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特區,ZEUS科技集團總部-“奧林匹斯”頂層
狄奧尼修斯·卡爾德隆站在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前,俯瞰著黎明前沉睡的華盛頓。城市如棋盤般鋪展,紀念碑的尖頂在稀薄晨霧中若隱若現,象征著一個即將被他親手碾碎的舊時代秩序。他手中端著一杯冰水,指尖在杯壁凝結的水珠上劃過,留下冰冷的軌跡。身后,占據整面墻的巨大全息屏幕上,正無聲播放著經過精心剪輯的新聞畫面:巨球懸浮太平洋的詭異、驅逐艦“米切爾莫菲”號殉爆的沖天火球、檀香山機場的沖天濃煙和廢墟、最后定格在布里索總統簽署緊急狀態令時那疲憊卻“堅定”的側臉特寫。播音員充滿“信心”的聲音在寬闊死寂的空間里回蕩:“…總統布里索·拉赫曼汗于昨夜依據《國家緊急狀態法》簽署第17號總統令,宣布國家進入無限期最高緊急狀態…為應對前所未有的‘外宇宙威脅’,賦予ZEUS科技集團特別行政權力,整合國家戰略資源,全速推進‘神盾計劃’…”
“演得不錯,布里索。”卡爾德隆對著屏幕上總統憔悴的臉,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一個完美的囚徒國王。”他轉身,將杯中冰水一飲而盡,刺骨的涼意直沖胃底,帶來一種掌控一切的清醒快感。
“理事長。”肖·赫華德上將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已換下沾染血污的作戰服,穿著筆挺的深藍色將軍常服,但眉宇間揮之不去的煞氣,以及腰間槍套中那把定制版M1911的輪廓,無聲地提醒著昨夜NSC地下安全屋的血腥。他大步走到卡爾德隆身后,遞上一個加密數據板。“第一批授權文件已通過總統府特殊渠道正式下達。陸軍第1機械化步兵師、第82空降師一部、海軍陸戰隊第1遠征部隊指揮權移交確認。國家戰略儲備庫(NSRB)第3、7、9號庫定向開啟權限已獲取。另外,國家科學院(NAS)、DARPA(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所有涉密及非涉密項目數據庫,已按‘神盾計劃’需求,開始向ZEUS主服務器進行全量遷移。”
卡爾德隆沒有回頭,目光依舊落在窗外:“效率不錯,肖,阻力呢?”
“芙蘭·斯特法諾維奇很識相,主動要求‘協助’財政部資源調配,想保住位置。”赫華德語氣帶著一絲輕蔑,“戴林·布里奇斯還在他的安全屋里‘養病’,中情局系統內忠于他的人正在被快速清洗或邊緣化。希爾琳·喬伊…她暫時沒有動作,很安靜…過于安靜了。”
“一只聰明的老鷹,在等待俯沖的時機。”卡爾德隆終于轉過身,眼神銳利如鷹隼,“盯緊她和她能影響的參謀長聯席會議成員。必要時,制造點‘意外’讓她提前退休,徹底消失也無所謂,換個聽話的。至于其他人…”他揮了揮手,仿佛在拂去塵埃,“無關緊要。‘神盾’需要的是服從的齒輪,不是有想法的零件。”
他走到巨大的全息操作臺前,手指在空氣中輕點。屏幕畫面切換,不再是新聞,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工程影像:在充滿幽綠色培養液的巨大圓柱形容器中,懸浮著數個扭曲蠕動的暗影。它們依稀有著類似那些水晶螳螂的節肢輪廓,但身體結構更加破碎、不穩定,覆蓋的幾丁質甲殼上鑲嵌著粗大的線纜和金屬接口,仿佛被強行縫合了工業部件。旁邊是瀑布般流下的數據:神經信號強度、能量適配性、組織排斥指數…大部分標紅。
赫華德上將雖說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了,但每一次都被震驚的無以復加,這里面正是前幾次隕石‘路過’遺留下的不完全體拼接而成的,在先前的登陸中,巨球并不能完全適應突入大氣層所帶來的傷害,導致其母巢破裂,其中的子體也幾乎完全喪失了生命力,只剩下部分器官在茍延殘喘,或者說是生物芯片?這玩意根本就不完全是碳基的,ZEUS為巨球命名為Woven bags(編織袋),而其中的子體則被稱為Beamon(比蒙)。
“洛敬曉留下的遺產——萬向等離子對變發動機的微型化核心,是我們撬開這扇門的鑰匙。”卡爾德隆的聲音帶著一種科學怪人般的狂熱與冷酷,“但鑰匙太脆弱,鎖…太狂暴了。”他指向一個劇烈抽搐、突然炸裂成一團渾濁肉醬的實驗體殘骸影像。“直接植入活體比蒙組織作為‘生物引擎’驅動裝甲?排斥反應高達97.3%,神經燒毀率100%。這些來自星海的硅基-碳基雜種,它們的生物電信號和能量形式…和我們理解的‘生命’根本不在一個維度上!”
