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殤很輕，背在背上沒什么分量，很難想象這么輕而單薄的身體里居然是個兩千歲的老人。墨殤一直沒醒，我背著她顛了顛把她顛得靠上一點，然后順著暗道往前走。

但是暗門后面這一條路不再是之前鋪得整整齊齊的石磚甬道，而是就非常隨便的在土里挖了一條道，除了地面稍微打理過不至于坑坑洼洼外，完全就是我們倒斗挖的盜洞的放大版。我背著墨殤沿著路往前走，這是徹底的自古華山一條路，有彎路卻沒有一個分叉口，倒省去了選擇的麻煩。

路很長，我明顯感覺到地勢在下降，兩三百米的路程我們至少垂直下降了五米到七米，我現在的水平位置已經在我們甩掉楚湘他們的房間下面，而且看這架勢還沒完，也不知道究竟會通到哪里。

其實仔細想想也對，阿全都說過，“輪回大道是是遁去的一，不可能和其他四十九條路在一處。”地勢的降低也可以看作是一種“超脫”，也就是說，我現在走的這條路很有可能就是通向“輪回大道”的。

不是很有可能，是非常可能，我對自己說，墨殤剛才不就說過這里有我要的答案，這里的盡頭，就是一切的終點。

路很長，逐漸地土路變成了石路，這路況更糟糕，根本就是天然的巖層裂縫，說它是路都太勉強。寬的地方還好說，窄的地方簡直要命，我只能把背包和墨殤都放下來，然后分開一個個送過去然后再背上，甚至有一段簡直天理難容，各種石刺把路堵得只能我側過身才勉強能過，我把背包重新拆了打成扁長條狀扔了過去，然后對著墨殤我犯愁了，這個怎么辦？

我伸手想把靠在石壁上的墨殤先拉起來，突然墨殤刷得睜開了眼睛，黑漆漆的眸子淡淡的盯著我。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愣了一下，隨后大喜：“醒了？”

墨殤懶洋洋地一點頭：“再不醒，就得被你裁成肉條了，哪還敢睡？”

我其實心里挺高興她能醒，但這丫頭說話真心太欠抽，于是我認真負責地懟回去：“對，撒點孜然辣椒面就可以上火烤了，補充營養?！?

墨殤慢吞吞的站了起來，我看得出她的身體還是虛的，站著都有點不穩當，但總歸是站起來了，她慢悠悠地道：“不要辣椒，我不喜歡?！?

我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等出去了隨便你，想放什么放什么。聽說篝火烤自己是一道不錯的菜?！?

墨殤回我一個呵呵。

墨殤一旦醒來一切就好辦了，她比我還瘦，過這道全是石刺的縫隙過得很輕松，然而等過去之后，墨殤卻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一胳膊搭我脖子上，把我嚇得一哆嗦：“你又干嘛！”

墨殤笑得燦爛：“我們到了?！?

我愣住，墨殤笑著拽著我往前走過轉角，進入我們眼中的，是一片寬廣的地下世界。

這次是真的到終點了。

我們面前是一片地下湖，湖面是難以想象的寬廣，一望無際。湖泊四周壁上有許多像我們這樣的出口，原來不論你走了那一條路，最終的目的地都是這里。

“小林啊?！?

墨殤突然叫了我一聲，我回頭，看到墨殤站在我背后沖我笑，我問她干嘛。墨殤笑著，對我說：“沒啥大事，就先跟你說聲抱歉?！?

我莫名其妙：“你哪得罪我了？”

墨殤笑道：“暫時沒有。”但接著墨殤又說，“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樣一句話？你的身上有一種特質，對于某些人來說，這種特質比你本人更加重要?！?

這句話，楚竹母親對我說過，我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墨殤為什么會這樣說？最后關頭了，她這樣說是想表達什么？

墨殤道：“對你而言，這句話再貼切不過了，所以很抱歉，我得領著你去見話里的‘某些人’?！?

“還有，一直沒跟你說，我好像大概似乎……也是‘某些人’中的一個。”墨殤笑得純良而無害的模樣。

我頓感不妙，二話不說沖出洞口，之前因為角度關系我只能看到旁邊的石壁和石壁上的洞口，現在沖出去我才看到，在遠處，之前剛好位于我視線死角的洞口那里，站了很多人，而且還有很多熟人。

“朔哥！”

我看到了阿全，他就在離我不遠處的那個洞口旁邊，看見我高興地沖我招手，大喊：“他娘的我就知道你死不了！朔哥，那些粽子都解決了沒？”

“喲，又有人來了?！?

我聽到遠處有人在笑，遠處還站著很多人，那些人明顯是兩撥，一波認識，就是楚湘帶隊的楚家人，不過站在楚湘身后的是誰？如果我沒看錯，那似乎是……楚寧鶴？！

我看到了楚寧鶴，他當然也看到了我，居然還沖我招手示意，好一副玉面郎君的模樣。

為什么楚寧鶴也在這里？我分明記得在山西我和阿全被楚湘劫走后，楚寧鶴就再沒出現過，楚家的老族長甚至曾告知我會嚴懲楚寧鶴，但現在看來，什么嚴懲，我看是委以重任！

更離奇的是，楚竹母親也在，且沒有和楚家人站在一起，楚竹母親站在那些陌生人中，那些陌生人看著我的眼光是最熾熱的，像是看一塊稀世瑰寶。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林家的人。

我的母族，在整件事件中始終沒出現過的一族，也是莫名銷聲匿跡上百年，卻始終沒停止過活動的一族。

墨殤就站在我后面，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整個事件中，只有你一個是完全不知情的，但偏偏你才是整個事件在核心的人物之一。其他人，都是推手?！?

“我知道你很聰明，我猜你應該早就猜到我們的目的，都到這個時候了，不如拿出來分享一下？嗯？”

我咧了咧嘴，其實最開始的震驚過后我就沒啥感覺了，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我因為是巫女后人又是通靈血脈而入局，因為楚家楚竹而主動在局中探索，又一步步的，被楚家人引到這個地方來，原來，這么長時間我經歷的一切，本身就是一個局。想想我他娘的簡直是個傻逼，被人忽悠著把什么事都給干了還半天不知道自己到底干了個啥，典型的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至于猜想？我苦笑一聲，我還能有什么猜想？這不都是明擺著的嗎？“吾將再生”的巫女；助人輪回往生的往生丹，這一切的根源也不過是人類的通病，是自從有人類以來，被人們追求了無數年的——生命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