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俠若為皇
- 斯蓋
- 2309字
- 2017-09-06 22:46:00
當他神色凝重地走出議事大殿的門,葉唐安咬牙切齒地沖了上來揪住他的衣領。他看清了他微紅的眼眶,緊咬的牙關,泛白的指節。他看到了恨惡與惱怒。
葉唐安從來都不是一個沖動的人,但這次,他是真的動了怒。以他們二人的身份地位,葉唐安不應該有這樣逾矩的舉動。殊墨是他的底線,是唯一能動搖他的人。
“你知道‘纏綿’嗎?你知道那塊三角鏢的碎片上有‘纏綿’嗎?”
幾近咆哮。不知是悲傷還是憤怒,他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邵儀從后面輕輕拍了拍葉唐安的肩,目光卻鎖住了若衡。他冷冷地說,“唐安,總有辦法的。”
“纏綿?”和他一塊走出來的陸憫川聽到這兩個字竟是大驚失色。“此毒不是隱匿江湖許久了,怎在這時出現?”
葉唐安的話猶如一把利刃狠狠在他心頭剮了一刀,錐心刺骨地痛。他不敢去想象自己那個幾天前還好好的師妹,如今不僅重傷未醒,還身負奇毒。
纏綿,他怎會不知呢。這可謂江湖上最霸道的一味毒,分寒毒和火毒,毒發時兩種毒**織纏繞,令人時而灼熱時而冰寒,故曰纏綿。只是這纏綿之毒,早就是消失多年,其解藥及其配方,自然也已失傳。
“同一伙人作案,為何單單這只用來對付師父的三角鏢上,有纏綿之毒呢?”沉默后若衡發問。
無人作答。
若衡的心情更沉重了幾分。刺殺,屠戮,纏綿。
他似乎還能看見在不醉竹林的平靜時光,炊煙裊裊,沒有風的時候就直直地向上飄,直到散盡在看不到的地方。他多么希望所有屋子的炊煙都可以永遠這么寧靜。沒有動蕩,沒有飄搖。
他一直以為,自己那么努力地學習武功,是希望能完成父皇令他一統武林的托付,更是希望有一天能在江湖上力挽狂瀾,平鎮動亂。然而,當他真的被委以重用,真的直面江湖暗潮時,是要付出如此沉重與悲痛的代價。
從此,他的心頭,多了一個姑娘,他的肩頭,多了一個江湖。
若衡悄悄地走出殊墨的房門,趁江白離開的片刻。
他沒有想到,這一切的導火索,竟然是殊墨身上的纏綿。如今,她就這樣靜靜地安躺在榻上,不見漆黑靈動的眸子,也不見蕩漾著笑意的梨渦。即使她的呼吸平穩,如同夏日晌午小憩。他不愿相信,她可能,就這樣一直一直地睡下去,再也不會醒來。他不愿去假設,如果她真的離開了,他會做出些什么。
正是炎夏,葉唐安雖然已驅盡了周圍的鳴蟬,屋內也放置了冰塊,但若衡依然很煩躁,心緒不寧,就好像一件收藏多年的珍寶突然失竊了一般難受與焦慮,看著殊墨,他幾乎不能思考,他能做的只有心痛。
他沒有絲毫頭緒,連黑衣人的一點破綻和線索都還沒有找到,談何為她復仇。他不能為她做什么,連疼痛都無法為她分擔。如此無力。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未來是沉重而艱辛的,卻沒想到,還是如此地痛苦,苦不堪言。
若衡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幾個消息靈通的弟子正在四處尋他,他們告訴了他一個剛剛得到的密報。也算不上什么密報,這簡直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
靖云門安插在京城的暗樁被悉數拔除。
他自然明白暗樁的重要性。只是這靖云門年代淵遠,根基深厚,暗樁遍地,這些黑衣人不僅查獲了幾乎所有暗樁,而且一夜之間搗毀,一定是股大勢力,大得足以使整個江湖忌憚。
不過,總算有了些門路。
在其中一家繡莊的柜臺上,他們留下了名號——玉龍堂。
這玉龍堂同纏綿之毒一樣,是消失江湖數十年的一個門派。
三十年前,江湖一派祥和,并無風雨。當時的武林盟主宋鼎是個胸懷大志野心勃勃之輩,身為盟主卻無事可做,他不甘就此空得盟主虛名。為了在后世留下他的功績,他特意筑擂,鼓動各方門派評選“江湖第一幫派”。
本也算不上是什么過失,往好處想了還能促進各門派之間的競爭。但他錯就錯在對玉龍堂的態度和處理方式。玉龍堂專攻毒藥和暗器之事,門下弟子雖不多,也只是個小門派,但在評選比武時風頭大盛,靠著其出其不意的手法屢戰屢勝,有一舉奪下“江湖第一幫派”之勢。
宋鼎卻偏向正派劍術,認為毒藥和暗器乃陰詭之術,有違江湖人光明磊落之氣,不宜冠以“第一幫派”之雄名,暗中打壓不說,甚至無端地為玉龍堂扣上了“邪派”的帽子。
玉龍堂自然不服,處處為毒藥暗器正名,可誰曾料到,一夕之間,玉龍堂上至盟主,下至廚子,滿門被屠。
宋鼎方幡然醒悟,此番變故皆因一己偏見,玉龍堂雖然不主張劍術,但他們的毒藥和暗器也并沒有做有違人道之事,甚至是許多門派的不時之需。宋鼎自廢武功以示悔過,其首徒幕遲宣稱他“隱匿江湖,若無變故不會現身”后也杳無音訊。從此,再沒人提起過武林盟主。
玉龍堂,是江湖歷史上血色醒目的三個字。這三個字,是滿門數十人的冤魂,是毒藥暗器一道的冤名,是那一輩江湖人不辨是非正邪的羞恥。當年的那場屠戮,竟然一直都沒有人來作個了結,甚至,連兇手是誰都未曾得知。
如今,玉龍堂重出江湖,恐怕是為復仇而來。當年是否有人虎口脫險逃出生天,又有誰說得清呢?他們養精蓄潤韜光養晦三十年,三十年前就風頭大盛,如今能有如此實力也不置可否。
三十年,不足以涂抹一個以血作為代價的過犯,但足以培養一代武林高手了。
江湖已是人心惶惶,一片陰晦。
議事大殿。
幾名受傷的長老已療傷閉關。掌門侯霄主持大局。他也已經得知了那個壞消息,正一杯接一杯地飲著苦茶,愁眉不展。也難怪,換做誰聽到了這個消息,都很難不感到不寒而栗。
“我們的商鋪、酒樓、染坊、繡莊,大大小小的產業都受到了毀滅性的侵襲,而且可怕的是,玉龍堂只是傷人毀物,不劫財。顯然,是朝著我們來的,而且已經把我們吃了個透。”侯掌門顯得憂心忡忡,這可能是他幾十年來都沒有過的焦躁了。
“從上次遇襲的情況看,玉龍堂針對的是整個江湖,而不僅僅是我們靖云門。如果不出意外,那下一家,應該是蘅蕪閣。”若衡一字一句地說。確實,除卻靖云門,江湖上最有勢力的,就數蘅蕪閣了。
“他們也應該有所防備了。”
“如果他們的情報網也遭此大難,那就真的可怕了?!?
若衡沒有回答,他知道,有些人,他必須去見一見,有些事,他不得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