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娜·白蘭瑟認為弟弟和小公爵之間的事情跟自己不能算作一潭，所以哪怕史蒂文和路易沒有談妥，她也會幫路易這一次。不為別的，她今天的成就和自由都是米蘭達·墨洛溫當年對她反抗聯姻幫助的結果，她是有人情必還的類型，而且她也希望可以早日還上這個人情。在站隊這個問題上，張娜從來不贊成白蘭瑟家族再參與儲位之爭，之前的改朝換代已經將白蘭瑟的家底消耗殆盡。可是前任家主愚忠，史蒂文又把路易當親弟弟看待，要不是路易主動疏遠他們，現在白蘭瑟大概還是小公爵的追隨者。

史蒂文外冷內熱，張娜則是情理分明，其實兩人的父親本身更屬意張娜繼承家族，她作為姐姐，按克里斯頓繼承法也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她的逃婚讓這一切改變。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上流社會一片嘩然，眾人紛紛指責張娜不負責任，是憧憬愛情的小女生。這么多年過去，張娜已經用實力證明她并非不負責任，而是選擇其它方式為家族做貢獻，作為博瑞斯警廳最得人心的探長，她的成就無人可以指摘。

現在，路易再次出現在張娜和史蒂文面前，張娜最怕的就是史蒂文一時沖動又一次成為路易的追隨者，她相信自己弟弟的原則，但路易的陳情極具煽動性，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她幫路易這一次，然后雙方兩清。

“小公爵殿下。”

“白蘭瑟探長。”路易點頭。

“張娜就好。”張娜道，“殿下想讓我幫你做什么，也請直說，只要力所能及，我決不推脫。”

“實際上，是我的......一位朋友，對最近貧民窟那個案子很感興趣，張娜小姐方便透露一下內情么？”

“小公爵閣下的朋友對貧民窟的案子感興趣？”不用張娜提醒，路易也知道這話有多大的漏洞，堂堂小公爵，跟對貧民窟有興趣的人有交情，還為她來求白蘭瑟？而張娜此時的神情跟透露出這件事不止路易想象的那么簡單。

“內情比較復雜，我只問案情，如果有照片更好。”如果可以，路易不想暴露克里斯汀。

“殿下，如果是其它事，我透露給您無妨，雖說案情應該保密，但這條規則對公國的繼承人不適用。可是貧民窟的案子......”張娜斟酌著表達方式，既能讓路易領會她的意思又不會威脅到她自己的方式，“這么說吧，不止是您在意這個，如果是為了您，我也不怕出事，但為了您的朋友，未免太過。”

“原來如此，貧民窟的案子有‘大人物’想壓下來。”路易聽出張娜的話外音。

“如此，殿下還要問么？”張娜話里帶了些挑釁的意味。

“她和我是同氣連枝的，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沒有能力阻止她插手這件事，如果她通過別的渠道調查并惹上麻煩，于我無異于引火燒身。“路易在心中向克里斯汀道歉，她絕對不是那種為了一點好奇心不顧及別人安全的人，但他不這么說張娜不會松口，他敢確定這事不是羅伯特和弗蕾姬亞要壓下來，他們都多次親歷戰陣，因而也痛恨無意義的戮行，這次的受害者都是無辜的孩子，他們絕不會包庇加害者，這是路易對父親為數不多的自信和了解。而其它的“大人物”，路易還真想看看誰敢為了壓下一個案子跟王儲做對，如果是亨利葉特·布朗，那簡直就是往路易手里送把柄。

“我明白了。”張娜改變自己懶散的坐姿，“其實這件事，我不用查卷宗，就有線索。”

“姐姐？”史蒂文一怔，張娜扎根于市民，但是基本不跟貧民打交道，警廳對于貧民窟睜一眼閉一眼的態度她也贊同，貧民窟的案子她知情是有道理，不查卷宗就有線索不是她的風格。

“原來我手下有個探員，叫費爾南多·特倫，離開我的組之后這次就是負責貧民窟連環殺手的案子，昨天失蹤，至今沒有消息。”

