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暗松了口氣。

“我送你去你師父的洞府。”向成師伯說道。

我從沒這么想感謝一個人過，向成師伯是頭一個。

向成師伯帶著我深入云海，我敏銳地感覺到一小股神識從我身上掃過，那神識一碰到我就縮了回去，盡管它縮的很快，但我還是認了出來，畢竟剛才被這神識的威壓壓了那么久。

這件事不會就這么結束。

一想到這點我就頭大，前途堪憂啊！

我們來到師尊洞府門口。

向成師伯說：“我就送你到這里了，進了你師父的洞府他就不能再對你出手了。”

我正要說聲謝謝，忽然洞中傳來師尊的聲音。

“向成師兄，多謝了！”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他能遇到我也是他的緣分，就當結個善緣吧。”向成師伯說道。

“善緣嗎？”

“放心吧，我沒別的心思，你自己保重吧。”向成師伯嘆息著說道，轉身消失在云海的黑暗中。

我看著他的背影，看著這黑暗的云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前路，有些感慨呢？

“還愣著干嘛，快點進來啊。”師尊焦急地催促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虛弱。

我連忙走進師尊的洞府里，我一進洞府，一道石門就落了下來。

洞府四周自動亮起了白光，光源是一顆顆鑲嵌在洞壁上的夜光石，能夠發出白光的夜光石，在凡間堪稱無價之寶，但在修仙界只是大路貨。

這是我第二次來師尊的洞府，師尊的洞府里沒什么裝飾，除了一扇本來關著的石門外什么都沒有。

我走進那扇上次來時還關著的石門，石門里的房間才像一座洞府的布置，雖然還是有些簡陋，但里面的靈氣明顯比外面的要凝聚，而且還有幾樣家具，一張書案，一個書架，還有一個什么都沒有空空如也的竹筐，作為筑基修士，這樣的裝修未免太寒酸了，地上墻上有一些放過東西的痕跡，難道一些東西被拿走了？

想想師尊面對的這種情況，并不是沒可能。

我收斂起多余的心思，來到師尊坐著的書案前。

“師尊。”

“回來了！”師尊抬起頭。

此時的他已經完全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人，要不是聲音，我甚至認不出他來。

“地靈丹呢？”師尊問道。

我暗自嘆息，師尊沒變的也就這股威嚴了。

“在這里。”

我從嘴里取出變成種子花包蠱，再從花包蠱中取出裝著地靈丹的玉瓶遞給師尊。

師尊打開玉瓶的瓶蓋，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怎么找回來的？“

“這個……抱歉師尊，我不能細說。”

師尊眉頭微皺，看了我一眼，我頓時覺得一股強大的神識從我身上掃過。

“誓言，你跟什么人合作了？”

“嗯。”我苦笑道：“迫不得已啊！”

“發誓用的那塊歸墟石呢？”

“在這里。”

我從花包蠱中取出屬于我的那半片歸墟石，遞給師尊。

“您要幫我破掉這誓言？”我問道，不禁瞪大了眼睛，這誓言果然是可以破解的。

師尊看著我那半片歸墟石，說：“歸墟石的誓言并不是不能破解，只是代價有些大。”

“但對我這將死之人而言，再大的代價也沒意義了。”

說罷師尊用他那枯枝一般的手指破開眉心，從眉心取出一滴精血滴在歸墟石上，精血融進歸墟石里，師尊將歸墟石放到書案上，枯槁的雙手迅速掐出幾個手印，書案上的半片歸墟石隨之振動起來，一個血色的符文，覆蓋在歸墟石原本的符文上。

“破！”

師尊一聲令下，歸墟石裂開變成了一撮金沙。

歸墟石變成金沙的剎那，我立刻有所感覺，束縛我的誓言沒了。

師尊的臉上的血色也跟著沒了。

“師尊……”

