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燼之下
- 暗淡的蒼藍
- 金易木水
- 6288字
- 2025-06-08 02:29:44
華盛頓特區 NSC地下深層安全屋
厚重的合金門在液壓嘶鳴中關閉,將金碧輝煌的會議室與彌漫的血腥味徹底隔絕。布里索·拉赫曼汗總統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墻壁,粗重的喘息在狹小空間里回蕩。幾小時前,他還是這個國家最高權力的象征,如今卻成了ZEUS科技集團理事長——狄奧尼修斯·卡爾德隆——的階下囚。卡爾蒂·拉特利奇國防部長癱坐在對面的簡易行軍床上,雙手被高強度塑料束帶反剪在身后,軍裝領口沾著特工濺出的暗紅血點,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單向玻璃外模糊晃動的守衛身影。
“他竟敢…肖竟敢!”卡爾蒂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憤怒和背叛感幾乎要沖破胸膛。
“卡爾蒂,”布里索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被抽空力氣的疲憊,“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卡爾德隆…他想要的恐怕不止是這間屋子。”總統的目光轉向角落隱秘的通風口柵欄,那里是唯一能接收到微弱外界信號的地方,整個安全屋的設施都被斷電了,只扔給了他們一個老式晶體管收音機,正發出滋滋的電流噪音,斷斷續續播報著災難新聞:“…檀香山國際機場及周邊區域已被劃為最高級別軍事隔離區…傷亡數字仍在攀升…呼吁民眾保持冷靜,相信政府…”
“相信政府?”卡爾蒂發出一聲短促而苦澀的嗤笑,“看看我們!最高決策層被一鍋端!軍隊系統…天知道赫華德控制了多少!卡爾德隆就是趁著外星怪物砸碎了舊秩序,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披上了‘救世主’的新袍子!”
總統沉默了片刻,收音機里女播音員故作鎮定的聲音仍在繼續:“…白宮發言人重申,在布里索總統領導下,國家機器運轉正常,正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運轉正常?”布里索咀嚼著這個詞,眼神銳利起來,“謊言…但也是信號!卡爾德隆還需要時間整合權力,他需要總統這個符號暫時存在,哪怕只是廣播里的‘存在’。這或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窗口。”
卡爾蒂掙扎著坐直身體:“機會?什么機會?向誰求救?中情局?戴林那家伙自身難保!國會山?芙蘭那個墻頭草恐怕已經向卡爾德隆搖尾巴了!”
“不,”布里索的目光投向幽深的黑暗,“向外!向所有和我們一樣,被這從天而降的災難砸懵,但還沒被卡爾德隆染指的力量。”他壓低聲音,幾乎是在耳語,“還記得希爾琳最后那個問題嗎?那些回收的隕石樣本…它們在哪里?卡爾德隆的ZEUS,一定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了研究。你還記得剛剛那混蛋說他的首席科學家死在這場災難里了,那個中國人…叫什么來著…洛敬曉…對…洛敬曉,那個在檀香山遇難的中國科學家,他是萬向等離子對變發動機的首席開發者,是ZEUS最頂尖的大腦之一。他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嗎?卡爾德隆如此急切地發動政變,不惜暴露自己,難道僅僅是為了應對眼前的怪物?還是說…他手里,早已握著比怪物更危險的東西?”
“神盾計劃…”卡爾蒂喃喃道,想起了赫華德辯解時提到的詞,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就在這時,合金門無聲滑開。門口沒有守衛,只有狄奧尼修斯·卡爾德隆修長的身影。他換了一身剪裁更考究的炭灰色西裝,胸前那枚ZEUS胸針在安全屋慘白的應急燈光下反射著冷冽的光。他手里把玩著一個銀質雪茄剪,步履從容,仿佛走進的不是囚室,而是私人俱樂部。
“希望兩位休息得還好?地方簡陋,還請見諒。”卡爾德隆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目光掃過卡爾蒂被束縛的手腕,卻毫無解開的意思。他徑直走到布里索面前,微微俯身,像欣賞一件藝術品。“總統先生,您比廣播里聽起來要疲憊些。壓力太大?還是…在為無法掌控的局面而懊惱?”
