泓一跑上前去，扶住了凌楓，看著順著指縫噴涌的鮮血，泓一急忙用靈力為凌楓治傷。但匕首之上運轉的道則，將想要止傷的一切斬碎。

“為什么？”凌楓問道。

“對不起，我必須如此。”

“為什么？”隨著凌楓發問，他傷口的鮮血噴涌得更為徹底。

“你知道的。”姒鳶不敢看凌楓的眼睛，此時她沒了那副高傲的姿態。

“師父！”泓一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無法止住凌楓的傷勢。急促地喊著凌楓。

凌楓低頭看著匕首尖上的流水印記，似乎明白了什么。

“潼海境。”

姒娣身后的虛空扭曲，一道身影從中走出。此人身著白色綢緞長袍，頭戴白色流水豎冠的中年男子。只是他額間的潼海印不是蔚藍色，而是妖冶的紅黑之色。

“蒼圣海！”

“久違了，凌楓。”蒼圣海似笑非笑。

凌楓瞬間明白了一切。

“你終究還是走出了這一步。”

“是你山海門的錯。”蒼圣海緩緩開口道。

凌楓氣血紊亂，開始咳血。姒娣抬手想要抓住凌楓，但卻停在空中猶豫不前。

“別掙扎了，匕首是從潼海極境取出的，上面可是沾染著那位無上存在的氣息。如今就算山海大帝重生也救不了他。”蒼圣海說道。

泓一聞言，心如刀絞。

“師父不會死，師父有分身神通……”

黑衣男子靜立虛空，看著驚變的一幕，他漠不關心。

“分身之術雖為難得，但依舊不能獨立于本體。”黑衣男子的話傳入了泓一耳中。

“拿我的命換潼海境為你守護帝位，姒娣。”這世上能讓凌楓毫不設防的人，除了泓一，便是姒娣。

姒娣不否認，此時她的心中矛盾不已。若是凌楓愿意幫她守帝位，她是斷然不會選擇和潼海境合作的。只是凌楓的拒絕，讓一心想保帝位的她，選擇了他法。

“糊涂！你會成為這弘空和大荒澤的罪人，永世無法洗刷你的罪責。”

“只有你山海門是威脅，你如今已是將死之人，念在你我舊交，可留你全尸。”蒼圣海打斷了凌楓，緩緩開口道。

泓一看著印象之中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蒼圣海，如今做起惡來讓自己厭惡不已。想到多年前曾在潼海境見到的那些異獸尸身，泓一仿佛明白了什么。

“當年那些生死不明的異獸，你并不是給它們療傷。”

蒼圣海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聲。

“不錯。都被我投入了極境之中。”蒼圣海毫不避諱，坦言道。

“虛偽！”泓一怒斥道。

想到多日之前三大神獸轟開潼海境結界時，潼海境的反應，凌楓想通了所有的事。

“為何你不能再等等。”凌楓的傷勢越來越重。

“潼海境等了山海大帝數萬載，已經仁至義盡。”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自身難保，又何需擔憂潼海境的日后。況且，那弘空和大荒澤存在與否，與我何干？”蒼圣海冷笑道。他額間紅黑色潼海印閃爍著妖冶的光芒。

“看看這弘空大陸和潼海境，無憂無慮的生活，卻每日勾心斗角互相殘殺。是不是很諷刺？”蒼圣海感慨著。

“你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凌楓聽著蒼圣海的瘋言瘋語，不愿再同他多言。

“好了，送你上路。放心，你的這位小弟子很快便去陪你。上次被他僥幸逃脫，這一次不會了。”蒼圣海的手中水流運轉，化作劍狀。

“是你！”泓一和凌楓同時驚道。

那日突襲泓一的竟是蒼圣海，而他也正是殺了嫻雅的幕后真兇。

“可惜那傻孩子，竟愿意為了一個弘空之人不要命。”蒼圣海的話中有著些許的惋惜。但泓一此時的怒意已是直沖九霄。

泓一抽出了破風槍，單手扶著凌楓，冷冷地道：“新仇舊怨，泓一不斬你，誓不為人！”

凌楓張嘴吐了一口血，攔住了泓一。

泓一不知凌楓為何要阻止他。

“他和師父修為相近。”說罷，凌楓手繞到自己身后，緩緩地拔出了匕首。

“師父！”看著師父傷口處噴涌的鮮血和塌陷的道則，泓一急切道。

巨大的疼痛讓凌楓再次口吐鮮血。

忽然，凌楓的兩道分身朝蒼圣海襲去。

巨大的靈力波動席卷少昊島，這是法渡境界的戰斗，三道身影舉手投足間便輕易撕裂虛空，無數道紋崩碎重組。

眾人如同在波濤駭浪之中搖擺不定。

忽然，泓一周身被禁錮，連靈力都無法運轉。泓一直盯盯地看著凌楓，臉上滿是不解。出手將泓一禁錮的，正是凌楓。

從凌楓的腳底處延展，展開了一方小世界，世界之內混沌迷蒙，將泓一卷入其中。

“師父！”泓一意識到了凌楓想要做什么。

天際虛空凌楓的兩道分身擊沉了無數星辰，洶涌澎湃的大道之力在虛空之中炸裂，引得罡風四起。

凌楓本體盤坐在泓一面前，識海和四大道門光芒之盛近乎耀眼。

上身之上的山海圖此時化為實質，變為大道紋絡，引動泓一身上的山海圖，連接在了一起。

“師父，不要！”泓一想要阻止，但卻沖不開凌楓在自己身上的禁制。

凌楓體內的第一道門少陽門中爆發令人心悸的波動。

轟！

凌楓震碎了自己的少陽門，洶涌的靈力和玄奧的大道神韻順著紋絡引入了泓一體內。

那柄匕首之上蘊藏了先天的詛咒之力，在刺入凌楓之時便污染了凌楓的血脈和道紋，隨著靈力的運轉，會遍布全身，這是一個不可逆的先天詛咒。凌楓果斷選擇了將自己畢生之道盡數留給泓一。