師尊看上去暮氣沉沉，非常憔悴，我放出神識發現師尊的氣息非常微弱。

“沒事，失了點精血，損點氣運而已，對我這將死之人，這兩樣沒意義了，你的誓言已經單方面解開，對方的誓言大概三年后也會自動解除，你自己注意點，別吃虧了。”

“是。”

“我對你還是比較放心的，你雖然惰性重，但心智成熟，就算沒有我，也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師尊的氣息越來越弱，似乎是要……走了！

師尊拿起書案上的紫色玉簡扔給了我：“修行方面我沒什么可教你的，你自己看我寫的自傳吧，我的修煉心得還有修煉的記憶都在這里面。”

“我走后也不可懈怠修煉。”

“是，請您放心，不會的，修煉對我而言就像例行公事，不會落下的。”我非常肯定地說道。

師尊說：“我相信你不會懈怠，但你的惰性實在是太重了，沒什么拼勁，這是我最擔心的，沒拼勁，仙道就走不長，這方面我希望你能改變。”

“是，弟子一定盡力。”

“盡力……”師尊露出嘲諷的笑容。

我明白他那笑容的意思，他沒把話說出來就意味著他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我也無可奈何，你自己好自為之吧，當你經歷了一些事情后，自然會明白我說得那些話！”師尊嘆息道，從袖口取出一張信符拋了出去。

信符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洞府中。

幾十秒后，一位腦袋有些方的中年男子走進了師尊的洞府，看著他的樣貌我覺得有些熟悉，好像依稀在哪見過，聽到他的聲音時我才認了出來，怪不得有些熟悉呢，原來是他啊，那個一直籠罩在迷霧的里的宗主，終于露出真面目了嗎？

“宗主……”我不禁有些緊張。

天梯六宗的宗主，天梯山上權柄最大的人！

“這是些給你。”師尊抬手將裝著地靈丹的瓶子和煉制地靈丹的葫蘆扔給了他。

“這樣夠了吧。”

“夠了。”

“那拜托了。”師尊有氣無力地說道。

宗主一臉正氣，道：“放心交給我吧！”

他臉上正氣凜然，但手上收東西的速度也不慢，一邊收東西一邊答應了師尊的事，這讓我覺得好假，這宗主……怎么看都覺得別扭。

“穆瞳。”宗主忽然對我說道。

“把你的身份令牌給我。”

我愣了一下，朝師尊看去，師尊點了點頭，我從花苞蠱里取出那個我好久沒有碰過的身份令牌遞給了他。

宗主右手接過我的身份令牌，左手往衣袖里一翻，一個空白的身份令牌出現在他手上，與我的那個身份令牌相比，宗主手上的那個更加精美，居然是用玉做的，看品級估計距離法器都不遠了。

用這樣的東西做“身份證”是不是太奢侈了。

就在我這么想的時候，宗主已經把兩塊令牌背對背貼合在了一起。

我原來的那塊身份令牌在這過程中冒出了火光，可在令牌正面的“穆瞳”二字，在火光中漸漸消失，然后出現在那塊白玉的令牌上。

“好了。”宗主將那塊白玉的身份令牌遞給了我，然后又取出一盞好似油燈的東西。

“等等。”師尊忽然說道：“他還未識魂，點元神燈對他而言負擔太大了。”

“啊，是我疏忽了，那么等他識魂后再點吧。”宗主說道，將元神燈收起。

他們說得識魂，就是煉氣八層的意思。

“從今天起你就是宗門第十三位真傳弟子。”

“真傳弟子！”

我愣了一下。

“我嗎？”

“當然，你師父即將化道歸墟，你又是他唯一的弟子，自然要晉升為真傳弟子嘍。”

嗯，宗規上好像是有一條這樣的規定，我怎么就沒想到呢，不過既然如此，那……回想宗主剛才手中師尊東西的動作，我猛地明白了什么。

果然宗主他……

宗主給了我真傳弟子的身份令牌后，一臉肅穆地跟師尊說了許多祝愿安慰的話，還念了一段寓意來生美好的經文。

“我就陪你到這了，走好啊，孔師弟。”

