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的生活簡單重復還單調，云家兄弟這兩年已經開始關不住了，生意越做越大，時常見不到人影。伊一每天在白月的“監督”之下，成了不遲到不早退的三好學生，連御馬的成績也“噌噌噌”跳到了學宮的前十名，總算順利通過了。

食堂里，伊一百無聊賴吃著飯，白月依舊是機械式地嚼著飯，只是又有些不同——比如，桌上的飯菜有了新花樣，是美味齋最新推出的新菜：熱炒的青菜，清蒸鱸魚和螃蟹，紅燒的排骨，還有涼拌的黃瓜……

伊一扒了一口飯，口齒不清道：“白月，你說阿時他們最近都在干嘛？都好幾天見不到人影了？”

白月斜睨她一眼：“不知道。”看來這人心情不大好。

伊一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撅著小嘴抱怨：“好無聊啊！我們偷偷出去玩好不好？去看看城墻外那片花海又種了什么新花樣？”

白月對著伊一揚起如沐春風的微笑，誘哄道：“改日再去，今日學宮特聘了一位夫子過來講學，一起去聽？”此時的白月，面癱臉好了不少，至少面對伊一的時候，已經學會了和顏悅色。沒辦法，伊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而白月一點兒也不介意投其所好，偶爾賣賣笑也是信手拈來、顛倒眾生。

果然，伊一拒絕不了如此和顏悅色的白月。白月是個學霸，他熱愛學習的勁頭她是見識過的。這一年多下來，已經不知拉著她去聽了多少講學會。尤其是白月的眼界甚高，能得他賞識的夫子，都是走南闖北、閱歷豐富又學識淵博的大師級人物，他們的講學會自然不會無趣。伊一聽著聽著，也就喜歡了。

于是倆人早早到了講學的廣場占了前排的位子，還意外遇到了“失蹤”多日的云家兄弟。

伊一甚是歡喜：“阿時、阿和，你們總算出現了！”

云和調笑道：“伊一這是想我們了？”

“當然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待在學宮里有多悶！”好吧，這話聽著好像也沒有多想的樣子？

云時：“那過幾日休沐，帶你去新開張的云和茶館坐坐？”

被冷落一旁白月黑了臉，周身冒著寒氣。

云和趕緊救場：“不知月小王爺是否愿意賞臉？”

白月不吭聲，繼續做冰雕。

伊一無知者無畏，照常賣乖：“你也去好不好？那個茶館我們計劃了好久才開張的，里面有我的設計，我還專門按照你的喜好設計了一間廂房，過幾日一起去看看？”

她言笑晏晏，眉眼彎彎，神色間帶了幾分自得，那靈動的笑顏在冬日的暖陽下竟有些晃人的眼。

白月抬手揉揉她的發頂，寵溺地笑道：“好。”

云和愣了愣，轉眼果然見到云時揚起的嘴角耷拉下來，徑自搖頭苦笑。幸好自己年歲大了伊一許多，并未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否則豈不是……轉念一想，如今自己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也是時候該為自己尋一門親事了吧？

伊一對幾人的情緒毫無所知，看著場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不禁有些好奇。

她說：“白月，今天的夫子是什么來頭？人怎么來這么多？”

白月但笑不語。

伊一不滿道：“哼！你不說我問別人去。”

于是她立馬轉了頭：“阿時，你知道今日來的夫子是什么人嗎？”

云時搖頭：“我也不知，只是收到了學宮通知，我們便來了。”

伊一又轉向一旁的云和。

云和亦是笑著搖頭：“阿時不知，我就更不知了。”

伊一一臉挫敗，回頭怒瞪白月：“你知道對不對？”

白月邪肆一笑：“我知道，但是不告訴你。”

伊一愣住：“你？”居然，還有這么幼稚的一面？

白月挑眉：“你待如何？”

伊一興趣點瞬間轉移，靠著白月坐近了幾分，小手自來熟地搭上白月的肩膀，笑得很是放蕩不羈：“我說小王爺，咱倆也算是同齡人，你這樣就對了。年輕人嘛！偶爾捉弄捉弄人，開開玩笑，再逃逃課什么的，才不算辜負了這大好的青春年華。”

白月笑容僵在嘴邊，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所以，你的意思你希望小王沒事就來捉弄捉弄你？”

伊一小手一頓，訕笑：“小王爺您一定是在開玩笑對吧？我是讓你別老這么一本正經的，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

白月神色黯然：“你既也說了，人生苦短，又何來行樂之說？”

伊一老神在在地搖搖頭，一臉不認同：“看吧看吧，你這就是被寵壞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

大概是前世學的是教育學，所以伊一有時候老是忍不住想要澆灌澆灌這些祖國的花朵。

她痛心疾首道：“你餓過肚子嗎？”

白月蹙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雖然繼父不喜娘親不要親爹還不認，但是也不至于短了他的吃穿。

伊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看，你生來就在享樂了，卻不自知。哪天把你扔到難民營里去餓上三天三夜試試，你就知道你現在有多幸福。”

旁邊的學子也來了興致，一個學子插嘴道：“這位小友說的是身體上所受的苦楚，那你又如何知道，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心里何嘗沒有苦楚呢？”

伊一斜睨一眼，不屑道：“比如？”

“眾人皆知，我們錦衣玉食只是表象，你看我們從小就必須比平民百姓更加刻苦讀書……”

伊一打斷：“那是因為你不用干活就有飯吃，你以為平民可以像你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們倒是想讀書，每天干活都吃不飽哪里來的時間讀書？”

“好，讀書之事暫且不論。平民雖說勞作辛苦，但好歹他們生活環境簡單，沒有勾心斗角，不必與人虛與委蛇，開心了就笑，難過了就哭，他們可以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成親，也不必為家族利益犧牲自己的幸福。我們呢？從小就要學習各種禮儀，什么場合該做什么？何時該笑？何時該哭？就連長大后和什么人成婚都早已有人替你決斷好了，每日過得身不由己，言不由衷，這樣的生活，就算衣食無憂又何來幸福之說？”

伊一同情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痛不欲生的娃娃臉，看來是憋不住了，苦水一倒就停不下來。

于是，她上前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這位大哥，你的苦小弟都知道了。可憐的孩子，你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放心吧，活著就有希望。你要是有什么難處，就來找我。”伊一說著，湊近了娃娃臉的耳旁低聲道：“我認識月小王爺，家族利益聯姻什么的，能比得過小王爺一句金口玉言？”

伊一說完便退開，朝著娃娃臉眨眼。

娃娃臉不可思議回憶著伊一的話，心中激起千層浪花，于是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伊一不解，眨眼，再眨眼，暗道：我知道了什么？

面上卻故作深沉：“你不必管我如何知曉，只需記住我方才的話便是。”

娃娃臉激動地拱手深鞠躬：“在下顏如玉，若兄臺能助小弟度過此劫，小弟愿意隨侍左右，聽憑差遣。”

伊一聽到名字差點笑出聲來，幸好忍住了。回過神后就趕緊把人扶起來：“那個，顏兄弟，我叫伊一。你別這么客氣，有什么困難說出來，大家都是同窗，自然都會幫你的，不必行此大禮。”

顏如玉激動地一張娃娃臉紅彤彤的，更加執著地道謝：“伊兄大義，顏某慚愧。”

伊一：“……”怎么變成這樣？我剛才在干嘛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