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姨，你這親戚攀的太假了。”

我壓根兒不信她這話，呵呵冷笑一聲。之前在楚家，楚家的老族長就曾經說過，兩家已經上百年沒有過聯系了，楚竹母親居然說她姓林，同時她的丈夫兒子卻是楚家人，這完全沒可能。

要知道之前楚家的大長老曾親口承認，楚竹是他的侄孫，那么算下來，楚竹和他的父親肯定是是楚家直系的人物，地位非常重要。我知道不管在哪個時代哪個家族，本家子弟的婚事都是值得重視的。大長老的侄兒迎娶了林家的一個女兒為妻，那族長和大長老不可能不清楚。

除非，她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楚竹母親微笑，也不反駁，只是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孩子，你的身上有一種特質，對于某些人來說，這種特質比你本人更加重要。”

“我就是我，特質也是我的一部分，不管是什么東西都不可能在我這兒反客為主。”我不是不信，但我的態度必須明確，否則就很可能被別人帶著跑。所以我以一幅完全不信任的態度對待，言語間針鋒相對。

楚竹母親笑道：“你還小，年輕氣盛，當然不懂我們大人的想法。”我知道她沒有敵意，只是這像是看一個無知幼童一樣的眼神讓人非常惱火。

“你想盡辦法把我一個人單獨弄到這里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我不想再跟她拖下去了，除了之前的壁畫，我沒有得到半點跟我現在的處境相關的消息，再拖下去也沒什么用處。

此外，我很著急阿全他們的處境，雖然他們在房頂不會遭到巫傀的攻擊，但是既然楚竹母親能通過機關把我弄過來，誰能保證他們就不會踩到機關？而且別人不知道，阿全我還不了解嗎？我這莫名其妙的掉了下來，阿全說什么也得把我找到，肯定會全方位檢查那座奇怪的平房，憑阿全的機關造詣，他們現在已經下來了也說不定。

我一直不是那種八面玲瓏老于世故的人，最討厭跟人玩文字游戲，既然現在打算走，我索性把話說開了：“楚姨，柱子是我兄弟，我當初也答應了柱子照顧你，現在我還是這個意思。我知道您沒打算傷我，我就是求您把話說清楚，您連柱子都能不管了，到底想做什么？退一萬步講，就算您是想利用我做什么事，至少您也得告訴我應該做什么吧。”

楚竹母親嘆息一聲：“唉，你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須知過剛易折，你的性子太過剛直，遲早要吃虧啊。”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見，甬道深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有白色的光亮閃過，接著我聽見有喊聲傳來：“這邊有光！楚丫頭，把你探路的兄弟叫回來，我們往這邊走！”

這是墨殤的聲音。

楚竹母親當然也聽見了，老人家側耳聽了聽，便笑了起來，對我笑道：“這么快就找上來了？小林，你的朋友很有本事。”

從我掉下來一直到跟楚竹母親聊天聊到現在，總共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就這么短短的時間，他們就能找到這里來，確實是很厲害了，畢竟這地下建筑之間通道錯綜復雜，宛若迷宮，我原本以為至少得半天他們才能找到我。

雜亂的腳步聲在很快的靠近，我已經能隱約看到領頭那個人的身影了，第一個出來的果然是墨殤，墨殤抬頭剛好就看見我，沖我一挑眉桀然一笑：“呦，小林你還活著那？我還當你已經駕鶴西去，還準備回頭跟話嘮小子湊一湊錢給你找個好點的風水寶地來著，哥們一場好歹盡個心意不是？”

如果是平時墨殤這么刺我，我肯定二話不說就要反諷回去，但我現在見到墨殤只覺得渾身一寒，手腳都不自在，更別提像以前那樣吵鬧。

人是奇怪的動物，同樣是墨殤這個人，以前不知道的時候我拿她當個十七八的小姑娘，當然可以吵吵鬧鬧，掐架耍嘴皮都沒問題，現在不過是她有可能比我大了兩千多歲，一下子憑空多了數不清的距離感。

墨殤見我一反常態的站一邊不說話，納悶的一挑眉：“怎么的小林？掉下來沒摔到腦袋摔到舌頭了？”

（后來我聽墨殤說，當時我的表情那叫一個奇怪，她剛開始本來是想說我是不是摔壞了腦子來著。對她的那種形容我抱以鄙視和懷疑，老子表情不可能那么蠢！）

我不知道我該說什么，開了口又啞口無言，墨殤察覺出不對勁，臉色微妙的變了一下，但隨即她笑得更燦爛了，沒有一絲陰霾的眼瞳里好像有火光在閃，太過璀璨，看得周圍那些楚家人都眼睛發直。

