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在排水管道發現一個死孩子么，沒什么好遮掩的。”
正當李帆詫異的時候，陳文杰忽然開口。
第二天李帆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出現了明顯的黑眼圈，也難怪，累了這么久還睡不好，那種黎明才睡就被叫起來的感覺，比不睡還要讓人難受。
“那個……哥哥，休息得如何？”
弟弟也是一副疲憊的樣子，眼下淡淡黑意，顯然也不是一夜好睡。
至于陳文杰……那家伙現在還在床上趴著。一晚上一動不動，那個人無論哪里都能睡得和死人一樣。
“不太好，這里的隔音效果似乎……一晚上老是聽到小孩子的哭鬧?！币е滤?，李帆如實說道。
弟弟的表情卻忽然一變，原本往吐司上面涂抹果醬的手抖了抖，隨即繼續原本的動作。
“這樣啊，我也聽到了的，不過這里好像沒有住戶有小孩子……”
“是么？不一定是鄰居，可能是樓上或者樓下吧?！辈唤浺獾卣f著，李帆覺得自己的頭越來越暈了。
“這樣吧，哥哥你去我床上補眠吧，我今天還要去實習。”
“嗯，也好，倒是你也注意一點，我看你也沒有睡好。”李帆沒有拒絕弟弟的提議。
老實說，弟弟叫自己來的目的，李帆心里仍然是莫名其妙，總不會是叫自己過來睡大頭覺吧？不過他開口之前，李帆也不打算過問。
不過弟弟身上……說不上來為什么，李帆總覺得圍繞在心諾周圍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可能是心諾和往常不一樣的言談導致的，最后看了眼弟弟，李帆最終沒有吭聲。
晚飯時間弟弟沒有回來，相反的弟弟打了電話過來“哥，我有點事需要加班，你能帶上朋友來我實習的醫院么？我們這邊有一家店賣的東西很好吃?！?
雖然覺得去哪里吃東西都無所謂，如果弟弟實在忙，自己自行解決也未嘗不可，不過在弟弟的堅持下，李帆還是答應弟弟三十分鐘后，到醫院見。
時候已經不早，李帆隨即叫上陳文杰，鎖好門之后便出去。
門外是長長的走廊，中空圍欄的設計，讓人可以輕松地從這里看到樓下的情景，李帆停下來向下看去，樓下的身影在距離此地二十八層的地面看起來分外渺小，李帆想著，正要回頭的時候，忽然……
一道白影從自己鼻尖貼著過去，李帆幾乎可以感覺那東西與自己鼻尖擦身而過帶來的氣流的流轉，不自禁地向上看去，李帆看到樓上有一個小小的腦袋。
天不早了，孩子又是低著頭，李帆沒有看清對方的長相，李帆詫異地，目光隨即向下。
從公寓高層正在盤旋滑下、剛才擦過自己臉龐的白色物體，原來只是一架紙飛機。
小孩子的玩意。
李帆再次抬起頭向上看的時候，已經沒有了剛才那個男孩子的影子。雖然只是一眼，不過那個孩子應該是個男孩子。
住在自己樓上的小孩……該不會昨天晚上哭鬧不停的就是那個孩子吧？
李帆想著，逕自向電梯走去。走到樓下的時候，李帆不經意地找到了那架飛機，沒有理會陳文杰詫異的目光，李帆逕自將飛機拆開，攤開后才發現折飛機的白紙上有一幅畫，用蠟筆畫的，畫的是幼稚園永恒的命題─我的一家。
小孩子幼稚的筆觸一圈圈構出了三個人影，依稀可以看出是爸爸、媽媽還有孩子。
李帆看完沒有說什么，只是微微笑著，信手將白紙收入了自己口袋當中。
到了醫院，便看到穿著白袍的心諾在醫院門口等待，他看到自己隨即笑著招了招手，然后便將兩人帶到了旁邊一家小型餐廳。
“其實是我們醫院的餐廳，別看是醫院的，可是有些小菜做得比外面的大飯店還道地，不是工作人員不得入內，所以想趁還在這里實習的時候帶你們過來嘗嘗，怎么樣……東西還合口味么？”吃著菜，心諾詢問著陳文杰和李帆。