布里索迎上他的目光,毫無退縮:“卡爾德隆,你究竟想干什么?政變?獨裁?你以為控制了我們幾個,就能控制整個國家對抗那種東西?”他指向收音機方向,那里隱約傳來“怪物”、“傷亡慘重”的字眼。
“控制?”卡爾德隆直起身,優雅地攤開雙手,笑容里帶著一絲悲憫的嘲諷,“不,總統先生,您錯了。恰恰相反,我是來打破控制的。打破舊時代官僚體系面對真正危機時的遲鈍、低效和無能!”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傳道者般的狂熱。“看看外面!一個來自星海深處的獵食者,只用一天就撕碎了我們最精銳的艦隊和防御!你們還在為情報預算、為誰該負責互相推諉扯皮的時候,它已經踏上了我們的土地!用舊思維對抗新威脅?那是自殺!”
他踱步到卡爾蒂面前,眼神銳利如刀:“拉特利奇部長,您親眼見過戰場報告。告訴我,我們的坦克、導彈、戰機,在它面前像不像孩子的玩具?常規武器?笑話!我們需要進化!需要超越凡俗的力量!”
“所以你就綁架總統,發動政變,用槍指著自己人?”卡爾蒂怒吼道,試圖掙脫束縛。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卡爾德隆的聲音冷了下來,俯視著卡爾蒂,“你們太慢了,太軟弱了。為了生存,為了美利堅的未來,必須有一個聲音能打破一切阻礙,調動所有資源,執行最激進的方案——神盾計劃(Project Aegis)!”
他走到安全屋中央,向地下擲出一個類似于魔方的金屬小盒子,不知何時投射出一幅全息星圖,一顆被標注為“科伊伯帶天體-代號‘利維坦’”的巨大星體緩緩旋轉,旁邊分離出一個小小的碎片,軌跡直指地球。“它,”卡爾德隆指著碎片,“不是第一個來訪者。過去十五年,它‘路過’我們八次,每一次都留下‘禮物’——蘊含著硅基-碳基融合奧秘的隕石樣本。ZEUS,一直站在理解它們的最前沿。”
星圖切換,變成復雜的生物分子結構和能量圖譜。“洛敬曉教授生前的研究,尤其是萬向等離子對變發動機的微型化與高功率輸出,為我們打開了一扇關鍵的大門。他的智慧…令人惋惜地中斷了。”卡爾德隆的語氣聽不出多少真誠的遺憾,“但遺產猶在。‘神盾計劃’的核心,就是利用這些天外來客的生物特性,結合洛教授的動力突破,創造屬于人類的新一代‘守護者’——可控、可量產、足以匹敵甚至超越那些星空獵食者的生物兵器!”
布里索和卡爾蒂倒吸一口涼氣。瘋子!他要用外星怪物來制造怪物軍隊!
“這是褻瀆!是玩火自焚!”布里索厲聲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釋放什么!”
