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晚清買了點菜回到家,從今天起,她要徹底讓自己從衣來伸手的日子擺脫出來。
學會節約,學會做一個普通人,雖然巨大的反差讓她很難一下子接受過來,但這幾天發生的事,也算給她上了一課,到了絕境,人是會一瞬間成長的。
她擦干淚水,把大白菜一片片洗干凈,等水開了,輕輕放入鍋里。
還好平時她也不很揮霍,從來也不熱愛大牌,戴媽媽給她的錢她都有自己存一點,雖然這次她偷偷加上五百萬還了不少,但她還留了五十萬以備不時之需,這五十萬,節約點,應該夠她們過很久了。
電話響起,她合上鍋蓋,又忙著切蒜,便用耳朵夾著肩膀邊切邊接起來:“喂。”
電話那頭沒聲。
戴晚清又喂了一聲。
“晚清,是我。”
咚——
手上傳來輕微的刺痛,戴晚清倒吸了口涼氣,電話落到砧板上。
她急忙拿起來看,沒什么事,電話還在接通中。
她顧不上微微滲血的手指,有一瞬間忘了身在何處,顫抖的嘴唇出賣了她的鎮靜:“南醇啊,最近好嗎?”
“好。”戴南醇好聽卻略顯稚嫩的聲音傳來,有一股令她心悸的魔力,“我什么都好,就是很想你……和媽。”
戴晚清忍住哽咽,笑著說道:“在那邊好好學習啊,平時放假什么的也不要回來了,等畢業了再回吧,我和媽很好,你剛去不久肯定很多不懂,好好照顧自己。”
“我……”
鍋開始沸騰得厲害,白色的泡泡不斷往外冒流到了電磁爐上,戴晚清另一只手去按開關被流過來的開水燙到,狠狠地呼了一口氣,又去揭鍋蓋被燙得更慘,最后一陣噼里啪啦只好拔掉電線。
“你在做飯?”他聽到了鍋冒泡和電磁爐聲音停掉的聲音。
戴晚清一愣,走出廚房:“哈哈,是啊,最近在學做飯,我發現我太糟糕了,什么都不會。”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學校?”戴南醇犀利反問,他太了解戴晚清了,每當她撒謊,就會忍不住走來走去,打著哈哈。
“家里出了什么事?”
“沒事真沒事,我剛在上烹飪課,真的,你好好學習,一天別老玩游戲上網,沒事也別打電話了,專心點,姐等你學成歸來。”
“真沒事?”
“真沒事。”
……
戴南醇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話,目光飄向遠方,良久,才吐出一句:“你可以什么都不會,我會就行。”
便掛了電話。
戴南醇一生桀驁不馴,對什么都很冷漠,誰的話都不聽,特別難管,但對戴媽媽有種特別的親切感,所以當他12歲時,戴媽媽溫柔地笑著問他,愿不愿意跟她走時,他幾乎想都沒想,就點了頭。
她牽著他臟兮兮的手,帶他上了一輛有空調,很豪華的車,也不介意他會不會弄臟她的東西,拿出干凈的帕子把他擦干凈,又帶他去溫泉泡澡,買新衣服,最后干干凈凈地出現在她家。
然后就碰到了戴晚清,看著母女兩人如出一轍的美麗面孔,他只覺得比太陽還耀眼,而同樣溫柔真誠地對他笑的時候,他忽然自卑得無以復加。
戴晚清天單純得不含一絲雜質的水眸,更是刺到了他心底最黑暗的地方,他心機深沉,而她天真爛漫,一個地獄,一個天堂,兩個極端世界的兩個人。
他永遠記得他第一次握住戴晚清的手的時候,肉肉的,比絲綢還滑,而他的,雖然洗干凈了,卻依然粗糙得像老樹皮。
在戴晚清對他笑,說歡迎時大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和真誠時,他被一股情緒擊中,又愛又羨慕,還有恨。
這種討厭和心動兩種極端的情緒每天都在撕扯他,以至于他對戴晚清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若即若離的態度,直到……
“嘿,南醇,期中考試要開始了,你怎么還在電話亭,趕快啦。”一個金發碧眼穿著校服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口流利的英文道。
他點了點頭,和他一起走出電話亭,回憶的閘門打開,他沉默地走著。
這是他來西雅圖的第一年,因為不斷跳級,才18歲就上了大二,本來和戴晚清一個班,但因為他出類拔萃的優秀讓校方極為重視,加上戴媽媽的身份地位在a市也算有頭有臉,兩者合作,為他爭取到了西雅圖一個名牌大學的留學機會,很多人拼死都得不來的榮耀,就這樣硬生生落在了一點都不想要的戴南醇身上。
他逼自己優秀,只不過不想跟她分開,他想陪在她身邊,照顧她,就這樣而已,卻從沒想過要離開她,這完全背離了他努力的初衷,戴南醇郁悶極了。
但是,在他終于鼓足勇氣坦明自己的真心的時候,戴晚清震驚之余也拒絕了他,她說她一直把他當親弟弟。
他的心無力下沉,親弟弟,原來,她對他那么好,不過如此,是他想太多。
正值少年意氣風發的年紀,他滿腹真心以為會換來她的執手,卻不料一個姐弟身份就將他擊潰,更為打擊的是,在他拒絕了戴媽媽和校長辛苦弄來的出國名額的后一天。
戴晚清居然跟戴媽媽說他同意出國,還自作主張地把機票給他買好,說她送他去,在機場他淡淡地問了她一句:“你真的希望我去?”
18歲的他五官更加分明深邃,渾身散發著青春的荷爾蒙,惹得許多女生頻頻側目。
他低著頭看著比她矮了一個頭的戴晚清,目光強勢,戴晚清仰著頭理直氣壯地回視她,眼底一片倔強:“這對你來說是個機會,你不準任性,你還小,以后你就會感謝我今天的決定。走,我送你去。”
她拉著他的手腕,拉不動就繞到他后面推他,惹來機場許多人觀望,很多人拿出手機紛紛拍照,俊男靚女的組合,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焦點,更何況他還和她在人多的地方上演這么一出。
“王叔,你看他,你幫我,把他押上飛機。”
戴晚清推不動他便向司機王叔求救,生氣得直跺腳,打他,明明氣到小臉通紅,在別人眼里,更加成了女朋友撒嬌的畫面,一些女生被戴南醇帥得三魂丟了七魄,拿著手機狂拍,恨不得拉走戴晚清取而代之。
戴南醇沉沉的目光鎖著她,看著她“用心盡力”的樣子,心臟像跌入冰窖,寒冷漫透四肢百骸。
她終于抓住他的手,而不是手腕,小手依舊如絲綢般柔嫩,只是他的手終于比她大了很多,甚至可以完全包裹住她的。
他強忍著心底的顫抖,忍著愛意的澎湃,緊緊抓住她的手。
“戴南醇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去我永遠都不理你了。”
他心尖一顫,妥協的垂下長睫,他是被她馴服的狐貍,他知道再怎么掙扎也是徒勞,
在愛情里面,誰先愛上了,誰就輸。
這場仗,他一開始就已經輸得一塌糊涂,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