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畢之伸手作揖，恭敬卻疏離，“三皇子開出的條件的確十分誘人，只是臣只有這么一個妹妹，斷沒有拿她的終身幸福謀取權利的道理。怕是要讓三皇子失望了！”

女子是什么？歷朝歷代都不過就是男子的附屬品罷了！

哪怕如今高位上面坐著的是貞元女帝，這天下到底還是男子的天下！

尋常人家的姬妾尚且可以互相轉贈，更何況是這墨色染缸一般的朝堂？

多少人為了向上爬，推出自己的姐妹、女兒、甚至是妻妾。

三皇子雖然今年才娶了顏如玉做正妃，但他府上卻早就有了一個側妃和數名侍妾。其中，就有兩個侍妾是手底下人為了求他辦事獻上來的一雙孿生的女兒。

故而，沈畢之說出這樣大義凜然的話，三皇子卻是不信的。

在他看來，沈畢之的拒絕無非就是為了坐地起價罷了。

三皇子對救了他的沈歸云是有些好感，但也僅僅是有好感。他愿意許諾給沈畢之一些東西來換取沈歸云，但也僅僅是這些東西，旁的他不會交到一個不知道是敵是友的人手里。

什么愛美人不愛江山，那都是戲文里編出來騙騙那些閨閣小姐的把戲，做不得數的！

三皇子有他的野心，身為皇室之人，他明白，只要得到天下，才能真正得到這天底下的女人。

但是現在，他還是愿意聽一聽沈畢之開出的價碼，“沈大人想要的到底什么？”

“臣要的，三皇子給不了！”沈畢之一臉冷淡，但偏偏嘴角還掛著笑意。

“哦？”三皇子挑眉，像是來了興致，“這天底下，還有本宮給不了的東西？”

沈畢之點了點頭，說道，“臣就只有這么一個妹妹，自幼便是聚少離多，難免有些心疼。臣也不求她能夠嫁的富貴，只是希望她能夠過的幸福！”

“沈大人的意思是，卿卿入了本宮的府邸便不會幸福？”三皇子一臉懷疑，“卿卿若是入了府，錦衣玉食、榮華富貴自然是享用不盡，你竟然說不幸福？”

“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沈畢之挑眉一笑，“這些個東西，臣也能給她！”

三皇子冷笑一聲，“沈大人的手段，本宮早有耳聞，也絲毫不曾懷疑過！”

幾個月之前，御史臺上書參沈畢之賣官的折子，御案上一度安置不下。

鬧到最后，就連坊間都知道沈畢之收了人家的銀子卻沒有辦人家所求的事！

女帝以“沈畢之既然沒有給那幾個人安排官職，便算不得賣官”為由，將事情遮掩了過去。

事情不了了之，銀子自然也無須退還回去！

沈畢之沒受一點責罵，那幾個人倒是挨了一頓板子，鬧了個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場。

自那以后，這京都上下誰人不知道，西廠的廠督沈畢之平素最喜歡的便是錢，恨不得鉆進錢眼里就不出來了！

三皇子的冷笑是何意思，沈畢之自然明白，可是她卻權當沒有聽見。

見到這樣無恥的人，三皇子自然也懶得同她計較，反而是苦口婆心地說道，“沈大人自然是養的起卿卿，只是，這女子本就是要嫁人成家的，沈大人難道還能拘著卿卿一輩子不成？”

“嫁人成家，自然是要先嫁人才能算是成了家。可是，臣記得，自古以來，只有夫妻才算是嫁娶。”沈畢之嘴角掛著溫和的笑，眼神卻有點冷，“她既然臣唯一的妹妹，臣總歸不能委屈了她，要為她備上十里的紅妝，讓她風光大嫁！”

“原來沈大人所擔心的，是這個啊！”三皇子松了一口氣。他已經做好了沈畢之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卻不想沈畢之興師動眾竟然只是說了這個。

三皇子說，“本宮府里還有一個側妃的名額，卿卿正合適！”

沈畢之卻是一臉的不贊同，“側妃？不過是聽著好聽罷了！說到底不還就是一個妾！她自幼體弱，長到現在這般年紀委實不易，臣恨不能將這世間所有最好的東西捧到她的眼前，斷沒有再讓她委屈做妾的道理！”

“卿卿雖在側妃之位，卻有本宮的寵愛在身，顏氏那里有的，本宮也絕不會少了她的！”三皇子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三皇子說笑了！這正妃和側妃的位置是否一樣，三皇子心中不清楚嗎？嫡庶本就有別！若真的一樣，太子之位還會像現在這般懸而不決嗎？”沈畢之把話說的很慢，每一個字都咬的清晰無比。

這番話就像是一把榔頭，一下子就砸中了三皇子內心深處最脆弱柔軟的那一部分。

皇室歷來最是看重血統，自古以來，都是先考慮立嫡，無嫡才會立長，長者平庸無能才會立賢。

太子既是嫡，又是長，幾乎堵了所有人的路。

他故去多年，若真的沒有那個什么嫡庶之分壓著，以太后、杜貴妃和杜國公府的勢力，那個位置早就是二皇子的了！

這一點，三皇子心中也是明白的。

沈畢之為什么要如此強調嫡庶之分？又為什么非得替沈歸云要到正妃之位？莫非……三皇子面露驚訝，“沈大人野心不小啊！”

沈畢之呵呵一笑，“臣并沒有什么野心，只是希望她能夠一生順遂罷了。臣的妹妹自小長在山野，天真爛漫、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世道險惡、更不明白人心險惡，若是就這樣去了三皇子府，臣實在無法放心！”

“就算是側妃，本宮也可以給卿卿一個風光的大婚，本宮會用實際行動讓沈大人放心！若是沈大人考慮好了，大可派人來府上相告！”三皇子說完便往門口走去。

顏氏進府不久，無過，也并沒有犯七出之條，三皇子根本沒有理由將她休棄或者貶降。

更何況，顏氏是錄入皇室族譜的三皇子正妃，若要動她，須得上報并昭告天下，而一旦如此，三皇子勢必會丟盡了顏面，那是三皇子萬萬不想見到的。

“哐啷”，門外的青花瓷牡丹瓶應聲而碎。

接著是一串雜亂而且踉蹌的腳步聲。

沈畢之快步走過去打開了門，只來得及看見一小片粉紫色的衣角消失在回廊拐角處。

遠遠的，還能聽見丫鬟行禮的聲音，“參見二小姐！”

“卿卿？”三皇子眸色一亮，但是很快告辭道，“府上還有事要處理，本宮這就回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沈畢之才斜倚在門框上，半瞇著眼玩味一笑，輕聲呢喃道，“魚兒，開始咬鉤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