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塵沒有走,他并不是怕死,他只是不甘心,因為他還有一些未完成的事情在心里埋著。如果一個人有沒有完成的心愿,他就一定會很珍惜自己的命,因為沒有人愿意帶著遺憾而沖動地走進危險。
江依塵一直在看著書,他已經不再滿足于之前的藏書,他讓衛通又給他帶來了許多書,那些書包羅萬象,那些書里有各種武學秘籍,也有各種奇聞異志,既有史書,也有神話故事。
他一本一本地看著,他想找到一樣東西,那樣東西只有他可以使用,而且,能夠防身和殺人。
江依塵找到了一本奇怪的書,那本書里全是異獸的圖樣,那些圖樣很嚇人,也很恐怖,在每一個異獸的旁邊還記載著一些個獵殺這些異獸的方法。
寫這本書的人一定是個高人,或許他就不是個人,因為這些東西誰也不知道真假,倘若這些東西是真的,那可見此人一定是個出色的獵手。
江依塵將這本書收藏了起來,他似乎對這種新奇的東西異常感興趣,他在很多個時候都在看這本書,直到最后,他已將這本書里的東西深深地刻在了腦海里。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又已到了秋天,歸一庭的整個院子里都是一片黃色,顯得異常蕭索。
院子里很靜,又給這偌大的院子增添了幾分寂寞。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混合著馬鞭在空氣中劃過的刺耳聲,似乎有一個人正在奔襲而來。
江依塵從屋子里走了出來,他感覺到這馬嘶聲與往常有些不同,因為他從未聽到如此撕心裂肺的馬嘶聲。
江依塵遠遠看到馬上趴著一個人,那個人用一只手扶著另一只胳膊,似乎像是在捂著什么東西。
江依塵看清了,那是衛通,衛通出門給江依塵運書去了,但是這次他卻是回來地極早。
江依塵飛奔了過去,當他離近了看,竟發現衛通的右手正在流著血,有一柄小小的標槍貫穿了他的小臂,流出的血已將馬背染紅,然后滴答滴答地落在了地上。
江依塵驚呼道:“衛叔叔,你的手?”
衛通抬起頭看著江依塵,他的呼吸很急促,眼神很焦急,他的表情充滿著緊張和一絲驚懼,他開口道:“塵兒,快,收拾東西,我們得馬上離開這里。”
江依塵扶著衛通坐了下來,處理了一下他的傷口,他的傷很重,但是這下手的人卻似乎并不想殺了他。
江依塵并沒有多問,因為他知道麻煩來了,不過他不知道為何有人要傷衛通。
他現在沒有時間關心這些,他將一些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當他再回到衛通身旁時,他身上多了一個包袱,那個包袱并不大,但是卻很重要。
衛通道:“塵兒,這地方有個神秘的出口,我本想這出口永遠都不會用到,只是此時,我們必須要從那里出去。”
江依塵有些驚愕,但是他也能夠理解,因為在這種地方,必然有普通人看不懂的東西。
江依塵扶著衛通來到了那件藏書的房間里,房間里此時已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江依塵都已看得差不多了,他也數不清楚他已看了多少本。
衛通道:“你看那正對著門口的墻上有塊圓形的玉石,你把那玉石向里摁下,然后向右旋轉兩圈,然后向左旋轉四圈,最后將那玉石拉回來。”
江依塵按照衛通的吩咐去轉那玉石,他之前其實將那玉石拿下來端詳過,卻從未想過這玉石竟是一把鑰匙。
他用力地將玉石按入了墻中,然后向右轉了兩圈,隨后向左轉了四圈,只聽咔吧一聲似乎碰到了什么東西。
江依塵用力將那玉石提了起來,之間“噠噠噠”地聲音想了起來,那放置玉石的墻角下竟然開出來一個口子,正好可以容得下一個人。
這便是衛通說的出口了。
江依塵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回到了院中,松開了衛通騎來的那匹馬,揚手一鞭狠狠打在了馬屁股上,那馬嘶吼一聲便沖出了大門,朝遠處奔去。
江依塵回到了那神秘的出口,他先將衛通送了下去,然后自己也緊隨其后鉆了進去。
在那入口的下方,是一條石板砌成的密道,這條密道很窄,只能容許兩個人并排而行。
衛通一抬手,便將入口下方的一塊石板按了下去,那個窄窄的入口便關了起來,密道里突然燃起了一排火光,照亮著前面的路。
而外面的書房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似乎沒有人來過這里。
江依塵和衛通剛離開不久,從那遠處的山林里竄出來一行人馬,那群人馬直奔歸一庭而來,他們顯然是沿著衛通的血跡找來的,他們是來追殺衛通的?
