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溪的時候已是傍晚了，靜瑟坐在窗前望著，看見我滿臉欣喜：“姐姐。”

“窗前風大，小心著涼。”

“姐姐我有多穿一件衣服的。對了，下午的時候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我給您取。”

“你別動了，在哪里，我自己拿。”

“在桌上。”

是墨逸的信。

“姐姐，展信安好。前些日子得知姐姐戰場上的遭遇，后來又去了晏紫，我卻因為沒法出宮，沒能來見姐姐，后來得知姐姐身子已好，也為姐姐高興，只恐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了。能收到姐姐的信真的很開心。我雖是行盡閣的分閣主，但閣主本人我也沒有見到過，也不知名字，不過他給我的信件里總是署名單字梵，我猜他的名字里也許有個梵字吧。父皇身子抱恙，這平川大陸可能就要變天了，姐姐要是能夠不回墨瑧就不要回來。逸兒不能在姐姐身邊，姐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言已至此，勿忘相思。墨逸”

梵字，我認識的人中，也就只有冉梵了吧。可冉梵居于山林，性情淡薄，怎么也不像是會左右平川的人，許是旁人吧。

逸兒寫這信的時候恐怕還不知道我收到信的時候人已經在墨瑧了吧。他讓我不要回來，可我卻不得不回來，墨瑧皇帝一旦駕崩，少不了一番明爭暗斗，他是怕我會受到波及吧。

靜瑟的身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起來，雖然依舊羸弱，倒也不想我剛回來時那般弱不禁風了。

“你希望他是男孩還是女孩啊？”某一天我問云祺，他肚子里的小家伙聽到我提起他又用力的踢了兩腳，疼的靜瑟直抽氣。

“這孩子，真不安定。我希望他是個男孩，我會好好教導他不要像他爹那般，若是個女孩，長大若是重蹈了我的覆轍，我一定會比自己經受這一切來得更難過。”

孩子出生的比預想的早了幾天，將軍請了好幾個太醫前來接生和以備不時之需。將軍府上一直都沒有孩子出生，如此大陣勢倒是鬧得九州城里傳的沸沸揚揚，還以為將軍有了孩子。

將軍丫鬟產子都要用御醫倒是沒有鬧出什么大波浪來，是因為，皇帝身體狀況急劇下滑，也許時日不多了。各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忙著站隊，現在時局動蕩不穩，站好隊才能在風雨飄搖中保住姓名。

索性前些日子補了補，母子平安。是個男孩，剛生下來丑的要死。我抱過去給靜瑟看，她雖然虛弱但還是如釋重負的笑了。

“真可愛。”她摸了摸孩子的小臉蛋。

哪里可愛了，這么丑好嘛？母愛這個東西真是太恐怖了。

“給孩子想好名字了嗎？”我不想繼續這個美丑不分的話題了。

“我本就是從小被買來，無名無姓，居無定所，就讓這孩子隨姐姐姓吧，單字諾。”

青諾，愿你從此往后，從不輕許諾。

小青諾倒是真像云祺說的那般越來越可愛了起來，滿月的時候已經是個白白嫩嫩的小胖子了。

我看著他一點一點的變化，倒真像是漸漸拿他當自己的孩子了。

不知不覺到將軍府已經兩月，將軍很少露面，倒是夫人常常來看小青諾，同我們說說話。不過說的最多的，還是想讓我留下來。

青諾滿月已過，靜瑟的身子也已沒了大礙。我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帶著她們離開將軍府。靜瑟自不必說，本就與將軍府情誼不深，隨我而往倒是最好的歸宿了。青諾還小，但他總要長大的，我可不忍心如此粉雕玉琢的孩子在將軍府中長大，繼續自己小廝的宿命。