“我知道風險,總統先生,我可太清楚了!”卡爾德隆轉過身,臉上帶著掌控一切的微笑,“但比起坐以待斃,被那些水晶怪物像屠宰牲口一樣碾碎,我寧愿選擇掌控風險!而掌控風險,需要絕對的權力和資源。”他輕輕按動雪茄剪,發出清脆的“咔噠”聲,如同法官落槌。“我需要總統令。宣布國家進入最高緊急狀態(Martial Law),賦予ZEUS科技集團戰時特別授權(Special Executive Powers),調動國家戰略儲備,整合所有軍工及科研資源,全力推進‘神盾計劃’。”
他目光掃過兩人,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簽了它。為美利堅保留火種。或者…”他頓了頓,聲音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看著這個國家,還有你們珍視的一切,在怪物的爪牙和內部的混亂中…化為灰燼。選擇權,在你們手上。不過,時間…不多了。”他指了指收音機,輕輕拍了拍那老舊的金屬外殼,里面正傳出新的、更加混亂和絕望的現場報道片段。
太平洋上空,黑鷹一號駕駛艙
威爾遜·沃倫諾曼底中士的手指死死摳在操縱桿上,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下方,檀香山國際機場已徹底淪為但丁筆下的煉獄。曾經宏偉的航站樓只剩下扭曲的鋼鐵骨架和沖天烈焰,濃煙如巨大的黑色裹尸布,遮蔽了黎明的微光。跑道上遍布著燃燒的車輛殘骸和觸目驚心的黑色彈坑。而在這片廢墟的中心,那個帶來毀滅的巨球如同地獄核心般矗立著,表面那些暗紅色的“裂痕”如同呼吸般明滅,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吞吐著死亡。
“Boss!威爾遜!回答我!燃料告警!我們必須立刻返航卡爾文森號!重復,立刻返航!”利德·穆·雷迪斯下士的聲音在通訊頻道里嘶吼,蓋過了駕駛艙外引擎的轟鳴和下方隱約傳來的爆炸聲。蒂芬妮·凱·西爾維亞下士駕駛的黑鷹三號緊緊伴飛在側翼,頻道里是她壓抑的啜泣和牙齒打顫的聲音。
威爾遜的視線死死鎖定在下方機場邊緣的一片區域。幾個小時前,一架來自中國的A300客機曾在那里迫降。他仿佛還能看到那個跳下車去撿發卡的男孩身影,看到那輛被標記為27號的擺渡車…而現在,那里只剩下一堆被高溫熔化的金屬和焦黑的殘骸。哈維…那個總是用技術分析帶來冷靜判斷的兄弟,為了給他們爭取渺茫的希望,被那該死的觸手像拍蒼蠅一樣擊落,消失在冰冷的海水里。而那個男孩和他的家人…威爾遜的胃部一陣痙攣。他曾承諾過沃克艦長,要親手宰了那東西!可現在呢?
“威爾遜中士!這是命令!立刻轉向180,航向卡爾文森!否則我們都得栽下去!”沃克中尉的聲音切入頻道,帶著前所未有的嚴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航母的雷達牢牢鎖定著他們。
“艦長…”威爾遜的聲音干澀嘶啞,如同砂紙摩擦,“哈維他…還有下面那些人…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沃克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痛苦和決絕,“哈維是我的兵!下面每一個都是我們要保護的人!但你現在沖下去除了送死,讓黑鷹小隊全軍覆沒,還能做什么?!用機炮給那怪物刮痧嗎?冷靜點,中士!活著!活著才能復仇!活著才能駕駛更強大的武器,把它們送進地獄!這是哈維用命換來的機會!別讓他白死!這是命令!執行!”
沃克的話像一盆冰水,狠狠澆在威爾遜沸騰的怒火和絕望上。他猛地一拉操縱桿,F-22“猛禽”戰機發出不甘的咆哮,機頭艱難抬起,劃出一道沉重的弧線。
就在轉向的瞬間,威爾遜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下方廢墟中的異動。在巨球陰影邊緣的濃煙中,數個詭異的身影正以驚人的速度移動!它們擁有昆蟲般的修長節肢,目測至少六條,支撐著覆蓋著暗色幾丁質甲殼的身軀,在火光和廢墟間跳躍穿梭,快得留下殘影。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們的前肢——那不是爪子,而是兩把巨大、彎曲、閃爍著冰冷無機質光澤的…水晶鐮刀!幽藍或暗紫的光澤在刃口流動,如同凝固的異星血液。
一只這樣的怪物正撲向一輛翻倒的M2步兵戰車殘骸。幾名幸存的國民警衛隊士兵依托殘骸進行著絕望的抵抗,步槍子彈打在怪物暗色的甲殼上,只濺起微不足道的火花和叮當脆響,如同雨點擊打巖石。怪物水晶鐮刀隨意一揮,一道幽藍的寒光閃過,M2步兵戰車厚重的側面裝甲如同熱刀切黃油般被撕裂開來,火星四濺!里面士兵的慘叫戛然而止。另一只怪物則沖向一群正在撤離的平民,水晶鐮刀交錯揮舞,帶起一片血霧和殘肢斷臂,人類的軀體在那種力量和水晶鋒銳面前脆弱得像紙片!
