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小丫鬟忙伸手去抓。

少年沉著氣把信收回，彎了彎腰。請求般往門內看去。

云醉輕輕嘆口氣，既是云爹的字跡，也不知道究竟兒這事原來是個什么模樣。

她輕輕看了看少年，沖他點頭，率先跨進了院兒。

院兒內更是荒涼得打緊，唯墻角立著些擋風的草垛子，稻草在寒風中擺動，沙沙的聲音偶爾傳來。

少年朝外探了探，把門關上。

抿唇看到云醉兩人的打量，他頓了下，“云小姐，我爺爺在屋內?！?

他在前引路，推開破舊的門，房內點著一支燭，門外的風一進去，打壓得它直不起身來。將滅未滅。

少年手快地和上門，他干瘦的手抹了抹身上的泥濘皺褶，撐出一個笑容來。才往內側的床鋪走去。

云醉兩人跟上去，只見很是簡陋的一張木板子小床上躺著個人。那人蓋著一床很是單薄的破舊被子，蜷縮在床上。

小屋內沒有暖爐，床邊有著一個木頭渣子聚起的小火堆。

此時已經熄滅，灰色的煙塵雖夾雜著極少數紅色的點點火花。熱氣兒卻是散干凈了。

少年不知從何處掏出一個用了大半的火折子來，掏出一些木渣子，重新點燃，火光映紅了他臟兮兮的尚且稚氣未褪的臉。

他松了一口氣。

老人背脊背對著云醉她們，此時聽得動靜，醒了過來，回頭啞聲道：“過之，你回來了啊？嗚咳咳咳——”

說得一句話，老人家便止不住咳嗽起來，少年很快俯過身去給他順背。老人的咳嗽卻并未止下來，反而越來越厲害。

裹著單薄被子的佝僂身軀顫抖著蜷縮起來。

末了，突然吐出一口血來。少年無措地去捂住他的嘴，眼眶猩紅。

“爺爺年紀大了，這會兒呀有些困，唉——也不知道撐不撐得下去了。”

少年咬緊牙，“爺爺，您別說這話，先別睡，看看我帶誰來了，是云小姐呢，就是云詢老爺的女兒?！?

“過之，別說這話了，你都說過多少次了?！崩先岁H著眼笑著擺擺手，臉上的皺紋深邃。

“老人家?！痹谱磉@時輕聲喊了他一句，聲音溫柔。

老人的動作一愣，很快頓了頓，發笑：“過之，怎么還學起女孩子家家說話了呢?！?

“老人家，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叫云醉，我爹是云詢。是過之找我來的。”云醉上前幾步靠近床榻，輕聲喊他。

鹿兒卻沒來得及拉住自家小姐，這老人看來已是重病在身了，小姐向來體弱，很容易過染病氣的。

如此近距離老人家聽得更清楚了些，他終是分辨出了這聲音不同。他臉上的苦笑凝住了。

季過之感激地看了云醉一眼。

“爺爺，孫兒找到云小姐了，你不是有話要告訴云老爺嗎？”

“去哪里找到閨女來配合你呀，小子?！彼麊÷曊f了句。

隨即微微睜開眼就偏頭朝聲音發出處看過去，不過老眼有些朦朧，入目的面容卻依稀有些故人的影子。

瞳孔一縮，“你——”，他干枯的手撐著身子就要爬起來，少年年紀不大又瘦小，慌亂之中竟是幾次都不曾扶起來。

小丫鬟也忙跑過去同少年攙著他起身來。老人滿頭白發為燭光映照著，云醉覺得很是刺眼，臉上也已經爬上老去的斑紋，風霜飽經。

他有些渾濁的雙眼看著云醉，開口時聲音哽咽，“閨女，你能不能再站過來些？”

云醉依言又向前靠近了幾步。

入得眼來，老人呼吸一時便有些急促。激動之下，竟又咳嗽了起來，悶聲又垂頭嗆出幾口血。

幾回之后，老人的黃蠟的臉色已經冒出浮腫的蒼白。

云醉一驚，頻繁地咯血絕不是好征兆，況是這樣大年紀的人。這老人家分明已生了重病。

她忙轉頭，“過之，你爺爺這樣多久了？”

少年紅著眼道，“已經好幾年了?！?

云醉心里更咯噔一聲，她雖然不是大夫，卻也知道些病癥之害。

丫鬟給他順過氣來后，他卻毫不在意的，舒心笑了起來：“真是老爺在天之靈，這么多年，我們可算是撞上云小姐了?！?

“老奴，老奴季林……咳咳咳——老奴有話要告訴……咳咳咳咳，云小姐?！彼嬷乜冢撊醯匦?。

云醉眉心猛跳，“季爺爺您先別說話了，有什么話咱們待會兒再說。”

她喊鹿兒，“去尋一名上好的大夫過來?！?

“不用了云小姐…咳咳…老奴一定要先告訴您才好…撐這一口氣，老奴就是有話不能帶到墳墓里去…也舍不得過之?？瓤瓤瓤取泵嗣倌暧苍念^發。

“…云習他，他不是人吶…他…咳咳咳咳——”。

說到此處他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沙啞的聲音一下子尖銳起來。

情緒異常激動，身子也劇烈地抖動著，大力拍著床榻，床板子震得咯吱響。

少年坐在床邊，臉上也浮現出一片無措來。

“爺爺您慢慢說，您別急?！鄙倌旰ε碌鼐o緊抱住他的手。

“他害了多少無辜的人！咳咳——我……”季林眼里血絲翻滾，說到此處，胸口一顫，竟是吐出一口濁血來就仰頭倒了過去。

“爺爺！”少年嘶聲喊道，驚慌失措地拉住他。

“鹿兒，快去叫大夫！”云醉聽到他說的話時心頭一震，這會兒她很快抽神，斂眉喊道。

她忙過去瞧季林，氣息仍在，不過奄奄。

少年看著她，眨巴著淚眼盯住她，聲音已有了哭腔：“云小姐，我爺爺怎么樣？我爹娘都沒了，我不能再沒有爺爺了！”

云醉心口滯了下，屈身拍拍他單薄的背脊，“別怕，爺爺現在只是昏過去了。大夫很快就來。”

老大夫滿頭大汗地趕來，給季林把了脈，又令少年舉起燭火靠近看了看抬開下巴看舌苔，臉色凝重。

看了俯趴在床邊的小少年一眼，卻是故作輕松道，“只是痰血所淤，氣息不順一時沒喘過氣來。

“小姐，你隨我過來取些藥吧，我瞅不準，我沒帶小童過來，你識字兒多?！?

他舉起身上掛著的藥箱晃了晃。

沒被點到名的鹿兒同云醉一同對上了大夫隱隱有話難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