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天地，不知所止。

日月循環(huán)，周而復(fù)始。

明明昧昧，若出其里。

這句話在昧村流傳已久，沒有人知道是誰說出這句話，也沒有人追究為什么要傳誦這句話，人們都遵守，傳承這句話，已經(jīng)到了骨子里，就像人用鼻子呼吸，嘴巴吃飯一樣。

話是老人前的老人傳下來的老話。

村子以此為名，自有其中道理。

臨近黃昏，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

村東頭，鐵匠鋪中傳出一陣錘煉聲，叮叮鐺鐺，不絕于耳。

赤紅底色，墨黑匠字在呼嘯的風(fēng)中凌亂。

一個扎著紅頭布帶，赤裸臂膀的滿頭亂發(fā)的大漢，揮動著錘子，敲擊著燒紅的鐵；

鐵錘、鐵、鐵氈，連成一體，濺出青色火花。

那湛青色的鐵器，隱約是一把劍的模樣；

那定是一把好劍；

那鐵匠似在看自己的親人一般，

暗暗的點了點頭，好像在對那劍致敬。

令人驚異的是，那刺猬般，短胡須，扎紅巾的大漢，并沒有把劍放入盛滿請水的大鼎中，而是直接用手握住了整個劍身。

“嗞～”

那劍可是燒的堪青透亮。

血肉之軀怎么能夠經(jīng)受的了如此溫度！

那紅巾大漢背后是一堵墻。

那是金屬的墻。

那墻上又多了一片“魚鱗片?！?

赤色的，墨黑色的，各有不一。

“叮?！?

“唉～

鐵匠又在鍛劍了?！?

大槐樹下，一銀白色長袍老者嘆道。

那銀色長袍老者面前擺著一小矮桌；

那矮桌上還放著一盤，盤上有黑白二色圓形棋子，棋盤上有縱橫各十九條直線將棋盤分成三百六十一個交叉點，棋子走在交叉點上，黑子圍地多于白子。

那銀色長袍老者對面盤坐的黑色長袍老者，輕輕的在棋盤上放下一枚物事。

一枚混圓的潔白的棋子；

那棋落在左上角。

銀袍老者一怔，又是一嘆。

那黑衣老者頓了一頓袖子，左手緩緩撫髯道:“有時候，踏進(jìn)去，不見得想出來。

既然出來了，斷沒有想進(jìn)去的余地。

可是出來哪里有那么簡單？“

那老者心中似有萬般感慨，這些話似乎并不能消解他的內(nèi)心所沉淀的感情。

水平靜下來，塵埃落定；

可是萬一是要翻滾，那就不能說個清楚。

只見那棋盤之上，如若點目，黑子居多；

可就在方才，一時之間，白點入黑的右上角，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右上角是有棋的，白可以共活。

這樣，黑反而要小輸一點。

一些事情總是充滿變數(shù)，意料之中，卻也不是。

“唉～

那銀袍老者又是一聲嘆息。”

黑袍老者頓了一頓袖子，左手緩緩撫髯。

兩個老人相視竟無言，如僧侶與道士，靜靜盤座。

長在村頭的槐樹葉子稀稀拉拉，其上隱隱約約有三五只老鴉，長一聲短一聲的哀嚎著。

一個腳踩繡花鞋的花衣老婦人頭上叉著顫顫巍巍鳳頭釵，自河邊抱著桐色木盆向村子走去，聽了烏鴉啼叫，厲聲喝到:

“叫什么，莫不是要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那花衣老太婆回頭用昏花的老眼看了看從水流中飄流而下的潔白光滑挺翹的尸體，又看了看天空中，日落西山的太陽，不禁打了個寒顫道:

“真是造孽?！?

搖了搖頭，將盆放茅草木棚前；

“婆婆?！?

