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浮生從樓上下來,一眾人都只敢悄悄看著他,不敢觸怒大老板。他身上還有一些酒氣,臉色也沒那么蒼白,帶著醉態的薄紅。
他拿起銀裘,停了一下腳步:“我這幾日先不來了,有事你們自行處理。”
掌柜從柜臺后面走出來:“明白。”
錦浮生穿上銀裘,然后從無名酒樓的大門出去。
大廳里的人都各個盯著門口,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
錦衣銀裘的公子走到了雪衣白裘的女子身旁,替她執起傘,緩步離開。
微雪飄飄揚揚,兩個人的背影那么相配。挑不出一絲一毫的不匹配。
好似,這天地之間,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存在,能比他們彼此更適合對方。
完美無缺,都是無法取代的人。
雪天里,兩個人,公子執傘,女子淺笑在他身旁。
絕好風景,莫過于此。
……
錦棠苑的風景無論四季總是那般好,成千上萬年的時光,它也悄然有了一些轉變。
當初剛剛栽種的海棠樹如今已然傾覆如蓋,花繁似雨。細雪壓在海棠花枝上,一只纖纖素手輕輕撫動了一下,細雪飄飄落下,海棠花枝顫了顫。
錦浮生本是走在前頭,頓了下腳步,回眸。恰是這番好景象如他琉璃的眸中。女子染笑的眼睛格外好看,唇角微微上揚,絕美的容顏比尚好的春海棠還要惹人注目,正抬起一只手輕輕觸碰海棠花枝。
這番景象,他不知已經多少年未曾再見。
自她離開,細數,已經有萬年之久。
他轉回身走了幾步,抬起手,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握上了她的手。微涼的溫度讓他的眉毛微微緊了幾分,他琉璃一樣的眼睛浮動著無數情緒,翻江倒海的無法宣泄。
她顫著睫毛,抬起眼眸。眼里,幾分憐惜,幾分愧疚,幾分深愛。
錦浮生看著這般的她,終究是隱忍不住。他一把把她拉進懷中,低頭咬住她的肩膀。
力氣很大,咬的很重。勒在腰上的手好似想掐斷她的身體,咬在肩頭上的感覺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是很疼,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他有多想咬掉她的肉。
她忍著不啃聲,可是沒多久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這還是她第一次這么被他對待。這么多年,錦浮生向來不舍的動她分毫。
他松開了嘴,卻沒抬頭。
許久,她聽見他異常壓抑沙啞的聲音:“黎盡歡,你是不是……從來沒想過回來……”
黎盡歡心跟著一抽,她想辯解。卻正好看見他抬頭,那樣哀傷的目光,她前所未見。
他們在此分離,在此重聚。
她從未想過,要離開他。
“玉書,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離開你。”
他們的生命太長,也充滿了太多未知和意外。
你沒辦法來確切形容他們是什么,天地間那么大,他們只是被天地孕育的一種。
他們對彼此有著致命的吸引力,從他們擁有神識開始,他們就一直在尋找彼此。
不需要原由,沒有原由。不需要結果,未知結果。
就這樣,四季流轉,時光匆匆。
錦浮生看著她的目光還是那么哀傷,她跟他記憶里的樣子一模一樣。依舊那么傾國傾城,依舊……依舊……
可是這個依舊,時隔萬年。
黎盡歡看著他,埋首他懷中,“我沒想過,這么久。”
錦浮生癡癡的笑起來:“你的沒想過,就是萬年。一眼萬年,我為了再見你一次,等了一萬年。”
他抬起手,撫摸著她背后如墨綢的長發,“黎盡歡,你可真是……好狠的心……”
“你看,你離開的時候,這里還沒有這座城。我為了等你,畫地為牢,圈守一城。萬年,把自己囚禁在這座城,不邁出一步。我就怕自己……錯過了你的歸期。”
一萬年啊,太久了……久的,人已經一代一代的生死輪回,我已經看盡繁華落盡,生死無常。
他長嘆了一口氣,最終也不過是問一句:“還走嗎?”
她哭起來,說不出話,只能拼命的搖頭。
他復又把她抱緊:“只要你不再離開我,我別無所求。”
歲月經久流轉,說不清誰是誰非。
萬年之后,錦棠苑的女主人終于重新回來了。
不再是一個錦衣的公子獨自傷情,不再是一個錦衣的公子獨自飲酒,不再是一個錦衣的公子孤身賞花。
終于是,等到你回來。
千年萬載之前,我遇你,得見驚鴻一面。
千年萬載之后,我與你,此后長相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