“所以,‘清道夫’(Scavenger)必須立刻啟動。”赫華德沉聲道,眼中閃爍著獵人般的光芒,“我們需要更多、更‘新鮮’、更強大的樣本!戰場上的比蒙Ⅰ型只是雜兵,我們需要捕獲更高級的個體,需要那個‘編織袋’核心的組織!需要搞明白它們是如何將硅基防御和碳基活性完美融合的!檀香山機場現在就是一座露天寶庫!”
卡爾德隆點點頭,手指劃過屏幕,調出另一份文件——一個黑色金屬骷髏面具和配套外骨骼裝甲的立體設計圖,風格冰冷猙獰,胸口印著縮小的ZEUS利劍穿翼徽記。“‘清道夫’原型裝備已通過驗收。高速地面機動,強火力壓制,活體捕獲單元。他們不需要飛,只需要像鬣狗一樣,在怪物和軍隊的尸骸間穿行,把我們需要的東西…叼回來。”他頓了頓,目光投向赫華德,“人員呢?我要最鋒利的刀,最冷血的鬣狗。”
赫華德臉上露出一絲近乎殘忍的笑意:“刀已經磨好了。黑鷹小隊剩下的三只雛鳥…尤其是威爾遜·沃倫諾曼底中士。哈維·布蘭迪的‘陣亡’,檀香山的慘劇,還有對那怪物的刻骨仇恨…他現在就是一顆填滿烈性炸藥的人肉炸彈。給他一個復仇的機會,給他一架更強大的機甲,告訴他這是為哈維、為檀香山報仇的唯一途徑…他會成為最完美的清道夫獵犬。利德和蒂芬妮會跟著他。”
“很好。”卡爾德隆滿意地笑了,那笑容在幽綠培養液光芒映照下,如同惡魔低語。“給這只憤怒的鳥兒套上鎖鏈,讓他為我們…去啄食地獄的腐肉。通知沃克中尉,卡爾文森號即刻起錨,駛向檀香山外海指定坐標。‘清道夫’的第一次狩獵…就在那片余燼未冷的焦土上開始。讓世界看看,舊時代的武器如何死去,新時代的利刃…如何誕生。”
夏威夷,瓦胡島西海岸,“救火隊”據點(廢棄造船廠)
咸腥腐敗的海風,混雜著鐵銹、機油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膻氣味,在巨大的廢棄船塢內橫沖直撞。高聳的龍門吊銹跡斑斑,如同巨獸的骸骨,投下扭曲的陰影。這里沒有收容點那種絕望的哭泣和官方的麻木,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更原始、更危險的氣息——汗味、劣質煙草味、槍油味,以及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破釜沉舟的戾氣。
洛閣蜷縮在一堆沾滿油污的帆布和廢棄纜繩后面,小小的身體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軍用毯子早已丟棄,身上套著一件不知哪個壯漢脫下的、散發著濃重汗味的破舊工裝外套,袖子長得拖到地上。他左手掌心的傷口被粗糙地包扎過,用的是從廢棄急救包里翻出來的、早已過期的紗布,血跡和油污浸透發黑。右手,卻始終緊緊攥著那枚染血的星形發卡,金屬的冰冷棱角成了他與那崩塌世界僅存的、疼痛的鏈接。
