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并沒有因為見到熟人而松口氣，反倒渾身緊繃。

在少女身后還站著兩人，都是壯漢模樣的山匪，雖然瞪著充血的眼睛，但不知為何，總覺得那兩個壯漢什么地方有些不同。

似乎并不是尋常山匪。

在兩個壯漢簇擁下，少女走下山石，一步步朝著方士走來。

“這不是大哥哥嘛，還真是巧呢居然在這里遇上……這是不是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

“我可不記得和你有緣……”方士眉頭微皺，下意識地看向少女身后的兩個壯漢，現在他手里僅有的武器便是短刃，若是和兩個壯漢纏斗還不知是否招架得住。

再看那少女滿臉堆笑，似乎也并未有動手之意。

方士輕哼一聲道：“當日不是說好來帶我離開，若非我自有手段今日你都無法見到我！”

“那日其實是打算帶你離開來著。”少女笑著，已經站在方士身側。

方士急忙向后退了幾步，與少女隔開一段距離。

知覺告訴他，少女很危險。

更何況少女身上的東西也的確是危險。

這點方士心里也明白。

“但我還是留在了那里，這是事實。”方士面色微沉，倒像是在責備。

“還不都是大哥哥你不好，若是你肯老老實實地死了，我也好把你完整地帶出來！”

黃岑說出此言倒顯得凄艾，但說出來的話語著實讓方士心中不爽。

正要駁斥一番，卻忽覺身后一陣陰寒，急忙躲開。

眼角余光所見，卻是其中一名壯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的身側，迎著他的后輩斬下。

若非方士動作靈巧及時躲開，恐怕如今都已經身首異處。

“你想做甚，斬了我不成！”方士惱怒，手中短刃擋在胸前，迅速遠離那壯漢。

壯漢一擊未果，也并未繼續緊跟，折身回到黃岑身后，并未說出一語。

其動作輕盈，如同久居山野的猛獸。

只是那身軀不管如何去看都有種不協調的感覺，但方士卻又不知是何處不協調。

少女眼見一擊未中，輕嘆一聲，臉上露出遺憾之色。

“自然是斬了你，大哥哥你可是給我留下了不小的爛攤子，我還在想著如何報答你呢。不過大哥哥你也是身手不錯，當真是可惜。”

“那也是被你逼的！若是你當初就將我救走，又何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你從未想過要救我離去，若是早些告訴我那條密道的存在我又如何落得如此地步。”

方士低喝，四處尋找一切可以用作逃命的破綻。

這少女出現在他的面前，不知真正意圖。

但如今想要了他的性命卻是顯而易見。

“當初若是你直接被他們殺了，我自然可以救你離開。”少女臉上笑意不減，看得他心里一陣陰寒，“誰讓你偏偏活到現在，如今那毒已經被解開，狂風寨卻是變得更亂了……大哥哥你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

“活得好好的我尋死作甚！”方士冷眼反駁卻是又道。

“尋死作甚？自然是因為妹妹我想讓你死。”

“你又究竟是和人，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的是整個狂風寨。”黃岑稚嫩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一陣嬌笑。

矮小的身軀卻絲毫沒有少女應有的嬌柔，在此話落如方士耳中的瞬間，那張笑臉卻變得有些陰冷。

方士輕嘆一聲。

雖說心中早有猜測，但直到現在他才最終確認面前少女的身份。

“如此說來，你也是山匪？是否是那黑山寨……”

“不錯。”黃岑微微點頭，卻有些詫異地看著方士，“真沒想到你還能知道黑山寨，是聽誰說的？”

方士將昨日有人尋來之事說出。

在他的注視之下，少女臉上笑容不減。

“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不愧是讀了幾本書的人，倒是和我過去遇到的人有差異。”

“盧俊曾經說過，黑山寨的頭領初出茅廬……想必年紀應該不大。”

說到這里，方士已然謹慎地將目光落在面前少女身上。

而黃岑只是繼續點頭，“方士你果然聰明，連我身份都能猜出來……不錯，本小姐便是黑山寨的寨主。”

但對方話音剛落，方士卻搖頭。

頗為意動地輕笑一聲。

“你果然是黑山寨寨主。”

“何意？”

“我從未將黑山寨寨主的身份安在你身上，從你自己說出此言之前，一直以為你只不過和那位寨主頗有淵源，卻沒想到正主便是你。”方士坦言，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山道入口，只消回身便有機會遁入這山林中。

聞言黃岑卻是有些惱，冷冷地道，“你套我的話！”

“從未套過，不過是你太健談罷了。”

如今生路就在身側，也不由得讓方士的心情變得好了些。

只要他一個念頭，自然就擺脫了目前的窘境。

但他依舊未曾馬上離去，心中對于這個年僅十二三歲就成為黑山寨寨主的小丫頭有了些興趣。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

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也未曾忘記。

當下坦言。

“小妹妹，不如我們再做一個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現在狂風寨的人都在里面，所以多我一個也不多，不若就此別過如何？”