李帆點了點頭，有點憂慮地看著弟弟經過一天似乎又萎靡不少的精神，“工作很辛苦么？”看著弟弟身上還穿著的白袍，莫非一會兒還要回去醫院？他問。
心諾手里的筷子頓了頓，“還好，就是最近有點問題……”
李帆看著弟弟，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一般人都會說點什么表示親切吧？自己或許應該說點什么，比如“有什么問題盡管提出來，我能幫你的盡量幫。”
不過好像不對……弟弟是工作方面的問題的話，自己什么也幫不上忙?；蛘哒f“太忙了就休息一下！”
不過這樣說好像也沒有道理，對于一個實習期的學生來說，實習期間積累的經驗是很重要的，自己這么說似乎有點過不去……李帆猶豫著，最終什么也沒有說。
“小諾！”
氣氛正尷尬的時候，忽然一個甜美的女聲插了進來。
“我可以坐這里么？”端著餐盤過來的是位中等身高的女性，身材苗條，瓜子臉，五官精致淡雅，是讓人看起來很有好感的女性。
“啊……請，學姐，我給你介紹一下，對面是我哥哥李帆和他朋友陳文杰；哥哥，這是我大學的學姐，博筱雪，人家已經是這家醫院的正式醫師了喲?！毙闹Z慌忙向里挪了一個位置。
“哦？你還有哥哥呢？沒聽說過啊……怎么和你不同……”女人本能地發現兄弟倆竟然不同姓氏，忽然想到這是人家的家事，女人急忙收口，“兩位好。”
女人甜美的笑意，讓剛才一剎那的尷尬消失不見。
多了一個人，飯桌上也不像剛才那樣冷清，博筱雪想到了什么，咬了咬唇，終于開口，“心諾，許遙他現在怎么樣了？”
許遙這個名字，李帆聽弟弟說過一次，正是他們現在暫住的這套房子真正的主人，忽然聽到這個名字被提起，李帆也不由自主地上了心。
“學長他……還是不太好?！崩铧S奕說著，手里的筷子無意識地戳著碗里的飯菜，“上午的時候終于醒過來了，不過情況還是不太好……”
“還是說著那些胡話么？”
“……嗯，給他看病的是成瑞學長，他們是多年的好友，可是成學長說，即使如此，學長他還是不讓人接近，不讓護士幫他扎針，也不讓醫生看病。學長還是不讓任何人進他的病房，他身子剛好，還需要吊針輸營養，中午的時候實在沒辦法給他打了鎮定劑。成學長說這是心理問題?！?
“心理問題……么？看來還是上次在他家發現……”
“咳！”心諾咳嗽了一聲，阻止了博筱雪接下來要說出的話。
“不就是在排水管道發現一個死孩子么，沒什么好遮掩的?！闭斃罘尞惖臅r候，陳文杰忽然開口。
“啊？！你怎么會知道？”臉色大變，心諾將視線挪向剛才旁邊的陳文杰?！澳悄憧吹搅恕吹搅耸裁?？”
心諾的語調很古怪，仿佛是期待著什么似地……
“是啊，我當然看到了……”嘴角微微一跳，陳文杰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意。
心諾感到自己心跳越來越快的時候，對面的少年忽然開口，“我看到報紙了啊，那件事鬧得很大么?！?
“是、是這樣么？”肩膀重重地塌下去，心諾臉上的表情還是很古怪。
“你叫你哥哥來的目的就是這個吧？不過這樣子不太好喲，沒有也就算了，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東西讓原本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那個人就會被迫參與進來，那種事情很難說，搞不好會喪命的，你知道么？”優雅地切著盤子里的牛排，陳文杰淡淡地說。
宛若閑聊的語氣，可是李黃奕的心里卻是一顫。
“對、對不起，哥哥……”低著頭，李黃奕道。
李帆的眉頭皺了起來，“沒有關系的，你趕緊吃飯吧?！?