“上帝啊…那是什么鬼東西?!”利德驚恐的聲音在頻道里炸響。
“從…從那個球里出來的?”蒂芬妮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威爾遜的心沉到了谷底,冰冷徹骨。巨球…它不僅僅是武器,它還是…母巢!哈維用生命爭取來的時間,并未換來平安,只是延緩了更大恐怖的降臨。他看著下方水晶鐮刀劃出的死亡軌跡,看著士兵和平民如同麥稈般倒下,沃克艦長的話再次在耳邊轟鳴:“活著,才能駕駛更強大的武器,把它們送進地獄!”
“黑鷹小隊,”威爾遜的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冰冷、堅硬,再無一絲動搖,“執行返航命令。最高速度!記錄所有目視敵情。我們…會回來的。”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希望、哈維和無數生命的焦土,猛地將節流閥推到底。戰機引擎發出撕裂空氣的尖嘯,載著滿腔的仇恨與冰冷的誓言,沖向波濤洶涌的太平洋深處。復仇的種子,已在煉獄的余燼中深深埋下。
夏威夷,瓦胡島西海岸臨時收容點(原希卡姆空軍基地外圍倉庫區)
咸澀的海風裹挾著灰塵和遠處未散的焦糊味,吹拂著用防水帆布和廢舊集裝箱勉強拼湊出的“醫療區”。呻吟、哭泣、士兵粗魯的吆喝和救護車刺耳的鳴笛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絕望混亂的戰后圖景。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血腥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氣味。
洛閣蜷縮在一個堆滿空醫療箱的角落陰影里,小小的身體裹在一件沾滿污漬、過于寬大的軍用毯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空洞得嚇人,失去了所有孩童應有的光澤,像兩口干涸的深井,倒映著倉庫頂棚搖晃的慘白燈光,卻映不出任何生機。他的左手死死地攥在毯子下面,掌心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但他毫無知覺。掌心深處,是妹妹洛默雅那個遺落的、邊緣鋒利的星形小發卡。金屬的棱角深深嵌進了他的皮肉,溫熱的血珠滲出,染紅了冰冷的金屬和掌心,他卻感覺不到疼。只有一種更深、更冷的寒意,從骨髓里滲透出來,凍結了四肢百骸。
“爸爸…媽媽…墨雅…”這幾個字在他干裂的嘴唇邊無聲地滾動,像破碎的玻璃渣,每一次摩擦都帶來無聲的劇痛。記憶的碎片在冰冷的意識里反復切割:父親洛敬曉在雷暴中沉穩講述等離子發動機聯動時深邃的眼神;母親戚天嵐在氧氣面罩下依然溫柔撫摸他頭發的手;妹妹洛默雅蜷縮在他懷里,手腕上那串粉水晶手鏈冰涼細膩的觸感…還有最后,那只從廢墟碎片下露出的、戴著同樣手鏈的、毫無生氣的幼嫩小手…世界崩塌的聲音,原來就是一片死寂。
毯子被猛地掀開一角,刺眼的光線讓洛閣不適地瞇了瞇眼。是那個在廢墟中發現他的年輕士兵,臉上還帶著未擦凈的黑灰和一道細小的血痕。他蹲下身,手里拿著一個軍用壓縮餅干和一小瓶水,眼神復雜地看著眼前這個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的孩子。
“嘿,小子,吃點東西。”士兵的聲音沙啞疲憊,試圖把餅干塞進洛閣手里,卻觸碰到一片冰冷和黏膩的濕滑——是血。士兵一怔,強行掰開洛閣緊握的左手,看到了那個染血的發卡和血肉模糊的掌心。他倒抽一口涼氣,手忙腳亂地從急救包里翻找紗布。
