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干干凈凈無果花
- 食妖記:上仙,請慢用
- 朔云邊月
- 2704字
- 2017-08-29 22:19:00
混亂了整整一天,直到黃昏時分,皇帝陛下才尋得了借口,躲進書齋,將暖玉溫香抱在懷中。
宇文邕一心想把被打斷的風月情濃繼續演下去。
程青雀躺在他懷里,定定望著頭頂的茜紗帳,出了神。
今日她所經歷的喜怒哀樂,實在是太過震撼了。所幸,蜃氣幻境似乎只對她一個人起作用。因為涂逸之化去龍尸之后,云陽殿里的一切就立刻恢復如常。
未時三刻,陽光璀璨,殿閣華美,銅壺里的水滴緩緩落下,濺開一朵小小的水花。
絕代倡優涂三郎羅衫潔白,儀態萬方,跪在青黑色的地磚上,用婉轉優美的嗓音喊道:“太常樂伎涂逸之叩見皇帝陛下?!?
所有人都微笑著繼續他們的寒暄,誰都沒有提起鬼陣和巨龍,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九尾狐技藝精湛,貴人們十分滿意。
沒有人知道,眼前的這個倡優,曾在這座城里經歷過六百年的驚心動魄。每一次,他的傳奇,都會像今日這般被悄無聲息地抹去。他活在熙熙攘攘的繁華里,也活在孤身一人的荒涼里。沒有人不愛九尾狐的皮囊,也沒有會真正記住九尾狐的苦樂。
青雀想起涂逸之那張淡定從容的臉,有些莫名的憂傷。
“雀兒,你怎么了?”宇文邕發現了她的異樣。
青雀回過神,扭頭看到他生氣勃勃的樣子,只覺心上一暖。
她翻身趴到他胸前,凝望著他寒星似的眸子,微微笑起來。
“禰羅突。”她俯下身,吻上他英挺的鼻梁,故意用舌尖調皮地撩撥,“能這樣一起活著真好。我們不要分散,一輩子都不要……”
宇文邕不明所以,只是覺得她今日格外主動,便也熱情地回應。
一場酣暢的云雨過后,二人都有些意猶未盡,并臥榻上扯起閑話。
“雀兒……你有沒有覺得云和宮有些邪門?”
“怎么了?”
“我今日在云和宮看倡優排戲的時候,仿佛……撞上些古怪,好像生魂出竅,朦朦朧朧間還和妖怪拼斗了一場。”
青雀驚覺禰羅突并沒有把那些幻境全部遺忘。
“盡胡說。大概是天太熱有些中暑了吧?”她努力找理由搪塞。
“我原本也以為是暑熱??墒悄憧础庇钗溺呗月蕴鹕?,指著自己。
青雀定睛望去,才發現,在他健壯的肩膀上有一道巨大的紅痕
“這像不像猛獸的牙印?可哪有那么大牙齒的動物?”
果然,蜃蛟啃噬的痕跡還留在他身上。
“而且還有些隱隱作痛”,他枕著胳膊重新躺下,自言自語道,“不是老賊使壞,就是妖邪做亂?!?
青雀咬牙不做聲。宇文邕以為她害怕了,便笑道:“你莫怕。正好趁著明日演目連救母的時候,我讓人把乾元鏡請去照妖?!?
“乾元鏡?”
“恩。那是前漢就留下的寶物,被先帝得了,一直收在太廟。據說曾屢破妖邪,十分靈驗。放到云陽宮里,便是有千年的妖怪也能被收?!?
青雀一驚,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何必驚動太廟?你不是有個上善天師嗎?”
青雀對宇文邕的主意很不喜歡。
明日云陽宮的妖邪就只剩下涂逸之,她萬分希望禰羅突能讓左遠道那個騙子出場。想來左大天師要是知道上仙有被收的危險,必然也會積極解救的。
“那個道士在替突厥人算命祈福呢?!庇钗溺唠S口應道,“他去好過你去。這陣子,你都不用再去阿史納那邊教書了。離那些突厥人遠一些。”
“怎么了?”
青雀有些詫異。
宇文邕不回答,只蹙眉搖搖頭。
她只能訕訕笑著,尋找下一個理由:“好不容易親朋老友見面,你還是少驚動些吧。請鏡捉妖又要鬧騰幾天?!?
