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正說著話，那廂已經有小廝匆匆跑了進來。

他往堂下一跪，“大人，三皇子殿下正在門前下轎，請您過去主持大局！”

三皇子會來，完全就在沈畢之的意料之中。

三天前，沈歸云和陸邦媛上街聽戲，路遇三皇子妃。

顏如玉有負陸邦彥在先，兩個姑娘自然不會給她什么好臉色。

陸家的兩兄妹感情甚篤，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顏如玉對不起自己的哥哥，陸邦媛感同身受，在她看來，就相當于背叛了自己，如何能忍？免不了要冷嘲熱諷一番。

沈歸云既然選擇做了沈畢之的妹妹，自然也該同沈畢之一個鼻孔出氣。沈畢之曾受陸家照撫，沈歸云也該心生感激，自然要同陸邦媛站在一起。

那顏如玉既然可以周旋于三皇子和陸邦彥之間，自然也不會是什么省油的燈。

故而，陸邦媛和沈歸云雖然在人數上占了優勢，但那優勢卻也并不大。

三人一開始還只是言語上有些冒犯彼此，話中帶了些刺。

可是，到了后來，竟然撕扯扭打在了一處。

主子們打架，手底下的人自然要去攔。

雖說大戶人家的夫人和小姐們上街，都要有侍衛小廝跟著。但攔架這種事情，難免會在身體上有所接觸，他們哪里敢去？故而，能上手去攔的，只能是丫鬟。

可是，三人卯足了勁，豈是幾個丫鬟分的開的。

鬧到了最后，就連丫鬟也都撕打在了一處。

顏如玉畢竟是在冊的三皇子正妃，女帝的兒媳婦，天家有天家的威嚴。

陸邦媛雖然沒了郡主之位，卻也還是將軍之女，還和女帝有那么一點沾親帶故的關系在。

沈歸云是沈府的二小姐，她的哥哥是朝堂上的新貴，連帶著她的身份也水漲船高。

三個人都是有身份的，當街就這樣扭打在了一起，到底不是很體面，看上去也不太好看。

故而，手底下的人沒辦法，只好去請了三皇子和沈畢之。

沈畢之當日在宮中當差，收到消息便有些慢。

等到沈畢之趕到的時候，姜斯已經把惹禍的兩個人護在了身后。

三皇子本就對沈畢之當日的行為有氣，逮到這么個機會如何能夠罷休？

他一手扯著顏如玉，一手指著姜斯，語氣暴怒，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你們沈家這是個什么意思？如玉她到底還是本宮明媒正娶的王妃，怎能被你們如此輕易就當街折辱？你們置本宮于何地？置皇室威嚴于何地？”

姜斯全程陪著笑臉，態度溫和地勸解著，“殿下息怒！王妃娘娘和我家的兩位小姐當街起了爭執，本就已經讓人看了熱鬧，如今您再生氣，實在有些不妥！不如聽小人一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當沒有這件事，既能絕了流言蜚語，也能彰顯您的大度不是？”

“她們兩個將如玉傷成這副模樣，你讓本宮如何當作沒看到？”三皇子可不會這般輕易就被勸住，他指了指顏如玉被抓花的臉，依舊是怒氣沖沖的樣子。

姜斯看了看顏如玉左側臉上的通紅巴掌印，又看了看她右側臉上的三道見血抓痕，越發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難辦，覺得還是應該趁著晚上天黑無人給她幾刀來的干脆。

姜斯其實也不是什么暴虐到遇事只會動拳頭的人，能當上這個管家也足以證明他其實處理事務上還是有一定能力的。

可是，眼前的情況畢竟特殊，不能一概而論。

若是今天，陸邦媛和沈歸云打了京都任何一戶人家的小姐，姜斯都有信心將事情圓滿地解決。

京中局勢錯綜復雜，彼此之間相互制衡，掉下一塊牌匾，砸死十個人，其中就得有九個是多少有些糾葛的。

若是傷了其中一家的顏面，就算是顧忌著其他人家，他們也不好將事情鬧大。

鬧到了最后，不過就是賠上些銀子再說上幾句軟話的事罷了。

可是，她們兩個傷的是三皇子的正妃――那是登了族譜進了宗廟的皇子正妃，關于她的廢立之事，三皇子尚且不能輕易做主，又怎么能是旁人可以輕易折辱傷害的？

姜斯不知道該說什么，三皇子倒是步步緊逼，“今天這事，你們沈府必須給本宮和如玉一個交代，否則就算鬧到母皇面前，他沈畢之也不占理！”

“臣自然不占理！”人還未下馬，沈畢之已經接口說道。

因為進宮當值，沈畢之今日是坐了馬車的。

府里人遞消息進宮的時候，沈畢之正在御馬司陪女帝相看地方上新晉進貢的汗血寶馬。

此事涉及天家顏面，女帝自然要管，于是便準了沈畢之立刻離宮前往，還賞了一匹紅身白蹄的棗紅馬下來。

看見這匹馬，三皇子徹底愣了一下。

地方進貢剛上來的時候，他便看中了這匹馬，也在女帝面前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喜好之情。

當時女帝還給了口諭，說今年選馬的時候讓他先選。

他本以為這匹馬落到自己手里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卻不想半路殺出個沈畢之，好好的事就這么被他給攪了！

其實，三皇子有時候是真的很懷疑，到底自己是母皇的親子，還是他沈畢之是？又或者，沈畢之其實是自己流落在外的親兄弟？不然，怎么沈畢之身上的恩寵比自己兄弟幾個加起來還要多？

人一旦心中生了懷疑的種子，那么便能找到無數個理由來證實，然后說服自己相信。

故而，三皇子看沈畢之的眼神，越發的不對起來。

沈畢之不知道三皇子的內心活動，反而翻身下了馬。

“畢之哥哥！”

“兄長！”

看見了沈畢之，剛才還垂著頭的兩個人一下子來了精神，小跑了過來。

沈畢之依次接住兩個人，分別拍了拍腦袋，這才一臉寵溺地詢問道，“縱然心中對三皇子妃百般不滿，怎么會當街打了起來呢？”

兩個人都低著頭，誰也沒有說話，不肯開口。

犯了錯的人，誰會率先承認呢？自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