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倆剛一走，郎圣就忍不住，趕緊方便了一把。吃瓜這個東西，來的就是快，人是有幾個忍不住的地方，其中之一就是憋不住尿。

北大荒人的瓜窩棚外邊，放了一個小桌子，幾個小板凳，地方很涼爽。他平時就在這兒吃飯，或是招待來買瓜的客人，收拾得也十分干凈敞亮。

郎圣和北大荒人面對面坐了。沒有像樣的酒杯，就是二大碗，北大荒人給他“咕咚咕咚”的倒了半大碗，遞給他；他自己也一樣倒了半碗，端起來，說：“簡單的一碗酒，不好意思，我先敬你一杯，來，干。”說了，和郎圣一碰碗邊；端著碗，等著郎圣，見郎圣喝了一口，他才也喝了一口。又讓郎圣吃菜。

菜都是農家小園子里的，茄子、豆角、黃瓜、韭菜、辣椒一類的家常菜，雖然素氣，但叫他媳婦做得很可口，比飯店里邊的強。再加上小蔥卷干豆腐，再擱點尖椒、雞蛋炸的大醬、香菜、生菜，郎圣吃得很香。郎圣也有些年沒吃這么純粹的東北農家菜了，就不由得和北大荒人敞開胸懷，放開的喝起酒來。

酒也不錯，是當地一個小作坊燒的，有特色，酒勁也適中，還挺香，當地的人一般都喝這種酒，得有點門道才能買到幾斤。

酒過三巡，漸漸地和郎圣熟絡了，又有點酒酣耳熱，北大荒人的一著急就說不流暢的習慣沒了，把郎圣當成多年不見的知己，海闊天空的百話起來。說：“你信不信？這一筐西瓜，我上手一掂量，就知道多少斤。”見郎圣將信將疑，他起身拿起來一個，一掂，說：“十一斤半。”然后上稱一稱，果然是十一斤七兩。他又說：“那二兩是我讓給買主的。不算數。”又說：“我把它開了，請你吃。”

郎圣趕忙起來，阻住他，說：“肚子里哪還有地方？”強行把它放下。

北大荒人拉郎圣又重新坐下，說：“我敢打賭。她倆一去，到那，準保把我媳婦攆回來，把我三姨留下干活。”

“為啥？”

北大荒人本想說：“大白魚”。又馬上改口說：“你們親家母。準保把我媳婦攆回來跟我賣西瓜。你信不信。”

“噢。”郎圣又問：“我看見你跟我們親家母叫二姨，她跟你三姨是姊妹倆么？”

“不是。我們這里都知道，一時求著你親家母了，就叫她二姨，一大半是準的了。”

“哈。還有這么一說。”

“你不信？借錢是不中的，她不給你。求她讓點好處給你沾沾，一叫她二姨，她心里就高興，痛痛快快就答應了。她喜歡看孩子們在她的拉幫下好起來。”

“也難得有這么個優(yōu)點。”

北大荒人又說：“我三姨——她是我親姨——家里的兒子，剛考上大學，頭些日子上她家給她行禮，感謝她這幾年的學雜費資助。她一高興，就又給拿了三千元錢學費，還說：‘有什么困難盡管找我。好好念你的書，在學校里不行搞對象，你那個寡婦媽供出你來也不容易，你家哪有閑錢供你搞對象玩？能勤工儉學就勤工儉學，能省一個是一個。’”

郎圣說：“說得對。現在大學生一入校，就得萬八千的；電腦、行李、衣裳、鞋、哪一樣都得是新的，還得是名牌，不然，別人瞧不起。三天兩頭打電話跟家里要錢，吃得也貴，一搞對象，花銷就更大了。不能說。”

北大荒人說：“我三姨家，單靠她一個人支撐著，哪有那份閑錢。那年她兒子考高中，我三姨就說我一個寡婦失業(yè)的，供不起大學生，考一個中專技校念念，就業(yè)算了。大白魚......。不是。你們親家知道了，便叫我三姨去她家，數道她：‘這樣的孩子不叫他念書，白瞎了！你咋這么沒出息！你沒錢不要緊，上我這兒掙啊，我給你呀。’這么地。才把他給供出來。別提有多艱難了，還是你們親家母總往里添錢貼補著。”

郎圣一聽，覺得大白魚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就問：“她一年里，這樣的錢，花的也不少吧？”

“沒她賺的多！我們這兒都樂意上她家打工，錢準，從來不計較。就是脾氣沒準，一高興就請工人們喝酒，一高興就罵人；可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誰也不敢惹她就罷了。”

又喝了一回酒。他媳婦果然自己回來了。問她，她說：

“叫我回來看著你賣瓜，怕你經管不過來，她也是好心。”她又跟郎圣讓了一回酒。自己走渴了，“咕咚咕咚”喝了一陣涼水。又說：“叫三姨在食堂里干活呢，說叫她抽空預備預備孩子上學的事。”

北大荒人問：“她家不是有做飯的嗎？咋還添人？”

他媳婦說：“聽說那個二大師傅買的鹽是假鹽，一生氣，把他攆走啦。大師傅倒是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