頹敗的土墻上開著窗，窗臺上滿是芬芳。

花衣老太婆斜著眼，看了那房中白衣文士一眼，那文白衣士正中作輯；

花衣老太婆連忙擺擺手道:“就是不知道哪里漂來了一具尸體。”

那白衣文士面帶訝然，卻是在未說什么，手握竹簡，靜立窗前，那目光所及之地卻是一片焦土。

花衣老太婆取了屋檐下的木叉，借著尸體在水中的浮力，花衣老太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堪堪將尸體從水中移出，置在洗衣青石上；

那水中女尸皮膚發(fā)白，黑色秀麗的長發(fā)遮住了臉。

花衣老太婆沒有尋常人的好奇心，畢竟漂流到這里的人，都是可憐人。

花衣老太婆掂著腳，扯下墻角堆的草席中的一卷，裹了赤裸的尸體，顫顫巍巍的栓上草繩廢力向西拖拉著。

村子里面的人或站著或坐在屋檐下靜靜的看，沒有搭把手的意思。

也許這也是村子的一條規(guī)矩吧。

男人的尸體男人扛，女人的尸體女人背。

時間變化總是快，事情進(jìn)程總是慢。

隨著時間推移，太陽慢慢西斜，顯的越發(fā)的熾亮，花衣老太婆心里卻越來越擔(dān)心。

太陽要落山了。

在昧村這個地方，黑夜永遠(yuǎn)都不屬于人類。

花衣老太婆把尸體背到棄墟的邊緣，正準(zhǔn)備將其棄向深淵；

那深淵深不見底，似地獄的入口，常年有紅色烈焰流淌，黑煙繚繞，每至黑夜必然噴薄而出，以致深淵百里皆無活物；

沙漠尚可活梭梭草，然而這里卻是為生命所拋棄之地。

所以每到將近黑夜之際，村子里面的人都老老實實的呆在村子里。

嗚咽的風(fēng)吹著，撩起滿頭的銀絲。

是歲月留下的刻痕，人也有人的年輪。

程今感覺很悶，

在他在醒過來的時候。

有一些滑膩膩的液體圍繞著他。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就像著火的木材棒子，掉進(jìn)了水淖里面。

他想要叫，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我這是要死了么？他剛想到這里，感覺頭一痛。

“?@?@……”

是什么？

程今覺得自己像是中風(fēng)了。

感覺自己大腦里邊好有另一種聲音。

“@@.com”

難道是被石頭砸到頭產(chǎn)生了精神分裂？

“@.com.com”

突然程今感覺一陣刺痛。

好像被打了一拳，左一拳，右一拳。

昏黃的天空憑空閃過一道雷電。

紫色，紅色，橙色，藍(lán)色，和為一體，像天神的鞭子，一下抽在女尸身上。

突然花衣老太婆耳邊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哭聲，花衣老太婆輕輕扭頭一看:包裹赤裸的女尸的草席不曉得什么時候已經(jīng)散開，經(jīng)過朱砂浸泡的龍須草繩也斷成兩截；

女尸的身體裸露在空氣中，黑色的長發(fā)綣在胸部掩住了春光；

光潔的小腹突然抽動了一下，一只沾滿血絲的手自下體探了出來，凝固了的血在蓮藕般潔白的手臂上顯出紫色。

花衣老太婆看了一下天空，不免有些遲疑，最后搖了搖頭，皺的像橘子皮般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自語道，“今天出來是個錯誤?！?

花衣老太婆的背很駝，像是背著一座山，她不得不把頭“扎向尸體”。

花衣老太婆樹皮般粗糙的食指自女尸光潔的小腹滑過，一絲暗淡的紅光在粗糙的食指綻放出一朵玫瑰，轉(zhuǎn)瞬即逝。

花衣老太婆探了探手，從割開的女尸身體中掏出一個沾著血的孩子，皺巴巴的小臉，已經(jīng)憋得發(fā)紫，軟踏踏的臍帶勾連在母體上，血管清晰可見，外壁顯出灰敗之色。

花衣老太婆顫顫巍巍的從地上尋了一根最長的龍須草，在臍帶上糾纏了，一扎一扯，多出來的那一段被割裂下來。

花衣老太婆扯著皺紋，笑了笑道:

“是個帶把兒的?！?

程道看了看面目猙獰的老太太，又看了看自己，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