本就是因為靜瑟才回來，現在，也是時候該走了。

也許也該是天色風云變幻，天下格局大變的時候了，幾乎就在我下定這個決心的時候，皇宮那面傳來鐘鳴，悲愴、凄涼。

皇帝崩。

當今墨瑧皇帝本有兩子，大兒子鐘離鑒，五歲的時候在后花園玩耍時便突然不知所蹤，國主幾乎翻遍了整個墨瑧也沒有找到。后來又有了二兒子鐘離逸，鐘離一脈本就人丁稀少，皇帝是說什么也不敢讓這個兒子再出事了，一天天從早到晚看著，可偏偏墨逸又是個自由之人，總想溜出去玩，氣的老皇帝吹胡子瞪眼。他本是個自由之人，卻不得不背上太子之位，負重前行。

如今墨瑧皇位，墨逸雖不愿也不能放任其落入他人之手，鎮國將軍冷溪沅手掌兵權虎視眈眈，當今朝堂上權勢最大之人不是丞相，而是丞相之子，執掌當朝財務的李嗣，丞相為國主后世提拔，于國感情不深，兒子位及權臣為虎作倀，朝堂之上倒是有一大半人傾向于此。亂世當前，誰都乘機想分一杯羹。

以上俱是墨逸與我信件往來所說。他雖人不能出宮，倒是常常寫信給我。

皇帝駕崩，將軍府倒是一片平靜，將軍既沒有急著出手搶奪江山，也沒有率兵保衛皇城。我本是不相信將軍有謀權篡位的想法的，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既然如此，離開倒是真是迫在眉睫了，戰爭一旦開始，身處皇城的人，誰都不能置身事外。

我去見夫人，告知了來意，她的表情有些復雜，似是解脫又有些糾結猶豫不定，最后還是放我走，囑咐了幾句，贈與我些金銀錢財。情意真不真不知道，真金白銀是真。

出了夫人居處，秋已至，風瑟瑟竟有些凄涼。

我朝將軍那邊看了看，雖說道別也沒有什么意義，但還是知會一聲的好些。

同靜瑟收拾好行禮，我讓她等我片刻便走。

將軍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指尖點著桌子，目光游離，似是在思考什么。

“將軍。”我叫他，“多日來承蒙將軍照顧，青荼這便要辭去了，特來向將軍辭行。”

“要走？”他抬起頭看向我，眼神一片平淡。

“是。”

“要是我不讓你走呢？”

“強留人這種事有什么意義嗎？”

“這不算強留，我只是想請求你留下來。”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你還依舊是我的妾呢。這將軍府是你的家，不是你旅途中的客棧，不是么？”

“冷溪沅，你有臉說這話嗎？前些日子的愧疚都是裝的么？”

“我計劃的未來可以沒有孩子，但不能沒有你。”

“你以為這座房子困得住我么？”

“在晏紫的時候，我其實是可以直接把你抓回來的，但我沒有，因為我知道，你總是要回來的。”他低頭看著我，“你的功夫我攔的住，更何況，你是一個人嗎？”

“姐姐。”靜瑟的聲音傳來，她懷中抱著青諾，被人推推搡搡著經過。孩子也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想沖過去，卻被將軍擋了下來。

未出十招，我便已被他制住，不能動彈。

“我本可以溫柔待你的，可你卻偏偏要走，你讓我怎么溫柔？”

“你要把她們怎么樣？”他怎么可能這么強？不知是未入江湖的江湖人，還是帶著江湖。

他沒有作答：“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我身邊，她們就不會有事，否則就不好說了。”

我冷眼看著他，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我不能動，他把我打橫抱起，不知碰了什么機關，身后的墻壁隱蔽處竟整打開一個開口來，他抱著我進去，是一間很大的宮殿，與一般屋子幾乎無二，該有的幾乎都有，只是沒有窗子。床大的出奇，竟能占宮殿小一半的地方。

他將我放在床上，附在我耳邊說：“待我將整個平川收入囊中，我為帝，你便為后。”

原來眾人還是低估了他的野性，他看中的，不僅僅是墨瑧的江山，是整個平川大陸。

“冷溪沅，你做夢吧。”

他哈哈一笑，并不在意我的嘲笑：“你只需要乖乖待在這里等我就好。江山、美人我都要。”

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門也隨之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