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過再見你時會是這樣的情況。”納蘭桀道。

此時夜幕已沉，月光如華。媚生并肩而行，側首看去，依然美得如初見之時，讓他驚艷。

當年船上一別，便是三年。

三年里，他曾派人暗中前往靖國查探她的消息，結果一無所獲。綠宛勸說，興許她是嫁人了。這才打消了探尋她蹤跡的心思，可心里到底記掛上了，每到桃花初開時節，總會記起她，嘆自己無緣坐擁佳人。

哪知三年后，再見到她時，她身上攏了靖國皇妃的光環，已經可望不可及。

“我只以為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該是養尊處優的。”納蘭桀低低道，面有悔色，“我若早知你淪陷風塵，一擲萬金替你尋回自由身又何妨。”

“這世間哪有早知道的事情。”媚生抿唇一笑，“當年殿下告訴我，殿下姓納蘭，我便已猜出殿下的身份非富即貴。”

媚生頓了頓，面色漸漸顯露凄哀，繼續道，“當時曾想要是攀上殿下，即便是無名無份的姬妾也無妨，好歹是離了風塵之地，不需再過倚人賣笑那樣的低賤日子。呵呵。”話到此，不由輕笑兩聲。

“那為何？”納蘭桀神色僵凝。

“殿下可還記得，你我在羅城相遇？”媚生問。

納蘭桀點頭。

“那也是我設計好了的，原本想跟你去了闌月，待到了闌月，便要死纏你。哪知船上公主一眼看穿了我的計謀，她讓我識相些，莫要在你身上打主意。我媚生雖是風塵女子，再不堪也不至于任人輕看羞辱。”媚生冷冷一笑，看著納蘭桀如意料之中露出震驚，冷笑更甚“我自恃也是頗有姿色，再不濟也是能攀上達官貴人，我何必非要在你這兒，自取欺辱。”

當時媚生的不告而別，原來竟是因為綠宛。也難怪綠宛會說她是貪圖富貴的膚淺女子。

可是貪圖富貴又如何，生得貌美且身處風塵的女子，希求榮華一生也是情理之中。

綠宛實在無需這樣輕看媚生，否則也不至于害他白白錯失媚生。

思及此，納蘭桀心里不由生了惱怒，嘴上卻不忘喃喃辯解，“宛兒她不是這樣的人．．．．．．”

“殿下無需向我解釋，我本就是低賤之人，又貪圖富貴，公主看輕我也是理所當然。”哪知媚生笑意清淡，冷冷打斷他，“也幸好公主當時斷了我攀上你的路，否則今日我又怎會一朝登天，貴為皇妃。算來，我也是要謝謝公主的。”

媚生笑得毫無溫度，納蘭桀見狀，心里越發惱起綠宛來，面色也端得不甚好看。

看樣子，納蘭桀已經對納蘭綠宛生了嫌隙。嫌隙一旦生了，要消除不易，可若要加深，簡直易如反掌。然，也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只怕適得其反。

媚生不動聲色看著納蘭桀陰郁的沉下臉，心里微微一動，又道，“殿下何需不樂，你我也算故人重逢，該是歡喜才對。”

納蘭桀聞言，郁色頓退，朗然笑道，“故人重逢，確實該喜。媚夫人送我的桃花酒還有，他日定約媚夫人痛飲一番。”

媚生露出驚喜，“真的？”

納蘭桀點頭。

“王兄與媚姐姐在談些什么，這樣歡喜？”綠宛笑意盈盈，幾步便走近了，往納蘭桀身邊一靠，目光流轉，輕輕掃過媚生。

納蘭桀見是她，憶起方才媚生的話，心里頓生不快，臉色沉了下來，欲言又止。

倒是媚生落落大方一笑，“故人重逢，自是歡喜的。”

綠宛聞言也是一笑，“自然是要歡喜的。”頓了頓，眼睛一轉，極為無害地道，“只是綠宛未曾想過再見媚姐姐時，媚姐姐已成靖國皇妃，盛寵榮冠，倒真是出乎綠宛意料呢。”

媚生豈會聽不出她話里譏誚，抿唇笑了笑，淡聲道，“托公主之福，讓我一朝得幸，攀上如此高枝。”

當年若不是綠宛阻礙她接近納蘭桀，她倒還真不會成了皇妃。算起來，著實是要感謝納蘭綠宛的輕看，讓她幡然醒悟過來。

想到這兒，媚生笑得萬分嫵媚，慢慢湊近綠宛，輕聲道，“說起來，倒真的是要好好感謝公主當年的勸阻，否則我今日，頂多不過是殿下府中一名低賤的姬妾罷了，哪有如今靖國皇妃的榮耀尊貴。公主，您說，我該如何謝您才好？”

納蘭綠宛臉色一變，冷冷看著媚生，半晌才牽起和順的笑，柔聲道，“媚姐姐何需此言，只是深宮之中勾心斗角得厲害，媚姐姐要打十分小心應付才是，否則攀得越高摔下來時，也會越慘。”

她二人恰似姐妹情深實則針鋒相對的言辭，在場的人都絕非池中之物，豈會不明，只是二人話里藏針，根本容不得人插話，隧都保持了沉默。

幸而，話到此，媚生一句“公主多慮了”便輕描淡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