他的眼睛不再是空洞。像淬過火的刀胚,冰冷、堅硬,一眨不眨地盯著船塢中央那片被清理出來的空地。那里,篝火熊熊燃燒,扭曲的光影在生銹的船體和圍攏的人群臉上跳躍。光頭雷克斯站在一個巨大的廢棄船用齒輪上,火光將他虬結的肌肉和猙獰的刺青映照得如同廟里的金剛。他腳下,雜亂地堆放著他們今天“清掃”的“戰利品”:幾箱軍用壓縮餅干、罐頭、幾瓶烈酒、一些繃帶和抗生素,甚至還有兩把沾著暗紅污漬的M4卡賓槍和幾個彈匣。
“…東邊那個軍方補給點!跟鐵桶似的?屁!”雷克斯的聲音如同破鑼,在空曠的船塢里撞出回響,帶著一股劫后余生的亢奮和狠厲。“老子帶人摸過去的時候,你們猜怎么著?守著大門的倆大頭兵,正被兩只他娘的水晶螳螂堵在裝甲車后面當耗子耍呢!子彈打在那鬼東西殼子上,跟撓癢癢似的!得智取!沖著弱點打呀!”他模仿著比蒙Ⅰ型揮動水晶鐮刀的動作,帶起一陣風聲。“唰!一下!那裝甲車的門就跟紙糊的一樣!里面那兄弟…半個身子就沒了!”
人群中響起一陣壓抑的吸氣聲,夾雜著幾聲憤怒的低吼。
“老子能看著嗎?操!”雷克斯猛地一拍胸脯,“‘救火隊’是干什么吃的?干的就是救人的活!那倆外星雜種,還有那幫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官老爺,就是他媽最大的垃圾!老杰克!”他指向人群里一個頭發花白、缺了半只耳朵的干瘦老頭,“你那自制的‘冰咆哮’呢?給老子噴他娘的!”
被點到名的老杰克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費力地拖出一個改裝過的背負式噴霧罐,罐體上畫著一個簡陋的雪花標志。“好嘞,頭兒!零下一百九的液氮,管飽!”
“對!就是這玩意兒!”雷克斯唾沫橫飛,“趁那鬼東西撕裝甲車的時候,老子帶人從側面摸過去,老杰克對準那大鐮刀關節,‘嗤’——!給老子狠狠地噴!那水晶玩意兒再硬,驟冷驟熱它也扛不住!”他模仿著液氮噴射的嘶鳴,手舞足蹈。“好家伙!那玩意兒關節‘咔吧’一聲脆響,動作立馬就僵了!大奎!操起你那消防斧,給老子剁它丫的腿!”
一個鐵塔般的黑漢子悶吼一聲,舉起手中一把刃口崩裂卻血跡斑斑的消防斧,做了個下劈的動作,引得周圍一片叫好。
“另一只想來幫忙?晚了!”雷克斯眼中兇光畢露,“老子手里這桿雷明頓M870可不是吃素的!獨頭穿甲彈,懟著它那亮晶晶的復眼,‘轟’!直接給它開了瓢!綠了吧唧的漿子噴了一墻!”他描述得血腥而粗鄙,卻極大地刺激了這群在絕望中尋找力量的人。人群爆發出劫掠成功后粗野的歡呼和咆哮。
“那補給點里的東西,本該是我們的!是那些當兵的欠我們的!他們守不住,我們‘救火隊’自己拿!”雷克斯振臂高呼,聲音在鋼鐵穹頂下轟鳴,“活命,靠自己!報仇,也得靠自己!想在這操蛋的世道活下去,把那些狗雜種送進地獄的,就跟著老子!拿起家伙!下次,老子帶你們去掏更大的‘火坑’!”