“失蹤還是‘被失蹤’。”史蒂文一針見血。

“他掌握了內幕？”路易猜測到。

“一半一半。”張娜默認了“被失蹤”的說法，“另一半可能涉及到他一直以來的另一重身份。”

“他替誰做事？“史蒂文撇嘴，博瑞斯警廳派系眾多，這個費爾南多·特倫怕是哪位大人物的狗腿子，卷緊這個錯綜復雜的案子，被當替罪羊處理了。

“他替自己做事。”張娜的答案出乎意料，“他主動請求參與貧民窟連環殺人案的調查，發誓要找出對孩子們如此殘忍的兇手。”

“刺頭。”路易了然，怕不是第二個克里斯汀，只是不像克里斯汀有雄厚的背景，這樣正直熱血的人最后的結局不免引人唏噓。

“他不是姐姐你的舊部么？”史蒂文不滿張娜沒有提醒這位“被犧牲”的英雄這件事的危險性，并在心中為自己剛才誤解他而道歉。

“我提醒過他，被婉言謝絕了。”張娜說，費爾南多加入調查組時的情景她至今難以忘懷，那般義無反顧，看淡生死。

“而且他一直以來給媒體提供各種案情的真相，在輿論界有些人脈。”

“這就是他的‘另一重身份’，和他匡扶正義的方式？”史蒂文問道。

“很聰明，信息是媒體的生命之源，而他掌握第一手情報，他通過媒體曝光被隱瞞的真相，媒體通過他增加競爭力，雙贏。”路易評價道，“但他還是不夠小心。”

“我在查他的下落，貧民窟的事我管不到，但我的舊部不能消失的不明不白。”張娜道。

“也就是說，費爾南多·特倫掌握了貧民窟連環殺手的關鍵線索，并跟媒體有特殊聯系，想把案子壓下來的‘大人物’覺察到他的存在，把他處理掉。”路易總結道，“只要找到特倫，就能打開局面？”

“他失蹤前接觸過什么人？”史蒂文追問。

“我調查到，他一直以來作為線人主要給兩個記者提供情報，都是《博瑞斯前線日報》的骨干，其中克拉拉·多伊特一直在跟進貧民窟的案子。”

“這個多伊特現在在哪里？”

“她六月二十一日，也就是十天前的凌晨在貧民窟附近的街道被害。”張娜的話凍結了空氣。

“掌握線索的探員‘被失蹤’，調查記者遇害，這......”史蒂文一拳砸在茶幾上，茶杯和杯墊都震了幾震，茶水飛濺，波紋擴散震蕩，久久不能恢復平靜。

憤怒，史蒂文出離的憤怒，他可能是三人中最同情貧民窟的受害的孩子也最痛恨那個兇手的人，也是最珍視生命的那個。而連續兩個追求理想，為揭露真相而殉職的勇士的死訊更加點燃他的怒火，這不公平，憑什么受害者和追求公理的戰士如此凄慘，而兇手被“大人物”保護還逍遙法外？

“線索斷了。”路易更冷靜，比起憤慨，有更重要的事擺在他們面前。

“也不盡然，費爾南多的另一個情報提供者，雅各布·托內，是克拉拉的同事，他在克拉拉遇害后立刻辭職，對外的說法是受到驚嚇，但他在辭職之后再無消息就很奇怪。”張娜繼續提供線索。

“我知道這個雅各布·托內，這個人沒有任何職業道德，狗仔出身，無視他人隱私只為爆料的例子比比皆是，這種敗類會被嚇到躲起來也不意外。”史蒂文紅褐色的山羊胡子因為他嘴皮子上下翻飛而詭異的抖動。

“也有可能是他知道內情害怕被滅口而躲起來，他沒有出事么？”路易轉向張娜。

“我已經追尋到他的行蹤。”張娜也看向路易，“但進一步接觸還要靠小公爵。”

“怎么說？”

“他于七月三號，也就是五天前，應聘《哈默爾恩日報》，也就是說，小公爵殿下，他現在在您未婚妻名下的產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