李帆嘴上這么說著，可是心里卻古怪，弟弟怎么會找他？自己沒有告訴過他自己有這方面的能力啊？而且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也是這段時間的事情，怎么會……
雖然這個問題讓李帆很是在意，可是眼下，李帆有一個更加在意的問題，那就是……
“陳文杰，你看到了吧？”四個人走出餐廳的時候，走在后面李帆悄聲問陳文杰。
陳文杰在撒謊，那個屋子里根本沒有什么最近的報紙，而且陳文杰基本上全天都在睡覺，弟弟或許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可是李帆卻注意到了。
“沒有?！标愇慕芸粗胺?，沒有回頭?！澳莻€屋子目前沒有什么古怪，你弟弟多慮了，不過他最好小心一點。”
李帆不解地看著他。
“你知道么？面對這種東西，最危險的往往不是那些不相信那東西的人，也不是完全相信的人，而正是你弟弟這樣子的，將信將疑，有點相信有，又覺得沒有……
“他為什么找你來呢？自然是他知道你能看到這些東西。有這種行為，就說明他對別人告訴他的‘這里有東西’這個說法產生了懷疑。
“可是他本身是看不到的，腦子里長時間充斥這種懷疑的后果，就是讓這個人的精神長時間緊張，腦波很容易和那種東西同步，到了后來或許就真的能看到那種東西了，而且就算看不到……精神也容易出問題，不是么？
“現在因為這種原因進精神科的人，可是越來越多了呢?！毙χ?，陳文杰指了指自己的頭。
玩笑一樣的語氣卻讓李帆心里一動，看著前方弟弟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些焦躁起來。
心諾讓他暫時在一樓等一下，依言等待在一樓大廳的李帆，眼里看到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耳中聽到的是哭聲、推車滾動聲；鼻端嗅到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心里有些怪異。
“哥哥，抱歉還要再等一會兒，我在等主任，對了，為什么不坐下呢？”從科室里面匆忙出來的心諾，看著站在座椅前，卻不入座的兩人覺得有點詫異。
“那里明明……”
李帆“有人啊”一句話沒有說完，陳文杰先行回答了，“我們剛吃飽，站一會兒比較好。”
看著陳文杰回過頭來別有用心瞥向自己的目光，李帆心中豁然明朗。
又是……那種東西……視線不自禁地向身后看去，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除了表情比一般人呆滯一點，似乎和常人沒有什么不同。
“啊，我們來打賭吧？”陳文杰的聲音忽然再度響起。
順著陳文杰手指的方向，李帆看到了從遠處被迅速推進來的一輛推車，上面不斷呻吟的女人，高聳的腹部告訴了眾人她的產婦身分。
“我們賭一會兒生出來的孩子是男是女吧？我賭是男生。你呢？”陳文杰微笑著詢問剩下的兩人。
“那……我也賭是男孩好了?！崩懔死?，覺得這個賭約莫名其妙的李帆隨口道。
“那我賭女孩好了，總得有人賭不一樣的吧?！毙闹Z對陳文杰的主意倒是很高興的樣子。
李帆順著陳文杰的目光向產婦剛才被推入的房間看去，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李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多人！就算是家屬也不可能……
白色的門前，不知何時聚集了很多人，擁擠的人們互相推攘著，圍成一個圓逐漸向手術室接近……
都沒人管管么？正在詫異，忽然……李帆看到了最里面那人，赫然是剛才坐在自己身后椅子上的男人，這個時候，李帆終于明白了。
這些人原來都是……
李帆冷眼看著，看著那些“人”越擠越密……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吼聲，“前面的小姐，你還沒給錢那！前面的小姐！你還沒給錢……”
氣喘吁吁的男人吼叫著向這邊奔過來，李黃奕怔了怔，攔住了男人，“先生，這里是醫院，禁止大聲喊叫的，還有請您別在這里奔跑……”
“不是我想跑想吼啊，我是個計程車司機，剛才有人搭了我的車沒給錢就下車了啊，娘的，趕著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