阿全是緊跟著墨殤過來的，他急壞了，一見我就嗷嘮一嗓子：“朔哥你沒事吧！”然后下一秒就看到旁邊的楚竹母親，阿全愣住了，一臉的不可思議道：“楚，楚姨？”

只是楚竹母親根本沒看到阿全，我看到她渾身都在抖，我能看出她在極力維持儀態，所以才沒有更過激的舉動，但即便如此，當楚湘帶著明顯減員的楚家隊伍出來時看到她，急急忙忙過來見禮時，她還是壓根沒理會，或者說，她壓根就沒注意這些楚家晚輩。

老太太看的是墨殤，墨殤就站在她面前，依然是無所畏懼的模樣笑得輕狂。

我很清楚，我看過的壁畫楚竹母親一定也看過。壁畫非常寫實，我不過看了一遍都能認出墨殤跟壁畫里人一模一樣，更況論也不知將這些壁畫看過多少遍的楚竹母親？她認出了墨殤，而且看樣子她受到的沖擊不亞于有人突然告訴她神女其實是男的。

楚竹母親厲聲道：“是你？你為什么到這里來？不，你怎么會出現在這兒？”

老太太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知道是恐懼還是驚駭讓她的身軀都在微微發抖，我站在她旁邊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上前就要去扶老太太，卻被一把甩開。

墨殤面不改色，只是眼中帶了詭秘的神采，我看到她勾了唇角，似笑非笑的神氣：“怎么？不歡迎啊？”

楚竹母親的神情幾乎是震驚甚至驚恐的，她踉蹌后退幾步，難以置信：“真的是你？”

我看到墨殤還是似笑非笑的模樣，但眼神略微嚴厲了一點，道：“何必如此驚訝？林家后人。這么久了，不管什么事情有個結果不是很好嗎？”

楚竹母親渾身一抖：“你……”

我心里也一驚，墨殤開口就稱楚竹母親作‘林家后人’，可墨殤不管實際年齡如何，容貌分明就是個稚嫩的小姑娘，這種長輩對晚輩的語氣太詭異了。不過，兩千多年的壽命，似乎這樣叫也沒什么不對？

“你來這里做什么？”楚竹母親問道。

墨殤豎起食指輕輕擋在唇前，無謂的笑道：“噓，不要那么緊張，這么久了，有些事情總該有個結局不是？”

“你……”

墨殤卻揮了揮手：“行了，說多了不累嗎？”她笑容更燦爛了，“你對這里很熟悉？帶路吧，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墨殤的話究竟起什么效用，楚竹母親明顯不情愿最終還是被迫同意了領路。她這時才注意到旁邊一直充當背景色的楚家人們，楚竹母親神色一沉，我看到她很不明顯的猶豫了一下，隨機果斷下令：“楚家兒郎，不要再深入了，全員返回越快越好！”

楚湘一驚：“表姑姑！”

“聽話。”楚竹母親彎腰，以一個長輩的姿態撫了撫楚湘的頭發，放柔了聲音道，“湘丫頭，接下來的事情不是你們能參與的，快回去吧，原路返回回楚家，不要再來了。”

現場除了墨殤和楚竹母親他們自己，所有人都對他們的對話感到云里霧里莫名其妙。包括我，我的信息其實也非常有限，短短幾副壁畫能告訴我的至多是墨殤身份特殊，對于他們說的‘事情’，還有他們話里要去的地方我一無所知。其他人更糟糕，恐怕兩人的對話他們一句都沒有聽懂，真的是全程扮演背景色了。

好不容易走半路上，突然別人一句話就把你丟回去，任誰都不甘心，楚湘極不情愿，皺著眉道：“表姑，這是族長的意思，我們得把東西拿到手才能回，咱家的規矩您也不是不知道，空著手我們回不去的，您也體諒我們一下，別讓我們難辦啊。”

楚竹母親根本不聽：“這地方太險，你們留下必死無疑，回去。”

楚湘針鋒相對毫不退讓：“若是就這么回去，我們一樣必死無疑。”

楚竹母親微蹙了眉，沉下了聲音：“楚昭的意思我還不明白？你只管回去，這件事已經不是你們能摻和的，至于這里的東西……”楚竹母親表情沒變，不過我好像看到她嘴角細微的勾了勾，扯出一點難以察覺的鄙夷感。轉瞬即逝，我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你們回去告訴他，他要真想要，就乖乖請神女親臨！這里的東西任誰都不可能私吞。”

我看得暗暗咋舌，果然這娘家人和婆家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這場面簡直就是湖南衛視家庭劇的倒斗版本。

楚湘也生氣了，怒道：“表姑！你怎么盡幫外人說話？！”

這回換我一愣，原來楚家人是真的不知道楚竹母親姓林？楚竹母親真的是隱瞞了身份才入了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