，他嘴角淌血，抬頭，昏暗的眸子里映著一張哭花的臉，后連那張臉也變成無盡的黑暗。

燕瓊又心疼又害怕，咬著嘴唇和子蘭將齊錚拖回了府，紅櫻再去請了大夫，這一來去便耽擱了下來。

第二日齊錚醒了，淑夫人長眠在燕國的質子府里。

申時燕瓊一如既往的來了。雙眸迷迭，兩行清淚緩緩留下來，她看著齊錚一把火燒了淑夫人的遺體，將骨灰撿入骨灰匣里。

少年質子齊錚一字一句道：“母妃，我會回大齊，帶你回大齊。”

齊錚話不多，此后更是沉默寡言。燕瓊還是一如既往的來，只是也不說話，靜靜的坐在齊錚對面，認認真真打起了淑夫人教她的平安結。

順便偷偷將自己打好的平安結和齊錚身上的平安結替換了。

齊錚要回齊國了，齊國來使的馬車已經進了燕國境地，燕瓊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起兩年前齊錚說的那句話。

他說他會回大齊，帶他的母妃回大齊。

果真要回去了。

燕瓊小心翼翼的問齊錚：“錚哥哥，你要回大齊了么？”

齊錚回頭，眉目依舊沉靜如水：“你這么喜歡往我這里跑，不如我帶你一起回大齊？”

燕瓊的心，如邊塞疆場，萬鼓同擊。十二歲的姑娘聽著自己慌亂的心跳聲，幾乎喘不過氣。

輕輕搖頭，不再說話。

不是不愿，是不能。

“錚哥哥，你回了齊國，還會再回來么？”

少年臉上不再稚嫩，溫潤的眉眼霎時變得深邃堅定。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