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全身上都沒有工具,墨殤翻了翻她那背包,從中翻到了一根撬棍,又翻了翻,還找到了一把組裝式工兵鏟,也可以暫時當做撬棍來用,“兩位,看你們的了。”
棺材是金絲楠木的,但全部漆成了紅色,棺壁上沒什么標志性的東西,只有一些楚國最常見的奇花異草的花紋。我先用工兵鏟順著棺材蓋與棺材的縫隙劃了一圈,讓縫隙松動,然后與阿全一個頭一個尾將手里的家伙插到縫隙里,共同用力。
“起!”
我一聲低喝,然后使勁兒往下壓,這棺材蓋還真沉,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將那棺蓋一點點撬起來,等到棺蓋徹底松動后,再合力把棺蓋掀到一邊。“轟”地一聲響,棺蓋重重地砸到地上,我正抬頭要往里看眼前就突然一花,早就站在一旁的墨殤一個翻身就跳進了棺材!
我靠還能這么玩?身為一個女人對棺材這種東西就不能害怕一下嗎?
我腹誹,但也沒轍,趕緊抬頭去看,然而出乎我的意料,棺材里,竟然是空的!
沒有尸骨,也沒有陪葬品,甚至因為密封完好,這棺材里連灰塵都沒有多少,這就是一具空棺!
為什么會是空棺?巫女去了哪里?難道她真的復活了,自己從棺材里爬了出去?那她是不是還在這里?我突然感到后背寒毛直豎,一下子,原本我肯定絕對安全的墓室變得陰氣森森,一個幾千年前的死人,真的復活了?
“不要亂想。”墨殤一聲低喝如驚雷一般,我一震,從那種恐怖的猜測中回過神來,墨殤看了我們兩個一眼,道:“棺槨密封完好,沒有從里面打開的痕跡,這個棺材,從一開始就是空的。”
我愣住了,阿全忍不住問道:“可,可這里是巫女墓沒錯啊,怎么會是空的呢?”
墨殤搖頭,她當然也不會知道,思考了一下后,她說:“也許,這是個虛冢。”
虛冢,是指那些陵殿墓室全部齊全,但墓中根本沒有墓主的空墳,古時那些權勢滔天的權貴們擔心死后自己墓穴的地址泄露出去,被人盜了自己的墓,就會在修建墓穴的時候一次修建好幾座,待自己死后,尸身會被隱秘的放入其中一座墓葬,這一個就是實冢,而那些用來掩人耳目,沒有墓主人的空墓,就是虛冢。
虛冢一般與實冢規格相差無幾,為了達到保護實冢的目的,一般虛冢里也會放入棺材,只不過是空的罷了。
“這是虛冢?”阿全一臉難以置信,“不可能吧,楚家人藏了那么久的地圖,怎么會指引向一座虛冢?”
“不。”我否定。靜下心來,我很快就想通了,“這才是合理的,巫女不可能真的讓后人幾百年后不停進出自己的墳墓,所以這座墳墓建在這里可能只是單純想為后人留下些東西,而巫女的尸身,可能在其他的地方。”
我想起了之前上山時那一片片的野柿子樹,那會兒我就奇怪了,這地方實在不是什么風水寶穴,而且在戰國時這里甚至不是楚國的地盤,巫女再怎么說也是一國神權的最高領袖,如果葬在這種地方未免太寒磣了。
墨殤還站在棺材里,雙腳踩在棺材兩邊,彎腰下去摸索,這棺材里沒有尸體,只放有一層絲帛和供尸體頭枕的玉枕以及放腳的腳擱,墨殤在棺材里摸了摸,然后直接抓住那個玉枕,手里顛了顛,直接左手擰住側面的花紋一擰,居然將玉枕的側面給擰了下來,有東西從玉枕里掉到墨殤手中,我一看,一卷絲帛?
墨殤看到手里的絲帛,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隨后把玉枕又原樣放好,手一撐翻出了棺材。
“這是什么?”我和阿全都很好奇,我知道,在那個年代沒有紙張,文字都是記錄在竹簡或者布帛上的,這卷絲帛里肯定記載了什么東西。藏在棺材的玉枕里,它究竟記錄了什么?