“該死的…你…”士兵笨拙地用紗布裹著洛閣的手,動作粗魯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聽著,我知道…我知道發生了什么。這操蛋的世界!但你不能這樣!你得活下去!聽見沒有?活下去!”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無處發泄的憤怒和無力。
洛閣沒有任何反應,空洞的目光越過士兵的肩膀,落在倉庫墻壁上一塊用木板釘著的簡易公告欄。那里貼著一張從報紙上撕下的模糊圖片,正是那個懸浮在太平洋上的、帶來毀滅的巨球。圖片下方,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標題:《天罰?未知巨球襲擊檀香山!》
就在這時,一個洪亮而憤懣的聲音在嘈雜的倉庫另一頭炸響,壓過了所有的噪音:
“相信政府?相信這幫穿西裝打領帶的蠢貨?!看看我們!家沒了!親人沒了!等著他們慢吞吞的救濟糧和空頭支票餓死嗎?”
洛閣空洞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焦距第一次有了細微的變化,落在了聲音來源處。
那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魁梧的光頭男人,穿著沾滿油污的工裝背心,露出肌肉虬結、布滿刺青的古銅色臂膀。他站在一個倒扣的木箱上,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對著周圍一群面黃肌瘦、眼神麻木的幸存者揮舞著砂鍋大的拳頭。他身邊跟著幾個同樣精悍、手持隨手撿到或是粗糙自制簡易武器的男人女人,眼神警惕而彪悍。
“海軍陸戰隊那幫孫子守不住機場!國民警衛隊像他媽兔子一樣被那些水晶螳螂攆著跑!指望他們保護我們?做夢!”光頭男人唾沫橫飛,聲音如同悶雷,“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活路,得靠我們自己搶出來!食物!藥品!武器!誰他媽也別想躺著等死!想活命的,想給親人報仇的,就跟著我們‘救火隊’!拿起家伙,自己保護自己!自己去找吃的喝的!把那些狗娘養的外星雜種,還有那些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官老爺,統統他媽的掃進太平洋!”
“救火隊!救火隊!”他身邊的幾個人跟著低吼起來,眼神兇狠,像一群被逼到絕境的狼。
人群一陣騷動。有人恐懼地后退,有人麻木地低頭,但也有一部分人,眼中漸漸燃起微弱卻執拗的火苗,那是被絕望壓迫到極致后反彈出的、不顧一切的生存和復仇欲望。
那個給洛閣包扎的年輕士兵停下了動作,看著光頭男人的方向,臉上露出混雜著鄙夷、無奈和一絲…動搖的復雜神色。他低聲罵了一句:“一群瘋子…添亂…”但語氣里卻沒有多少底氣。
士兵低頭,發現洛閣的目光不再空洞。那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公告欄上巨球的圖片,又緩緩移向那個站在木箱上咆哮的光頭男人。孩子的瞳孔深處,那冰冷死寂的深潭里,似乎有什么極其微小、卻無比堅硬的東西,在無邊的黑暗與血色中,極其緩慢地…凝結。像一顆深埋于凍土之下、等待著破土而出的復仇種子。他染血的左手,無意識地,更緊地攥住了掌心那個冰冷的、星形的金屬發卡,仿佛那是連接過去與未來、死亡與復仇的唯一錨點。
海風嗚咽著穿過破損的倉庫大門,卷起地上的塵埃和紙屑,如同亡魂的低語。檀香山的火焰尚未熄滅,新的枷鎖已然鑄成,而余燼之中,冰冷的、渴望燃燒的種子,已經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