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天還沒完全亮，關清就回到家為晚上的宴請做準備，而我則一早就到M湖邊。

M湖曾經是A市晨練人數最多的地方，去之前我還有些擔心人太多的話，我就沒辦法和游珍好好說話了，可估計是因為之前穹的事情，有人說在晚上看到了湖里有巨大的怪物，M湖有妖怪的事情便傳開來，現在幾乎見不到晨練的人了，倒是妖怪真的多了起來，一路上遇到好幾個和我打招呼的家伙。

“早啊葉克大人！”

“葉克大人這是我今早晨剛抓來的魚！”

“啊這不是葉克大人嗎！”

“大家快來看啊，葉克大人竟然來了欸！”

......

一路的吵吵鬧鬧讓我很無奈，還不如晨練的人多一些好，至少他們不會跟著我。

“M湖現在真是成了妖怪的天堂了...”我自言自語道，四處走動著尋找游珍的蹤跡，可是哪里都沒有看到她。

“葉克大人在干什么呀？”

“不知道欸，看樣子像在找什么？”

......

背后竊竊私語的妖怪隊伍已經壯大到我無法忽視它們了，我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它們。

“啊！！葉克大人轉過來了。”

“你看我讓你們小點聲，你們肯定吵到他了。”

“大家還是離遠一點看著葉克大人吧。”

.......

我嘆了口氣，問道：“你們有誰在這附近見到過一個鮫人？她叫游珍。”

小妖怪們一下子安靜了，半天都沒有說話。

“有人見到嗎？”我又問了一遍，這些家伙的反映有點奇怪啊。

“哇，葉克大人竟然是在找一個妖怪欸！！”

“果然和傳說中的一樣可靠啊！”

“葉克大人你以后會經常來嗎？”

我想在這群七嘴八舌的妖怪中找到能用的信息，可是它們只顧著自己叨嘮，完全忘記了我的存在，我只能繼續(xù)自己找，四處看了看似乎除了我沒有其他人類了，只能叫她的名字呼喚她了，傳說中有妖力的人類如果知道妖怪的名字，無論多遠，只要呼喚它的名字它都可以聽見，但是否愿意出來見你就是它們自己的事情了。

“游珍，你在這里嗎？我有事情和你說。”我大聲喊道，努力屏蔽我背后那群小妖的驚呼。

呼喊了很久，都沒有看到她的蹤影，不禁有些泄氣。

“葉克大人，如果您說的是那只命不久矣的鮫人，那它已經不在這里了。不過這附近很少有來自大海的妖怪，所以估計您要找的就是那個鮫人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我順著聲音看去，是一條湖中的鯉魚。

這是一條墨黑色的鯉魚，比一般的鯉魚大得多，像一幅畫一樣在水面露出頭來，我蹲下身問它：“命不久矣是社么意思？”

“她背棄自然的規(guī)定變成人形，大海會懲罰她的，我在她身上聞到了快死的妖怪才有的味道。”鯉魚的嘴并沒有動，我卻能聽見它的話。

“懲罰？”

“當然，她的性命是大海給的，沒有海水的保護她會逐漸干枯，不能呼吸，雖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變成你們人類的樣子，但在我活在世上的三百年來，我還沒見過有什么真的能讓妖怪變成人的法術，最多是暫時的形態(tài)變化罷了，即使是暫時的變化，付出的代價也是非常大的，只有腦子不清楚的妖怪才會去做那種交易。”

我想起游珍說的那句“不過是交換一些東西”，越來越擔心了，“什么交易？”我問那只鯉魚。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以前有個很厲害的海棠花妖怪愛上一個人類，從巫師那里服下藥水，最后變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東西，而那個人類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最后它只能藏在深山老林里孤苦到老，聽說它的交換條件是放棄自己一半的妖力，前段時間因為妖力用盡，死掉了。”

“...你最后見到游珍是在哪里？”我得快點找到她，說不定還來得及。

“你就算找到她也沒用了，她得不到人類的愛的，不是所有人類都像您一樣，人類只會利用妖怪。”鯉魚說道。

“告訴我你最后一次見到她的地點。”我再次問道。

鯉魚和我對視了很久，“既然您堅持，那您去中心公園吧，她應該在哪里。”說完它就沉到湖中，“她的眼睛已經快要哭干了，您現在去，說不定還能見她最后一面。”