“你想離開？”少女眉毛微微向上一挑，卻是嘴角翹起，“若是妹妹我不愿呢？壞了我的好事怎么能就這般讓你輕易離去。”

方士再次后退幾步。

雖然未說一句話，但意思已經很明顯。

只要再后退一段距離，便是那兩個壯漢也無法追上他。

不管少女如何大放厥詞都是無用。

但就在方士以為少女口風會放松一些的時候，卻見少女面色忽然變得有些詭異。

“大哥哥你既然知道那些山匪中了什么毒……那也應該知道妹妹我的手段才是。”

“卻是不知有何手段？”

方士眉頭微皺，身形再次向后退了一步。

但就在下一瞬間，卻是異變突生。

一陣鉆心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

被紗布裹挾的兩只手不住顫抖著，在這一刻仿若不屬于自己。

“唔……”

身軀漸漸地失去控制，但方士并未就此認命，折身就要離開。

卻見一道黑影不知何時竟是悄然站在他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才想到少女身邊應當有兩個壯漢，一人就在少女身側，而另一人卻是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沒想到竟在此處等著他。

“若是擋著，就別怪在下出手無情了！”此時正是性命攸關，方士探手。

短刃向前一刺。

正中那大漢胸口！

方士手中傳來短刃入肉的感覺，正想著對方吃痛的時候可以趁機逃走，但那大漢卻并沒有閃避，反倒是伸出雙手，用力按在他的肩上。

短刃適時拔出，又刺入對方手臂，方士終于是面色微變。

面前大漢不管身上受了多重的傷勢，竟仿佛根本沒有痛覺。

依舊一如既往地將他按著。

掙扎了片刻，方士最終還是單膝跪地，難以置信地看著不遠處的少女。

少女漸漸朝著他走去，臉上不見喜悲之色。

倒是方士又繼續看著按著他的大漢，將短刃收回，苦笑一聲道：“不愧是南疆蠱術，當初我也不過是知道如何化解此物，卻不知其真正威能……竟是如此。”

“妹妹我也很吃驚啊，沒想到那些山匪都解了毒，唯獨你卻依舊中了妹妹的蠱術。”少女已經站在方士面前，伸出一只小手，緊緊地攥著他的下巴，兩人的眼睛被強行交匯在一起，“現在的你……可沒有資格和妹妹我談什么條件了。”

眼前少女無論是動作還是語氣都相當老成，絲毫不見稚氣。

她是黑山寨的寨主？

自己就這樣如此簡單地被抓了？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讓方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何種反應。

就算體內一陣不受他控制的力量在抵擋著疼痛的進一步侵蝕，但那種力量也微乎其微。

“給我在這兒呆著，你——過去看住他！”

“吼……”

身側的大漢口中一聲呢喃，饒是距離方士如此近，也并沒有聽出究竟說了什么。

一把長刀觸底，落在方士面前。

黃岑與方士之間隔著一把刀，不禁讓此處氛圍變得有些肅殺。

“你想做什么？”方士如今心中一緊沒有半點波瀾。

面前少女并沒有馬上將他殺死，而是尋了個人看護，定有所圖謀。

但少女卻什么也沒有多說，只是再次招了招手。

便見另一個壯漢緊跟在她身后，兩人一前一后地走入那扇洞開的石門，僅僅數息便沒了身影。

只留下一道稚嫩的命令。

“老實在此地待著，我去解決麻煩……哼，你我之間的事情，日后再說！”

……

“果然也是為了那仙藏嗎……”

方士眉頭微皺，若時為了仙藏，那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為何會給狂風寨下毒，又為何會對他做出各種難以理解的事情。

這不過是一次山寨之間的算計。

一切只為了將狂風寨秘密持有的仙藏占為己有！

“但這里真的有仙藏嗎……”

雖然感覺很模糊，但方士隱約覺得此處氣息煞是陰冷，不似仙人留下機緣。

若當真是機緣，又緣何要以鮮血為引打開。

“喂，這位大哥你叫什么？”

“吼……”壯漢一聲低吼，他的眼睛甚至都沒有看向方士。

“你頭領都進去了，若是在里面犯了什么危險可就糟了，要不你進去看看？我現在也是渾身都動彈不得，放心我絕不會跑的。”

“要不這位大哥你坐下休息如何？”

方士打算先探查一番看住他的那個壯漢。

卻發現不論自己說什么，對方都未曾給出絲毫具體回應，甚是木訥。

方士嘗試著忍著渾身的疼痛起身，但原本木訥的壯漢卻是驀地抓起地上的長刀，直指方士，只消方士再移動半點，就手起刀落。

無奈之下，方士只得重新半跪在地上。

一邊四下打量著，期望可以獲得離開的機會。

南疆的蠱術、石門后的仙藏、狂風寨……

才剛剛下山打算離開衡山，便遇到了這些事情。

對于方士來說一切似乎都很新穎，但如今他卻只想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