方莫天看著這一幕，心中大駭。

“攔住他！”方家之人領命，朝那方小世界攻擊。

潼海境七十二使出現，一言不發，也朝著小世界進攻。

帝族及樂家見潼海境出手，也將矛頭對準了凌楓和泓一。

忽然，黑衣男子出現在了小世界前，揮手禁錮住了無數飛來的法寶道術。

“這是何意？”方莫天出聲道。

“如此落井下石，我恥與爾等為伍。”黑衣男子敬佩凌楓，聽從內心的指引，為凌楓護法。

“泓一，跟師父入了山海門可曾后悔。”凌楓語氣毫無波瀾，此時外界之事都與他無關，和泓一如同閑談一般在對話。

“沒有師父，又哪里有如今的泓一。泓一無悔。”

轟！

凌楓點點頭，老陽門應聲而碎。所化靈力順著大道紋絡進入了泓一體內。

感受著這磅礴浩瀚的靈力，泓一心如刀絞。

“師父，不要！我們找白澤，他知曉萬事，一定能救你！”

凌楓搖了搖頭。

“師父不盡責，讓泓一受了太多委屈和危險。”

泓一熱淚揮灑，悲痛欲絕。看著恩師在自己面前散盡修為，自己卻無能為力。

轟！

少陰門應聲而碎。

“師父倒也算得上豁達，但真到這生死之際，竟也放不下你，怕你日后受人欺負。但想想我凌楓的弟子，可是山海門第五代傳人，定不會辱了門風。”凌楓大聲笑道，笑聲傳遍少昊島。

英雄扼腕怒的悲壯，讓在場之人唏噓不已。

轟！

僅存的老陰門碎裂。周遭的小世界沒有了靈力的支撐，消散而去。

“泓一，對不起，師父騙了你，當年……”

“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師父，你別死，別丟下泓一一個人。”凌楓臨死仍對當年哄騙泓一可以復活眾人心懷愧疚。

泓一泣不成聲。

“潼海極境封印著不詳之物，潼海境已陷，接下來的路，你得獨自前行了。”

轟隆！

道門消散的凌楓揮手打出道則，斬開虛空，將泓一和顏赭傳送出去。泓一身上的禁制消失，他竭力想要抓住凌楓，但卻怎么也抓不住。

“師父！”泓一悲傷絕望。

那道讓自己安心的背影，此后只成為了回憶。

虛空漣漪之中，凌楓望著離開的泓一，安詳地笑著，眸子之中光芒消散，灰暗起來。

凌楓的手緩緩垂落地面。曾經傲視天下的一代豪杰，不畏舉世皆敵，卻不敵身邊人的心變。那道孤寂的背影，坐化在了少昊島之上。

隨著凌楓的離世，那兩道分身化為漫天神霞消散不見。少了分身的阻攔，蒼圣海幻化出大手，要捏碎泓一旁的虛空，阻止其傳送。但卻慢了一步。

看著虛空逐漸恢復平靜，蒼圣海良久不曾言語，不知在想些什么。

“蒼仙家，我承諾你之事已經兌現。”姒娣恢復了女帝的風姿，眼角的淚痕早已不見。

“你還真是個心狠的女人。”蒼圣海說道。

姒娣聽得出蒼圣海語氣中的嘲弄，但她卻假裝不在意，不曾發作。因為此時內憂外患，她不能也不敢開罪眼前之人。

“如今凌楓已死，世上能對那位造成威脅的，只有逃走的那小子。雖說他修為不高，但也不可不防。在等到那位出世之前，萬不可讓那小子出來作亂。”蒼圣海和身旁的第一使囑咐道。

七十二使領命之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黑衣男子見凌楓已死，手中一抖，一塊白色的綢緞飛出，將凌楓遮蓋起來后，便也消失在了原地。

這時，方莫天走上前來。

“將凌楓的尸身收起來，再去尋一下那夏家的小鬼。”蒼圣海竟和方莫天說道，看那方莫天恭敬的模樣，姒娣心頭一緊。

“您是想……”

“雖說山海門是威脅，但無上存在的出世，卻也少不了山海門。”蒼圣海喃喃道，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為方莫天釋疑。

“你們……”姒娣有些不可置信。

“機關算盡太聰明，但殊不知最后卻是落得一場空。這滋味如何？”方莫天眼神之中透著妖冶的紅光。

蒼圣海額間潼海印越發妖冶，紅得幾乎滴出血。

不久后，女帝駕崩的消息便傳遍了弘空大陸，引得四方震動，連尋常人家都有所耳聞。此等大事，足以被載入弘空史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