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會來，沈畢之不驚訝，不代表別人也不驚訝。

京都雖然規模不小，但總歸也就那么大的地方。

更何況，這里畢竟是大涼權力的中心，生活在這里的人也都是非富即貴，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抓住任何一點細小的風吹草動，半點也馬虎不得。

誰家若是沒埋下幾個暗樁，沒有幾個消息渠道，反倒是讓人覺得奇怪了。

這樣一來，消息的傳遞自然是極快的。

三皇子還未下轎，上到女帝和皇子公主，下到文臣武將，就已經都收到了他來沈府給沈畢之祝壽的消息。

一時之間，人心浮動。

久在朝堂，自然習得了聞風而動的本事。

三皇子剛被迎進了府，便陸陸續續有百官趕了過來。

二皇子府，燕來樓。

“你說老三去了沈府？”二皇子坐在床沿上，長發披散，身上只著了一件雪白中衣，衣上繡著同色的暗紋，倒也看的出身份之尊貴。

在他身后，粉紅色的衾被之間還躺著一個女人。

那女人用被子蒙住了頭，只有一雙如玉藕臂從被子里伸出來，纏在了二皇子的腰間。

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甜膩而且曖昧。可想而知，方才這張雕花大床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一道繡著比翼鳥、連理枝的寬大屏風將房間隔成了兩半，涇渭分明，如同兩個世界。

那一邊是鴛鴦交頸，這一邊卻是君子端方。

周翰坐在桌子前，一身淡青色襕衫，脊背挺直，面容冷峻，如同蒼松翠柏，無懼寒冬。

聞言，周翰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緩緩開口說道，“一個時辰之前，三皇子的確登了沈府的門，至今未出。”

“老三糊涂了不成？”二皇子粗眉一皺，威嚴十足，“那沈畢之算是個什么東西，不過就是母皇身邊養著的一條狗，也值當他自降身份親自上門？”

“殿下捫心自問，沈畢之真的不足為慮嗎？”周翰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繼續說道，“打狗還要看主人，更何況他沈畢之的主子是陛下呢！”

“墨軒的意思是……老三是做給母皇看的？”二皇子嘴角噎了一抹冷笑，嘲諷道，“老三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為了討好母皇，還真是什么玩意都能去巴結一下！”

周翰默然，無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隱秘而且嘲諷的冷笑。若不是因為宮里有太后和杜貴妃壓著，宮外還有杜國公府的大力支持，哪里輪得到你在這里大放厥詞？想要什么東西，自然有人捧到你眼皮子底下，這樣的你又如何能明白旁人的苦心經營？不過是投了一個好胎罷了！

周翰瞧不起二皇子，但是他必須跟二皇子站在一起！

因為，就目前朝中的局勢來看，二皇子登上大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或許會出現一些變數，但周翰并不認為那能改變什么。

從龍之功，周翰需要這個，迫切地需要。

當年周青云能夠做到的，周翰相信自己同樣可以做到！

周翰讀書入仕，不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衣食無憂，也不是為了光宗耀祖、衣錦還鄉。他只是想要證明，他只是周翰，而不是什么太傅周青云之子！

在他清高孤傲的外表下，是一顆近似于偏執的爭強好勝之心。

二皇子還在不停地說著話，甚至是有些沾沾自喜，“無緣無故，一個皇子跑到當紅權臣那里去了。本宮倒是好奇，這種事情捅到母皇那里，老三他能得了什么好？”

“并不是無緣無故！”周翰收斂了神色，又變回了往日里那一副孤高清傲的模樣，“今天是沈畢之的生辰！”

“一個太監，還過什么生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二皇子冷笑了一聲，“扔一份禮物過去，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賞，老三竟然還真的能拉得下臉面去那么一趟？”

頓了一下，二皇子又繼續說道，“想當初，老三娶那顏家的丫頭，在大街上被沈畢之下了多大的臉面，啊？本宮身為他的兄弟都覺得丟人！可是你看看，這才多長時間，這就既往不咎了？”

“三皇子對外說是沈府的二小姐曾經救過他一命。”周翰如此說道。

“屬實？”二皇子一愣，皺了皺眉。

周翰臉上依舊沒有什么太大的表情，但是可以看到他的嘴角輕微地抽搐了兩下，眼中也出現了一絲懊惱的神色，“屬實。派去刺殺的人無一生還，但臨死前送回的消息確實是說遇到了西廠的寇學武！”

二皇子騰的站起身，咬牙切齒道，“沈畢之，原來你早就存了和本宮作對的心思。既然你有心投奔老三，那本宮也就留你不得了！”

“殿下，眼下絕對不是一個剪除沈畢之的好時候。”周翰急忙勸誡道，“陛下剛剛把豐縣銀礦案交到他手里，咱們就把他除了，陛下難免要徹查到底。到時候，若是因為暗殺把咱們攪進那樁大案里去，可就得不償失了！”

二皇子順手扯過旁邊的一件杏黃色外袍，披衣而出，“還是墨軒思慮周全，方才是本宮想差了！”

“其實殿下無需多慮！”周翰起身行禮，禮畢又說，“此等大案，牽連甚廣，有的人比咱們更希望他沈畢之去死！”

二皇子一想也對，這才展露了笑容，拍了拍周翰的肩膀，“墨軒，多虧有你，這些年，本宮少了諸多麻煩。”

在二皇子看不見的地方，周翰狠狠地皺了一下眉，然后若無其事地俯身行禮，“殿下過譽了！”

心頭的巨石落了地，自然是一身輕松。二皇子猥瑣一笑，八卦道，“墨軒，你猜那沈畢之的妹妹長的到底好不好看？傳言都說，她生的一般。本宮倒是覺得，她定然是個大美人！老三的脾氣，本宮還不知道嗎？說什么救命恩人，不過就是看上了人家姑娘，連帶著那姑娘哥哥的冒犯都不計較了！”

周翰實在不想同他在這討論三皇子是不是看上了沈歸云這樣無聊的話題，只好看了看屏風，意有所指地說道，“殿下還有事情要辦，若無事吩咐，墨軒先行告退？”

二皇子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挑了挑眉，邪邪一笑，“你先回去吧！”

“諾！”周翰轉身離去，一臉的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