墨殤打開那卷絲帛,我和阿全湊過去看,這一看我們全都擺出一張“囧”的臉,只見絲帛上,滿滿的都是楚國古字。
又來這一套,還有完沒完了?
“你能看懂吧?上面講些什么?”無奈之下我只能去問墨殤,墨殤認真讀著那張絲帛上的文字,好一會兒合上絲帛,眉眼彎了彎,“沒什么。”
阿全忍不住說:“大姐頭,您不能藏私啊,咱現在勉強也算一隊的,您就不能講講?剛剛那盒子我們可都沒私吞來著。”
墨殤看了看再無余物的墓室,說:“我說,沒什么,不過我知道該怎么出去了!”
“啊?”我們立刻來了精神,“你知道怎么出去?”
墨殤點頭,指向墓室石壁:“墓室呈圓形,由六十四面石板直接拼接而成,六十四,你們能想到什么?”
阿全脫口而出:“周易八卦!”
“對了一半。”墨殤點頭,“準確說,這是文王版的后天八卦,由最初的單卦八個衍生為復卦六十四卦,同時也是后世漢魏時期奇門遁甲的前身。”
阿全迅速在心里計算了一遍:“漢魏時的奇門遁甲共一千零八十局,戰國時期肯定已經有了雛形,巫女直接采用卦象布局,則變化更多。但根據八卦八門的基礎原理只要能找到生門,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墨殤點頭:“沒錯。不過沒有這么麻煩,正常八卦只有八門,六十四卦是其延伸與演化,而這里直接就有六十四塊石壁,也就是說,少了一層的演變過程,我們只需要在這六十四塊石壁中選出一塊,就可以找到出路。”
其實我對這些風水秘術,奇門遁甲之類的東西并不了解,所以我只能聽著他們兩個對話。現在看問到點子上了,我插了一句嘴:“那絲帛上有關于出口的記載吧。”
墨殤點頭:“沒錯,上面都有記載。不過,就算不記得那么清楚,我想這話嘮小子也能找出來。”
阿全的技術我當然信得過,不過墨殤為什么也肯定阿全能找到出口?我還驚訝了一下,結果阿全那小子一摸兜居然從兜里掏出個羅盤,然后一臉狗腿樣沖墨殤道:“大姐頭好眼力,怎么就看出來我帶了羅盤呢?”
搞半天是這個意思。話說阿全你的褲兜是百寶袋嗎?這又是黑狗血又是羅盤的,之前不還說什么都沒帶嗎?。
阿全想要拿羅盤去確定方位,墨殤卻阻止了他:“不用了。”阿全被她攔了下來,有些納悶地問道:“大姐頭怎么了?”
墨殤直直看向前面,說:“我說,不用找了。我知道出口在哪里。”
我看到墨殤向前走,幾步跨到那一塊石板前,我和阿全對視一眼,跟了上去。我順著墨殤的視線看向那塊石板,就看到在光禿禿的石板上居然刻著一個字!這不是楚國文字,而是于近現代使用并不少的的繁體中國漢字!一個繁體的“邪”字!
已經有人來過這里了!是誰?我心里頭暗暗吃了一驚,下意識就去看墨殤。墨殤的表情有些奇怪,分明是笑著,卻有著怒意,冷光在眼里閃爍,但同時臉上還帶著一點小女孩式的委屈,讓人難以捉摸。
我看墨殤有點不對勁,連忙拍了拍她:“你沒事吧?”
墨殤一下子就笑了,笑得燦爛至極,但卻看得我背后冷汗直冒。墨殤伸手摸了摸腰帶:“沒事,我好得不得了!”
“鏘”一聲響。墨殤拔出了她那柄古兵,獸身鑄成的鋒刃閃爍寒光。
我大吃一驚,一句“手下留情”就堵在嗓子眼里就要沖出來!
