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人得念舊
- 這個廠公沒毛病
- 華夭
- 2120字
- 2017-10-05 19:58:50
十月二十二,是沈畢之的壽辰。
黃歷上說,諸事皆宜,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但是這一天,卻并不是什么好天氣。
天還未亮就下起了清雪,飄飄撒撒,等天亮之后已經鋪了一地的銀霜。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下的比每年晚,也更小一些。
但這雪卻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就那么一直下著。
沈歸云和陸邦媛天還未亮就開始吩咐家中下人來回打點,比正主還要積極。
沈畢之蓋著毛毯窩在藤椅上補覺,愣是被她們兩個指使下人抬到了掛滿紅綢的廊下。
沈畢之不愿意打擊兩個人的積極性,干脆眼不見為凈,把毛毯拉過頭頂繼續裝睡。
其實,這個壽宴辦的再怎么熱鬧,到最后也不會有多少人來,充其量不過是看在女帝的面子上送來幾件差不多的壽禮罷了。
當前朝中的局勢,文官多孤傲,結識交往的也都是什么所謂的清貴人家,講究一個家世清白、為人清高;武將以力結友,拼的是誰的拳頭大,更看中一個人的勇猛和氣節。
沈畢之出身鄉野,行事不擇手段,又是一個宦官,根本就不受文臣武將的待見,怎么可能有人上門來祝壽?
沈畢之看的透徹,卻不愿意說出來。
她似乎總是這樣,有些事情看透卻不會說透,表面上還能繼續笑臉相迎朋友相稱;有些事情卻是直接指出一針見血,毫不顧念往日的情面。簡而言之,沈畢之對人不對事。
因為一直在落雪,壽宴定在了未時三刻。
可是,直到午時末,也沒見有人來。
侍劍每隔半個時辰就往門前跑上一趟,跑了兩趟之后,干脆就一刻跑一趟,最后直接變成了盞茶的功夫就跑了兩個來回,急得她直跺腳。
因為她孩子氣的舉動,沈畢之含笑搖了搖頭。
靜心一貫安靜,往沈畢之懷里塞了湯婆子,又加蓋了寬大的黑色猩猩毛長毛斗篷,還在腳邊放了炭盆,凈了手后又給端來了一碟子五顏六色的精巧糕點。
她伸過手來的一瞬間,沈畢之看到她的手腕上卡著的不是平日里慣戴的那一串雕刻佛陀的小葉紫檀手串,而是一串篆刻著經文的老山檀,味道極其張揚濃郁。
在沈畢之的印象里,靜心一直都是寧靜淡泊的的,喜歡的東西也都是些簡單樸素的,這串手串便顯得尤為不尋常。
而且,匆匆一瞥,沈畢之覺得這手串有些似曾相識。
沈畢之捏了一塊兔子型的豆沙糕,咬了一口,皺了皺眉,“換了新的點心鋪子?”
雖然說姜嬸子做的吃食也很不錯,但沈畢之喜甜食,愛吃糕點勝過飯菜,加之她忙起來的時候又從來不管時間,每每回府時總是后半夜,總不好叫廚房每天半夜里還要起來準備膳食,故而府上時常備著京中老字號錦食堂的糕點,而負責出府去采買的是沈畢之身邊伺候的丫鬟靜心。
沈畢之雖然不說,但她的嘴其實刁的很。
靜心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才低著頭回道,“是換了一家。前兩日新開張的鋪面,叫翡翠軒,和咱們府上只隔了兩條街,比錦食堂近了不少,而且味道也不差,門前好些人排隊。”
“翡翠軒?翡翠軒。”將這個名字在嘴里反復咀嚼了幾遍,沈畢之微微欠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毛毯和斗篷,這才說道,“東西是比錦食堂味道好,但是靜心你要記得,人得念舊,若是打定主意選擇一個東西,便絕對不能因為任何原因再選一個。”她語氣平淡,就像是在閑話家常。
但是,事實上,翡翠軒的名字,沈畢之三天前就已經聽過了。
三天前,姜斯專門來稟報,說是手下暗衛反饋上來的消息――兩條街外開了一家點心鋪子,幕后老板是二皇子府上的一個客卿。
一個客卿,如何能在寸金寸土的平樂坊開上一家鋪子?
朝廷有明文規定,在朝為官者及其妻女,三族以內,一律不得經商!若有違者,一律論處,輕者抄家,重者革職查辦。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不讓官員經商,你得讓官員在府上收留客卿吧?那些客卿他們自己要經商,與官員何干?
其實,又怎會無關?單憑一個小小的客卿,在京都可謂是舉步維艱。若是順風順水了,自然是有人看在他家主子的面子上。
可是,他家主子為何會為了一個客卿賣人情面子?自然是因為錢最后是進的他自己的口袋。
這樣的事,只要細想,都能想明白,朝中大臣們也并不是蠢笨之輩。但是,最后御案上卻并沒有此類的折子。
為什么?
你如此,我如此,大家都如此!
若是某一件事情成了一種不成文的規律,所有人都如此做,那么哪怕這件事是錯的,也不會有人開口。
開口干什么?和所有人同歸于盡、魚死網破嗎?
手底下的人知道這種不成文的規律,故而把這件事報了上來。這幾日,沈畢之就是一直在考慮到底要不要拿此事做一番文章。
是了,沈畢之想起來了。半月前,德容皇后壽誕,杜貴妃送了一串老山檀的手串,被退了回去。當時,沈畢之在宮中當差,見到了那手串,與靜心現在戴的這一串極為相似。
“吃慣了一家的糕點,最好還是不要再換另外一家的好!”沈畢之笑瞇瞇地看著靜心,意有所指。
她現在沒有證據,既不能說翡翠軒是二皇子的鋪子,也不能說靜心是二皇子的手下,否則就是無端構陷!更何況,靜心在她身邊伺候也有一段時間了,她愿意給靜心一個機會。
沈畢之用話點了靜心一下,希望她懸崖勒馬。
靜心一驚,手中的碟子直接飛了出去。
侍劍飛撲過去補救,“還說我毛手毛腳的,靜心姐姐不也是這般大意?!”
她不過只是會些簡單的拳腳功夫,又不是輕功了得,自然不可能接住。
“啪”“咔嚓”,碟子落了地,四分五裂。
侍劍一手抓了一塊糕點,瞠目結舌地看著濺起的雪花和糕點碎屑沾滿了自己的裙腳。
好半天,侍劍才伸出手,弱弱地問了一句,“大人,糕點您還要嗎?”
原本好好的糕點,已經被她捏的不成樣子。
沈畢之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說,“我還是更喜歡原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