“不算驚動。中元本就要祭祖,正好移請靈鏡。就算是我瞎疑心,去去晦氣也是好的。雀兒,你就放心吧?!庇钗溺邊s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除妖。
青雀默不作聲。
“說起隨國公,我倒想起了。”宇文邕微微蹙眉,想到了另一樁隱憂,“五弟曾經跟我說,普六茹堅這個人面相不好,眼神太兇。我這幾年都沒有會他,今日一見,果然是有些蹊蹺。他明明有大才干,卻能裝得昏聵膽小,還一忍十年,實在不是好人做出的事。”
青雀一聽,覺得好笑:“說的對。你也不是好人嘛,才會裝相。”
“我做天子,謀的是天下,才要韜光養晦。他一個臣子,也來裝腔作勢,卻謀的是什么?”宇文邕冷冷笑起來。
“只怕人家會說你是嫉賢妒能。”青雀不愿再想起云和宮里的噩夢,何況她已被宇文邕的癡纏折騰得渾身酸痛,便故意閉上眼不去理他。
“嫉賢妒能?他有什么好讓我妒忌?”
“楊家哥哥自然有比你強的地方?!彼@在他懷里,不屑地笑笑。
“胡說八道?!彼麣鈵赖啬竽笏谋亲?。
“我哪里說錯了?楊家哥哥是很了不起。比如他答應了只娶伽羅一個人,便說到做到。哪怕老賊殺了伽羅的父親,他寧愿不出來做官,也沒有始亂終棄?!彼犻_眼,嚴肅地望著他。
這一句,戳中了皇帝的痛處。
“什么楊家哥哥。他姓普六茹。”宇文邕討厭聽她叫得這樣親熱。
“他不同我一樣是個漢人嘛。我叫他一聲本姓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哪里就惹到你了?你竟連肚量也不如他?!?
“程青雀,住口?!庇钗溺哂行佬叱膳?。
“微臣……遵旨。陛下恕罪。”青雀垂下眼應了句,訕訕背過了身。
好好地談風月,最后竟成了吵嘴。宇文邕頗有些后悔,咬咬牙,忝著臉從背后貼上她。
“是啊……我是個胡人,可也在學著漢人的道統。從九歲開始,我就跟著你父親一篇接一篇地背那些經典。雀兒……我想跟你走近,一直都在努力的。你是帝師啊,為什么……就是看不到學生的用功?”
他輕輕啜吻她的后頸,討好地一聲聲喚她“雀兒”
“我想不通,怎么隨便哪個男人都會……都會比我好呢?”
青雀終于繃不住,轉過頭看著他孩子似的表情:“你現在又是在干什么?難道不是……”
“妒忌。是的,我是妒忌的。”他輕輕嘆了口氣,“他們都比我自在,想怎么,便怎么。就連豆羅突那個臭小子也敢打你的主意。回頭看我怎么收拾他?!?
青雀呵呵笑起來。
“你笑什么?”
“我高興。”
“高興?”宇文邕有些詫異。
“是啊。有個小郎君暗暗喜歡我,我能不高興嗎?回頭我就跟他說,我正好嫁不出去,衛王殿下就把我收……”
“你敢?!?
禰羅突溫柔地吻上她的唇,癡纏著將她的調笑全部截斷。
青雀乖順地回應,準備迎接他又一場索求。今日云和宮里死中得活,青雀倍加珍惜與他的相聚時光,在她品來,禰羅突的醋意也是甜的。
禰羅突享受著青雀的芳澤,在她耳畔嘻笑著打趣:“雀兒……七娘說了我才想起,為何我們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只怕我要更加努力,才能讓你為我,生一個吧……”
溫情被扯裂了,青雀停止了回應,坐起身,怔怔望著他。
他觸中了她埋在最深處的苦痛。
“如果有了,會如何?我是不會做你的妃子,去與那些女人爭寵的。那你預備怎么辦?告訴宇文護你這些年的聽話都是裝的?告訴阿史那蘭你派我去教她,是為了監視她?告訴小姨你同她的外甥女有了……私生子?”
宇文邕心上一涼。
“雀兒……不要說得這么刻薄。你明知道我是沒有辦法才……”
青雀臉色慘白。
她一直想要遺忘的事情,已然無法逃避。
“我知道你沒有辦法。所以就替你找到了辦法。我是你見不得光的隱疾。自來長安,我就聽小姨說起,禁宮里有一種涼藥,是專治……我這種隱疾的。我已偷偷尋來……吃了多年,該是徹底斷了根。程青雀,可以專心做你的同謀,不會再給禰羅突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