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明霜宮內靜悄悄的。

云琮抵達宮門口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依舊是那一身水藍的長衫，一襲灰絨的披風懶懶地披在身上。他的眉眼很淡，瞧不出什么強烈的情緒，看人也永遠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仿佛與世無爭。而熟悉他的人便可知，他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只是這一副清心寡欲的長相著實能迷惑不少人的眼睛，就連已經駕崩的老齊王也曾經這樣認為。

明霜宮是云琮的母妃所住之所，齊王駕崩，六皇子云璟即位，先皇的嬪妃們或因無所出一同殉葬，或因為各種原因被太后調配到偏遠之地，唯有他的母妃——齊王生前最疼愛的妃子，因著一道先皇的遺詔，最終得以留在宮中，并且維持著和以前相差無幾的生活。

宮女碧兒輕手輕腳地將房門關上，轉身迎面就差點撞上了人。

熟悉的清香鉆入鼻腔，碧兒幾乎沒有任何遲疑便立馬跪了下來：“晉王殿下。”

云琮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跪在地下的人，就將視線移到了正前方，看著剛剛掩上的門，語氣清淺地問了一句：“母妃歇下了嗎？”

“娘娘午后就有些乏了，今兒晚膳用得早，就先睡下了。”碧兒頓了頓，又道：“不過娘娘如果知道晉王殿下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云琮沒有說話，對著門看了良久才道：“罷了，本王明日再來。”

“王爺……”碧兒欲言又止，抬頭時云琮卻已轉身，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

“王爺。”待到走出宮門，一旁的侍衛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王爺此次回京不是主要是回宮看太妃娘娘的嗎？”

云琮知他心里所惑，便道：“母妃少見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侍衛頓時明白了他話中之意，點了點頭。云琮坐上回王府的轎輦，眼神深遠地望向宮門。正值深秋，宮苑圍墻旁的樹木葉子“嘩嘩”地往下落，再高大的喬木也因樹葉飄落逐漸顯現出衰敗之象。平日里威嚴而肅穆的帝王之家卻在這深秋的晚陽中顯出幾分的凄涼落寞，卻與多年之前的某幅場景何其相似……云琮微瞇著眼，臉上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

無論現狀如何，最終的一切一定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

付英肩扛一個碩大的布袋，“啪”的一下砸到地上，震起一地的灰塵。

“咳咳咳！”灰塵彌散在空氣中，把付英自己弄得夠嗆。

“少爺，東西我都搬來了，接下來該怎么辦？”

永卿走上前來揭開布袋一角，里面露出一點青藍色的書皮。

“少爺你搬這么多書干嘛？”付英有些不解，這堆書在老宅的倉庫里放得都快發霉了，少爺怎么突然想起這些書來？

“讀啊。”男人的眼里充滿笑意。

“讀？”付英更加不明白了，“少爺還需要讀書？”

永卿摸了摸手中的書：“閑書看多了，該看看正經書了。”

付英搖搖頭，還是不懂，但少爺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只需要全力幫助少爺就好了。

“把書搬到房里，明天整理到書架上。”

“哦哦。”付英重又扛起地上的布袋，走近房里去。

不遠處的小廚房里探出一個婦人的腦袋：“少爺，今晚想吃什么啊？”容秀雙手抹了抹圍裙，“我買了花魚、土雞、蘑菇、茄子……”她一股腦兒地報了很多菜名。

吃什么？

永卿低下頭來認真地思考了會兒，回了幾個菜名。

容秀咧著嘴笑了笑:“好嘞！”然后扯著嗓子往屋里喊道，“死鬼！快來幫我擇菜！”

屋里傳來了漢子粗獷的聲音：“馬上！馬上……”

永卿唇角勾起一抹笑，天邊的云霞顏色愈濃，廚房內漸漸飄出飯菜的香味。

有多久沒看見過這樣的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