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達已經將嬌軀完全靠到了狐郎的身上。

狐貍體貼地摟住她，嘟著嘴嬌嬌道：“我本來還妄想他遇見我，會不會網開一面呢。”

“為何？”

“因為我也是狐啊。”

曼達聞言，笑得如同銀鈴：“得了吧，小東西。人家是九尾通天。你可是只有一尾。”

曼達的手順著狐貍的背，輕輕滑下，摸到了他的尾椎上，曖/昧地揉。

“阿姊說的是。”涂逸之媚眼如絲，答得十分乖巧。

曼達更加得意，輕輕吻了吻狐貍貼近了的臉頰。

“此地的州牧是個官迷，且已走火入魔。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把城治理得這樣密不透風，全靠咱們的幫襯。這里食材充沛，男耕女織，生產不斷，且都被他訓得綿羊一般，個個循規蹈矩，乖順怕死。憑你的俏模樣，又如此懂事，只要經營得好，完全可以和我們一起在這里安心吃喝。”

“多謝阿姊。”

曼達笑笑望著狐貍的碧眼。

那雙眼睛又藍又亮，仿佛林間一潭幽池，美得足夠吸走眾生的魂魄。

怎么一只道行淺薄的小狐貍竟然也有這樣好看的皮相呢？

花妖出了神，迷醉在狐郎的微笑里，口中只是機械地繼續自己的談話：“我有個兄弟，最近剛從山那邊來，很缺少合適的爐鼎。我看你有兩個口糧。那個女的沒有多少道行，模樣也很一般，可不可以……”

“阿姊，我吃慣她了，一時怕是改不了胃口的。”狐貍的唇湊近了曼達發僵的嘴。

“無妨，可以再談的。”

花妖笑笑地享受起狐貍的吻。

……

青雀、左玄并不知道食肆里發生的一切，他們正與賀蘭小娘子一起悠悠騎行在通往孔城外郭的路上。

程青雀驚奇地發現，孔城的農田竟然是在外郭之中，農人們忙碌其間，似乎在收割莊稼？

此地的土地不像河洛常見的黃土，竟然是黑紅色的，看來十分肥沃。

再看那些作物，已經顆粒飽滿可以收割，看來是稷，可是哪有粟米是在仲春時節成熟的？

這樣一小片地又能種多少糧食？

能奔達還真是會經營，確實是寸土不放。可以想象城外的平原上一定有更加壯美的“千里糧倉”吧？

緊挨著農田，就是外城城防地帶和護城河。這里，就看不到一般的農民了。守城的官兵仔細查驗了清河郡主帶來的將軍府文牒，方才放他們進入。

正午陽光下，城郭寧靜，只有馬蹄聲聲。抬頭見城墻巍峨，綿延無盡，墻體由碩大青石累疊鑄造，石縫間的青苔雜草默默講述著這座城所經歷過的春秋。腳下的護城河溝深水清，靜默悠長，與城主一樣，喜怒不形，令人莫測。

他們從繁華的內城一路行來，聽聞了市集中人對城主的交口稱贊，對護城軍的擁護仰慕，再看這座堅城，越發覺得威嚴雄奇，牢不可摧。

“程師父，我的舅父太可憐了。你能不能想辦法幫幫他呢？”

城主的養女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青雀聞言一愣。

想這堂堂郡主竟然放下身段去做說客，此前也是為此才在食肆里與他們講了那些陳年舊事吧？

程青雀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繼續保持微笑。

“舅父在此地堅守二十年，一心為地方，為百姓，吃盡辛苦，卻沒有得到半點嘉獎。我不爭氣，沒能在長安謀得一個好機會，如今只能厚著臉皮來求師父了。”她遲一思忖，帶馬靠近了些，壓低聲道，“長安城里，死在酒肆的那一晚，我就知道了，師父您，與……與御座的情義非比尋常。”

“不對，不對。”青雀笑著打斷道:“原來是您讓賀蘭將軍有了那種誤會。你們都搞錯了。我已經沒有官職了。就是有，也不過是御座養的一條柴犬，并不比您的舅舅好多少啊。”

賀蘭若顯然也不擅長這種溝通，一時語塞，滿臉通紅。

青雀認識的清河郡主，應該是滿身驕嬌二氣的，何曾有這樣蠅營狗茍，低聲下氣的時候？青雀看曾經尊貴的學生變成這樣，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賀蘭若見她遲疑，便硬著頭皮繼續哀求道：“我知道這事本就是個不情之請。只是我們孔城人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她管自己叫“我們孔城人”，仿佛她也是“同袍”，也已是這座邊城的一部分。

這讓青雀更加驚訝。

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她才在這里住了一年，就成了她舅舅的忠實奴仆？不遺余力地替她舅舅討好賣乖。難道能奔達也給她吃了狐貍毛？

不對。不只是她，從這兩天的經歷看來，城中的官吏百姓只要提起蕩寇將軍，都是一幅奉若神明的表情。

青雀曾在長安朝堂上見過這種恭敬虔誠的神情，那些士大夫看見宇文泰和禰羅突時就是這樣做小伏低。但青雀畢竟在京中侍讀十年，便是再笨，也會看些山色，她還可以感覺到那不過是廟堂里虛偽客套的禮儀。

這孔城人對能奔達的敬仰卻是真誠得令人咂舌。提起將軍，販夫走卒竟然能表現得比那些達官貴人更加謙恭有禮，難道能奔達給整座孔城的人都吃了狐毛？

還有，城里的商貿看來很繁華，可是竟然全都不需要金錢交換。竟是拿了就跑，吃了就走。那些做生意的店家更是管自己叫“同袍”。這又是什么路數？難道一座城里的男男女女都是兵將？這樣數目巨大的物資供應全要看將軍府的調配？

青雀滿腹狐疑。等她登上外城城樓，更加驚嘆不已，孔城還真是個神奇的地方。

城的四面全是絕地，只有向著西面的一條驛路是通暢的，從那里可以直通帝國疆域其他地方，但是首先必需經過將軍府所派的守城官兵的層層盤查。

其余三邊城墻外竟然是一望無際的林海。如不是來到此地，你都不敢相信，農耕已經發展了幾千年的河洛平原上竟然還能留存面積如此巨大的森林。

這森林和一般的不同。林深木茂，密密麻麻，更駭人的是，即使是在此刻，在陽光明媚的正午，也能感覺到那黑暗森林透出的陣陣陰氣，足以讓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