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有的風——突然消散了，火把上的火焰不再飛竄，那咔咔冰面裂開的聲音，也突然消失，靜——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盤腿坐在冰面上的大壯，渣了渣嘴，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的空氣，一股濃濃的咸味，讓他大叫出聲，粗礦的聲音，頓時打破周圍的寧靜。

葉馨兒抬起腿，正中大壯后腦勺，豪放的叫聲戛然而止，啪的一聲，大臉與冰面親密接觸后，被撞開的冰面裂痕快速向四周蔓延。

身側，不久前被救起的漢子，見到裂痕快要延伸到自己身下，忙跳起身，不停后退，他可不想再下水了。

看著撅著屁股，上半身緊貼冰面的大壯，像極了趴地找食的灰豬，葉馨兒忍不住就想踹，可此時的灰豬，竟然毫無征兆的舉起了豬蹄，指向了前方。

一點光亮，映出遠處那矮小山巒的輪廓。隨著斷斷續續地呼吸，亮點越來越清晰明亮。

冰下的水，早就翻騰。數不清的月光魚，瘋狂擺動的魚尾，掀起陣陣水流，猛烈撞擊所過之處的冰層，大片大片的冰面出現蜿蜒的裂縫。

那無數一小片一小片，散發著白光的魚鱗，被聚集在這方圓不足千丈的水域，所散出的白芒，直接穿透冰面，照亮了百丈高的半空。

葉馨兒有些慌，忙催促著離開。

大壯摸了摸自己腫起的鼻頭，瞥了她一眼，說話甕聲甕氣，“怕個毛線——”他指著遠處那零星的火光，“瞧瞧，有哪個跑了？！”

葉馨兒瞇起雙眼，盯著他又圓又大的側臉，慢慢溢出殺意。

“別——別那樣看我，我——我——我不怕你——”大壯的話雖硬氣，可語氣并不咋的，胡亂思索一會后，他又一嘆，扭頭，露出憨笑，“那些都是小魚魚，我——我一口能塞下兩條！”邊說還比劃出兩根手指，可見那不變的冰霜臉，又無趣的扭回頭。

“白癡——”葉馨兒口中雖刻薄，可一直慌張中，緊握著的小拳頭，終于松開了。

藍天，白云，綠水，青山，一條魚兒，躍出水面，那一瞬間，那一對不大的魚目，環視周圍陌生的天地。

可一切都在劇烈翻騰的泥漿后消失，那是永久的黑暗，

只是在那無邊的深淵中，偶爾冒出微弱光亮的氣泡，會顯出四周的黑巖。

一幅幅閃過的畫面，不斷沖入楚濤的大腦。本是坐在冰面上的身體，在一聲痛苦的嘶吼后，慢慢躺倒在了冰面上，那緊緊握在手心，卻能透過手上血肉散出的紅芒，更甚了。

所有聽到聲音的人，紛紛扭頭望向他的方向。

大壯一咕嚕爬起身，“不對——”，他嗅了嗅鼻子，突然大喊：“快跑——”也不管呆愣看著他的漢子，轉身就跑，寬大的腳掌，讓他很快越過，在他之前就已經奔向楚濤的葉馨兒。

此時，遠處那一片白色光芒，忽的被從中分開。在咔咔的巨響聲，一沖天柱形黑影，不停切開前方的冰面，直沖他們而來。

飛濺的碎冰塊，追逐著狂奔的幾人，那黑影的速度越來越來太快。

圍在楚濤四周，不知如何是好的幾人，躊躇著。

已經沖來的大壯，將擋著他的兩人一下撞開，一雙大手扯起楚濤的腋下，粗大的臂膀托在，一用力便將他扛在了肩上，也不管楚濤迷糊中，一連串的悶哼聲，口中還吼著：“都愣著干嘛，快跑——”吼完，率先奔向東方那一絲光亮下的城墻。

不習慣在冰面上狂奔的葉馨兒，這時才趕上，單手托住在大壯肩上搖擺不停的楚濤腳踝。

啪啪聲，突然在身后響個不停，那是小冰塊落在冰面上的聲音。

砰地一聲悶響，原先被火烤過的百丈方形冰面，竟整個翹起，水下本是用來捕魚的，粗大麻繩編織的繩套，根根繃斷，可就是這斷裂的繩套，阻止了黑影的繼續前進。

狂奔的眾人，紛紛倒下，下滑中，不停用手去扣眼前的冰面。

咔——咔，震耳的響聲過后，翹起的冰面從中斷開，裂口處的一人，片刻，整個身體沒入水中。而飛濺起的水浪，兇猛的撲向眾人。

大壯吐出灌入嘴中的水，右手拽著楚濤的雙臂，左手撐著晃動的冰面爬起身，有水的冰面更滑了，他不得不小心踏著前行，可沒走出幾步，他就傻眼了，前面哪有可下腳的冰面？！在微光下，竟是蕩漾的水面。扭頭四顧，一道寬寬的河面，從中隔開了冰面。

他抹去臉上的水跡，自語：“咋辦？！”

“跳過去——”聲音從一旁傳來。他剛想開罵，卻見一嬌小身影已經站在他的身旁，那些污穢的話被他深深咽了下去。可，片刻，他便驚呆了。

已輕身躍過水面的葉馨兒，大喊：“把他扔給我——”

“啊——”

“快把仙人扔給我——快啊！”

大壯直搖頭，這得有多寬啊，要是自己一不小心——他想想都可怕。

葉馨兒氣的直跺冰面。

“我來——把仙人給我！”一個比大壯更壯實的漢子，來到大壯的身后，插言。

“來個屁——”大壯轉身，警惕的望著，雖在近前，可還是看不清臉的漢子。

砰砰——砰——繩套被掙開，黑影緩緩加速，本不再搖晃的冰面，又開始晃動開。

大壯扭身，向一旁走去，腳下晃悠的冰面，讓走動的身體踉踉蹌蹌，他可不敢再奔跑。

一陣風劃過他的耳邊，“你又回來干嘛？！”

葉馨兒咬牙不語，默默扶著楚濤搖動的身體，隨著大壯前行，余下的幾人也跟在他們身后。

“那個大家伙不知道是什么，不過好像變慢了，可別跟著我們！”有人扭頭望了一眼，嘀咕著。

“我看該是水里的怪物，等到了城那邊，就該沒事了”。有人回應著。

“可這水，該怎么過，游過去嗎？！”噗通——這人的話還未完，便有人跳下了水。

“唉——別想了，我們石村的人，有哪個會水，可比不了他們靈巖寨的”。

兩人一邊隨著前行，一邊輕聲話語時，一個巨大的黑影，在冰面下，正悄悄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