墨殤毫不猶豫手起刀落,一瞬間石屑紛飛,我和阿全一下子被撲了一臉的石粉,我很慘,一不小心吸進去了一口,頓時被嗆得咳嗽起來,我大罵:“靠!你在干什么?!”
然而僅是一瞬間墨殤動作就結束,手里瀟灑的挽一個刀花收刀歸鞘,伸手一拂揮開了石壁上的石粉。
我揉著眼睛睜眼去看,只見墻壁上那個“邪”字旁邊,又多了一個嶄新的繁體“殤”字,鐵畫銀鉤,蒼勁有力。
樸素干凈的石壁上,兩個字相互呼應,一“邪”一“殤”,像是在訴說著外人不知道的秘密。
墨殤的心情平靜了下來,臉上又揚起平日那燦爛的笑,我忍不住看她一眼,這個“邪”字,跟她是什么關系?為什么會讓她這么激動?
“看什么看?走啦,這塊石壁后面就是出口。”是墨殤先開的口,她毫不客氣,再次嫌棄了我們兩個一下,這才去開門。
我發愣,墨殤的情緒變化實在是快,之前那復雜的表情變化煙消云散,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我有些懵,但很快脫離巫女墓的事情就壓過了我所有的思考。
只見墨殤在那面石壁上摸了摸,然后沖著石壁左側接縫處狠狠地砸了兩拳,“咚咚”兩聲悶響后,石壁背后響起機關運作的吱呀聲,我眼睜睜看著那本來光滑平整的石壁突兀地出現幾道裂縫,然后分成不規則的幾塊退到周圍的石板內部,露出一道暗門,黑漆漆地,不知有多深。
“走!”阿全大聲叫了一句,我推了墨殤一把讓她先走,墨殤也不推脫,緊跟著阿全往前跑去,我最后看了一眼墓室,隨后跟上,在我身后,機關門隆隆閉合。
密道極長極深,且極端狹窄,只能容一個人勉強過去,我們的手電都是遠光模式,在這里根本發揮不了作用,反倒晃得人眼花繚亂。我拽了一把前面的墨殤:“關掉手電,用這個!”
我塞給她一根熒光棒,墨殤看我一眼,半明半暗的光線下我好像看到她勾了唇角,然后她接過熒光棒,關掉手電,很快黃色的暖光亮起,眼睛頓時好受多了。
我也收了手電打亮一根熒光棒,阿全在最前面,手電得用來照路,我便沒去叫他。在密道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久到我都有點迷糊了,突然前面的墨殤“嗯?”了一聲:“你們聽。”
我打起精神,注意去聽,耳邊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響起了一些奇怪的聲音,非常縹緲,無法分辨:“這是什么聲音?”
阿全應該也聽到了,我聽見他在前頭疑惑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地,挺有規律,這聲音怎么有點像……”
“水聲。”墨殤說。
阿全樂了,回頭:“英雄所見略同啊大姐頭,我也是這個意思!”
“操!你他娘的轉回去!”我大怒,這小子一轉頭怎么還把手電都給扭過來了,狼眼那光多強啊,我只感覺眼睛差點就被照瞎。墨殤在我前頭受災更嚴重,迅速偏頭用手遮住雙眼,不耐的“嘖”了一聲。
阿全“啊”了一聲,他還沒反應過來:“干啥啊,我不就跟大姐頭說句話,朔哥你緊張啥……靠!”阿全話說一半突然變成一聲驚呼,然后照到我眼睛上的光就不見了。
我嚇了一跳:“阿全!”然后又聽見前面墨殤好像壓低聲音罵了一句什么,然后我前面的人也不見了。
眼睛被阿全手電一照還沒恢復過來,我眼前還是白茫茫的一片,但我已經反應過來,才要停下腳步,可慣性使然沒剎住車,沒跑兩步就腳下一空,掉了下去。
誰成想地上居然會有一個洞!這可栽的太冤枉了,掉下去時我聽到耳邊越來越大的水聲,有些小絕望的想,完了,這回可沒棺材船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