只見那領頭的是個絡腮胡子,那絡腮胡子看著很亂,但是卻很是干凈,那人的腰上別著一把鐵爪,一把殺人的鐵爪。
這群人沖進了庭院里,那領頭的帶著幾個人徑直向那正屋走去,另外一些人則去了旁邊的院子,他們把所有能隱藏的地方都翻遍了,卻是一個鬼的影子都沒有。
“我們還是來晚了。”段商開口道
“看樣子他們還沒有走遠,如果現在去追,還能追的上。”一個黝黑的大胖子說道,這個胖子很胖,胖的有些讓人覺得難受,他黢黑的面孔上有著一條長長的刀疤,顯得更加恐怖。
“不,這地方很隱秘,顯然是設計來藏匿人的,那么既然是藏匿人的,那么就一定有別人不知道的逃命路線。你不信,你去搜一下這屋子里,一定是有密道的。”段商似乎對于自己的猜測很自信。
那胖子便搖搖晃晃地進了屋子,過了一會,他便出來了,手里攥著那塊玉石,那塊玉石已然碎了,是被他捏碎的。
“還是讓他們給溜了。”那胖子顯然很不開心。
“如果那么好抓,谷主怎么會讓我來。”段商笑了笑,他笑得很自信,因為他知道,只有他才能完成那件事,這也是他的本事,他就是靠著這一點才沒有死的。
火光映照在山上,隔著很遠也能看到那火光,夜已經黑了,江依塵和衛通已經走出去了很遠但是他們還是能看到那刺眼的火焰。
那是歸一庭的火焰,他們再也回不去了,從今以后,歸一庭也只存在于他們的記憶之中。
“衛叔叔,你如何負的傷,傷你的人是誰?”江依塵沉靜了良久,開口問道。
衛通那天很早便離開了歸一庭,直到天快黑了,他才到了坎越城里,此時的坎越城已然亮起了許多的燈,顯得分外熱鬧,街上人很多,他今天要去一個特殊的地方取一樣東西,他沿著這條街走了很久,然后拐進了一個狹窄的小路上,兩邊都是很高的墻,墻里靜悄悄的,與那熱鬧的街道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衛通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忽然兩邊的高墻突然散開了,前面出現了一個院子里,院子的地面上有著竹子修長的影子,月亮顯得很明亮,衛通的影子也突然拉長了。
窗戶上透著屋子里的光亮,屋子里有一個修長的身影,那個晃動的身影突然停了下來,只聽到有人說話:“是誰?”
衛通并沒有回答這句話,他大步走到門前,“咚咚、咚咚咚、咚”,他敲起了門,只是敲完這幾聲門,門便開了,衛通走了進去。
桌子上擺著一壺酒,那壺酒很香,衛通一進屋子便知道這是上好的老酒,他的這位老友還是離不開酒。
“這么久不見,你還是沒有變。”衛通道。
桌子旁坐著一個人,這個人穿著一身灰暗破舊的衣裳,頭發有些蓬亂,他的耳朵有些大,皮膚也很粗糙,頭發也有些白了,他的手里端著一碗酒,他的手顯得很粗壯,但是卻布滿了傷痕,他抬起頭來望著衛通,他的眼神很灰暗,就像是個死人。
“你來做什么?”那人把碗里的酒一飲而盡道。
衛通看著這個人,他的眼神很復雜,有著說不出的悲哀、同情、可憐以及無奈,衛通道:“我來拿幾本書。”
那人的手忽然愣住了,即將要碰到嘴唇的酒碗也停住了,他似乎靜止了,他似乎聽到了他不想聽的話,有的人聽到不想聽的話會憤怒,但是有的人聽到不想聽到的話,會靜止。
這個人就是后者,他似乎對這句話很敏感。
“你走吧,我沒有,那些東西我早已當了喝酒,哪里還有什么書呢?”那人動了動道。“當了喝酒?”衛通苦笑著道。
“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我留著那些東西又有何用?”那人又道。
衛通也不再說話了,因為他了解眼前的這個人,這個人不會說謊,也正是他不會說謊,所以他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他不怪他,他甚至很欽佩他,因為一個有勇氣不說謊的人,是一個勇敢的人,一個敢于面對自己的人。
只是眼前的這個人似乎與過去的他有些陌生了,衛通從進門的那一刻起,便有了這種感覺。
一個人的氣質可以表現很多東西,而一個人的氣質往往是外露的,那些敏感的人能在一瞬間感受到那種氣質,盡管沒有人教過他如何去感受。
“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變。”衛通道。
“我這輩子都不會變。”那人的手忽然用力將那碗捏碎,酒碗的碎片也還在他的手里,他的手在流血,但是那人卻似乎什么也感受不到。
“可是這么些年,你也應該知道,他當年是迫不得已。”衛通嘆了一口氣,“如果是你,你也會那樣去做。”
“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一個欺騙了我的人。”那人冷冷道。
衛通的嘴微微動了動,他再也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他說什么都沒有用的。
假如一個人固執地守著一件他永遠也得到的東西,那么除了他自己,別人誰也說服不了他因為一個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他自己,也只有他自己能夠寬恕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