“救火隊!救火隊!救火隊!”狂熱的呼喊如同潮水,拍打著冰冷的鋼鐵墻壁。
洛閣蜷在陰影里,篝火的光在他冰冷的瞳孔里跳動。雷克斯描繪的殺戮場景沒有讓他恐懼,反而像冰冷的燃油,注入了他那顆被仇恨凍結的心臟。水晶螳螂…關節的脆響…綠色的漿液…這些詞匯像烙印一樣刻進他的腦海。他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左手掌心,那枚發卡的尖角在火光下閃爍著微光。力量…需要力量…像那個噴液氮的老杰克?像那個揮斧的大奎?像那個用霰彈槍轟碎怪物腦袋的雷克斯?一種原始的、對暴力的渴望,混雜著冰冷的仇恨,在他幼小的身體里悄然滋生。
就在這時,船塢銹死的大門方向,突然傳來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巨響,緊接著是輪胎急促摩擦地面的尖嘯和幾聲短促而激烈的槍響!
“敵襲!抄家伙!”雷克斯的怒吼瞬間壓過了所有歡呼,他像頭暴怒的獅子般從齒輪上跳下,一把抄起靠在旁邊的雷明頓霰彈槍,咔嚓一聲上膛。剛才還在歡呼的人群瞬間炸開,男人們吼叫著撲向堆放的武器,女人和孩子被迅速推向更深的陰影和掩體。
洛閣的心臟猛地一縮,身體下意識地想要蜷縮得更緊,但那雙冰冷的眼睛卻死死盯住大門口的方向。不是怪物…是槍聲!人類的槍聲!是軍隊?來清剿他們這些“暴民”了?
沉重的鐵門被從外面粗暴地撞開一道縫隙,刺眼的車燈光柱如同利劍般刺破船塢內昏暗的光影。引擎的轟鳴聲中,一輛涂著國民警衛隊橄欖綠、但車體布滿新鮮刮痕和彈孔、車窗碎裂的悍馬軍車,如同失控的野牛般沖了進來,一個急剎停在空地邊緣,輪胎在地上擦出長長的黑印。
車門猛地被踹開,一個穿著破爛迷彩服、滿臉血污的年輕士兵踉蹌著滾了下來,他的一條手臂不自然地扭曲著,顯然是斷了。他嘶啞地朝著船塢內驚恐混亂的人群大喊:“跑!快跑!它們來了!好多!從海里…從碼頭那邊…上來了!”
他的話音未落,船塢連接碼頭區的巨大水閘方向,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無數生銹鐵片互相刮擦的密集“咔嚓”聲!那聲音由遠及近,速度極快,帶著一種非人的、冰冷的節奏感!
“海…海里也有?!”雷克斯的臉色第一次變了,他猛地看向水閘方向。老杰克拖著液氮罐,手在發抖。大奎握緊了消防斧,指節發白。
洛閣順著所有人的目光望去。透過水閘上方巨大的破洞和彌漫的咸濕水汽,他看到碼頭的方向,在黎明前最黑暗的天幕背景下,無數閃爍著幽藍或暗紫色光澤的、如同巨大鐮刀般的陰影,正如同地獄涌出的潮水,密密麻麻地、沉默而迅疾地切割開夜色,向著船塢的方向漫涌而來!那密集的“咔嚓”聲,正是無數水晶鐮刀刮擦地面和巖石發出的死亡序曲!
冰冷的海風裹挾著濃重的腥氣灌入船塢。洛閣的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被更龐大、更冰冷的存在徹底包圍的絕望。他染血的左手,死死攥緊了那枚發卡,尖銳的疼痛刺入掌心。他需要武器。現在就要。
他的目光,如同鎖定獵物的幼狼,猛地掃向離他最近的地方——那個斷臂士兵滾落時,掉在油污地面上的、一把槍管還在微微發燙的M9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