“謝謝師兄。”師尊不冷不熱地說道。

宗主一臉同情地離開了。

嘎吱一聲，洞府的大門自動關上了。

“終于走了。”我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師尊問我：“你看出什么來了嗎？”

“我們好像被宗主算計了，照理說這樣的情況，我成為真傳弟子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但他卻裝作不知，非得您送出東西才肯承認，如果他在事發時就承認我是真傳弟子，那根本就不會有這檔子事了，”我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師尊蒼白的臉上，充斥著欣慰。

“你能意識到這點，我完全放心了，你說得一點沒錯，其實就算沒有向成帶你回來，他也會在不久后，派人去找你，然后……”師尊向我陳述了宗主的計劃。

“靠！”聽完我只想罵人，太陰險了，真是太陰險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惡劣，不僅要趁火打劫，打劫完后還要主人喊謝謝！

感覺好無恥啊！

但我們無可奈何，因為一切都是已經說好的，為了這件事，師尊把自己收集了一輩子的財富全都賠上，連本應該傳承給徒弟的本命法器都賠上了，以至于他都沒什么東西給我了。

“宗門里像宗主這樣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永遠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對誰都要留一手，知道嗎？”師尊給我使了一個眼色。

我知道師尊在暗示我什么：“知道了，師尊！”

“呼！——我……”師尊正要說話，忽然一個后仰倒了下去。

“師尊！”

我連忙上前。

師尊雙眼無神看著我道：“來得比我預期的還要快啊！”

“本想看看你這幾年的修煉成果，可惜不行了。”師尊一臉遺憾道。

一種壓抑的情緒涌上我心頭，上次感覺到這情緒，還是收養我的乞丐去世的時候，當時我的眼睛濕潤了，現在雖然沒有濕潤，但還是感覺很難過，我孑然連一身都沒有的來的這個世界，他們可以說是目前為止，和我最親近的人，也是和我親近后，又很快要離開我的人，心里多少有點不舍吧。

我想把師尊扶起來。

師尊卻說：“不要再浪費力氣了，就讓我這么躺著吧。”

師尊轉頭看向我的血刀手，問：“你的手怎么了？”

我把血刀手的事情告訴了他。

“這樣啊！”師尊說：“不要再留著這東西了，會成為對手‘攻擊’你的把柄的，你去傳法閣找一找嫁接大法，修煉以后嫁接一個契合的，比這個要好。”

“是師尊。”

師尊重新轉過頭，看著天花板，一口氣嘆出，這大概是他最后的一口氣了。

“呼！——我要走了，我的徒兒啊！你覺得世間有來生嗎？”

“我覺得有吧。”

我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希望你的感覺正確。”師尊虛弱地說道。

“我這輩子，有太多的遺憾沒有實現，如果有來生……”師尊的話沒有接下去，那無力落寞的雙眼，讓我覺得份外可憐。

沉默良久，師尊才再次開口。

“你出去吧，在門口守著，一刻鐘后再進來，我化道后要留下什么你就收起來，撒在這天梯山上。”

“是，徒兒謹遵師命。”

我知道這是師尊最后的一句話了。

我起身走出洞府，我的大腦一片空白，當我邁開最后的那一步時，才反應過來，但洞門已經關上，回頭也沒用了。

我轉過身，繼續朝洞口走去。

當我來到洞府門口，獨自面對那黑暗的云海時，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師尊對我的重要性。

背后無人，這黑暗我要一個人面對了！

一刻鐘后，大門自動開啟了一道縫隙，我打開門，房間里已經看不到師尊的影子了，我來到師尊的桌案后就看到一層散落著的細沙。

我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細沙收起，駕馭化藏碗來到天梯山上空，輕輕地將其灑落。

（收藏數增加，歡迎新加入的書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