“謝謝！”M湖離中心公園并不遠，我急忙打了個車，“師傅，去中心公園。”

她跑到那里干什么？她到底和巫師交換了什么？天已經徹底亮了，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都多了起來，中心公園附近有很多寫字樓，這會兒已經開始堵車了，我正看著前方擁擠的車輛發(fā)愁，手機響了起來，是關清。

“喂，葉克，我這邊和奶奶說好了，晚上的邀請人員里已經加上了你的名字，米達也從普通嘉賓調整為貴賓，到時候會提前到達，還有單間休息室，我們可以直接去休息室找他，你那兒怎么樣？”關清的聲音里全是焦急。

“我這兒不太順利，事情有點復雜，游珍不在M湖，其他妖怪告訴我她可能在中心公園，我正在去中心公園的路上。”車已經五分鐘沒有挪動了，“正好早高峰，堵在路上了。”

“那我現在也去中心公園。“關清說，我能聽見電話里他快速關上門的聲音，

“好，見面聊。”掛掉電話，我看了一眼前方的車流，“師傅，我就從這兒下吧，我微信付款給您。”

一下車，我就朝著中心公園的方向跑去。

中心公園在A市的中心，經過多次的改造已經變成了一個噴泉廣場，夏天的時候會有漂亮的音樂噴泉，可現在是冬天，噴泉都暫停工作，連個水都沒有，游珍為什么非要跑到這種地方去？

路上都是趕著上班上學的人群，我一個個穿過他們，和好幾個人說了抱歉，還不小心踩到了好幾個人的鞋子，終于看到了中心公園旁作為地標的大廈，這里到了晚上會有很美的夜景，果然如鯉魚所說，我看到了坐在噴泉臺子旁的游珍，依然美的不像話，依然穿著單薄的裙子。

“游珍，你...”我剛想說話，卻被一聲怒喝打斷。

“你是傻嗎！跑到這里來干嘛！”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和我一樣匆匆趕來的關清，他騎在單車上，大冬天的卻滿頭是汗。

“葉克先生，你們？怎么來了？”游珍明顯沒想到我倆會出現，她剛想問我些什么，但看到關清又咽了回去。

“放心，他不是外人。”我走到她身邊，“我都告訴他了，他是我的朋友，你可以放心。”

“葉克先生也找到能放心說話的伙伴了？”她明顯高興起來，眼神里多了些光彩，“真替您高興呀，我如果能有一個放心說話的伙伴，我就能把我和米達的故事分享給它們了，可是...”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來。

“可是跨種族戀愛這種事是不會被看好的吧。”關清從自行車上下來，想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游珍披上，卻被她的手擋回去了。

“謝謝，鮫人不怕冷的，比起孤獨的深海，陸地上的冷都不算什么。”她抬起頭看著關清，淺淺的笑了笑，“你說得對，跨種族的戀愛不僅是不被看好的，而且是禁忌的，會受到大海的懲罰。”她還是笑著，就像在說別的事情一樣，軟綿綿的聲音很微弱。

我和關清都不敢問，是什么樣的懲罰。

游珍看了看我們兩個，輕柔的說：“我呀，如果這次見不到米達，就得不到他的愛了呢，背棄大海的鮫人如果這樣回去，是無法得到大海的原諒的，”她拉起我和關清的手，我感覺到關清明顯愣住了，因為這手太涼了，“其實我心里明白，米達肯定是不喜歡我了，不然怎么會這么久不出現呢，但是既然我也沒辦法回到大海了，還不如再見他一面，就一面也好。”

“跟我們走，我?guī)闳ヒ娝！标P清說，“今天晚上，你就能見到他了。”

游珍不可思議的看著關清，又看著我，見我沒有否認，她的眼眶紅了起來，“沒想到你們真的找到了...可是我沒有可以回報的東西了...”

我心里明白，她的眼淚已經哭干了，“回報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可是見到米達以后呢，你怎么打算？”

關清有些不解的望著我，“葉克，你不是答應她...”

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我一直看著游珍，“告訴我，見過他之后，你打算怎么辦。”

眼前的鮫人蒼白著臉，笑盈盈的說出一句話，“見到他之后，我就可以不留遺憾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