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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寤青閣(一)

  • 芥上花
  • 五步咸
  • 5318字
  • 2017-06-12 17:35:27

古有桃源,今有惇物。惇物者,隱于千上國東郊。

惇物山,其高不得而知,曾有人欲登山頂,卻在距山腳二百多米的百霧林中迷了路,數十日得返。至此,極少有人進入山中,爾有心懷不軌者入林,未見其出。

惇物有閣,隱于山林,鮮與外往。昔人傷于山中,受閣中生還。后傳,閣中有女,貌若天仙。

時值五月,春天的尾聲,夏天的伊始。千上國的五月說熱也不熱,人們都喜歡在五月去惇物山下的都城乘涼、踏青。

“站住!別跑!”一行六人跑到惇物腳下,每個人的手臂上都有墨紫色的刺青,似獠牙的形狀。在他們的前面,驀疏身穿青麻布衣,用手捂著受傷的左臂,拖著疲憊的身體,殘喘著往山中跑,進了百霧林中。

“老大,還追嗎?再往前怕就出不來了。”六人跑到百霧林外都紛紛停下,沒有人想往前一步。

“算了算了,老子才不想為了一個將死之人搭上性命。我們走!”六人轉身離開,回到千上國西南邊界的一處自由地,進了一座古宅。雖是古宅,但也修的富貴,門口立的兩只石虎,兇猛的獠牙,長長的露在外面,威氣逼人。

“那小子跑進了百霧林。”六人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在古宅的正堂中,面對著一個看不清臉的男人。正堂中唯一的光源是來自門口的紗窗,微弱的光照不盡偌大的正堂。孤啟汜坐在正堂深處的高椅上,換了個坐姿。

“哦?這倒是有趣。”孤啟汜輕揚著語氣,用手轉動酒杯,黑暗中挑起嘴角。

高椅下,應覺恭敬的站著,伸出修長的手揮了一下,六人便站起來朝前行了一個禮,退出了正堂。

驀疏聽到后面沒了動靜,便放慢了速度,倚再一棵古杏樹下,漸漸失去了意識。

“要下雨了,御貍,叫上芥兒,趕緊把屋外的草藥都收進去。”木屋門口雙手背后的卿尚看著天空,遺憾的嘆著氣。

“是,卿上。”御貍本是侍奉仙帝的御前一族,五年換選一屆。這只御貍在換選的路上被同族推下來,掉落惇物山,被卿尚救起,便在寤青閣做了個藥童。

兩百年前上中兩介大戰,卿尚作為三介內擁有最高醫術的人治好了仙帝的傷,封賞時,便要了這惇物山。也是因為這件事,外人都尊稱一聲卿上。惇物山上長著許多奇珍異草,個個都是治病良藥,實數一塊寶地。

“爹爹,那鹿連草還會有嗎?”一月前,卿芥同卿尚去山中采藥時,發現了鹿連草,推算后大致是今日盛開,準備前去采來制藥,可是這雨倒是毫不留情地毀了這十年一開的奇草。

“難說,上次用鹿連草時,發現它在愈合傷口的奇異之處,不過好東西自是難得,十年一株,生得嬌脆。若是那古杏樹有意護它,或許還能采到。”

雨傾落在地,草藥已收回房中,空氣中還殘留著干草的清香味。卿芥喜歡下雨,濕潤的空氣摻著泥土的氣味,干凈又自然,但不喜歡雨后去采藥,弄臟了衣角,還得洗。

惇物山的雨往往不會超過三個時辰,雨停后,卿尚便叫上卿芥去找鹿連草。

古杏樹是惇物山的神樹之一,一月前便是在這發現的鹿連草。

“來,拿著。”卿尚講竹杖遞給卿芥。古杏樹下受傷的驀疏臉色蒼白,左臂傷口冒出的血被雨浸染遍了整只袖子。

卿芥常住在寤青閣,從未下過山,難得見到一個人,還是這般景象;不過卿芥倒是很想知道他是怎么走過百霧林的,而且這樣憔悴也掩蓋不住俊秀臉龐的人,定是令人賞心悅目的。

卿尚見驀疏還有氣便將他扶起來,在他身后,一株矮小不起眼的長著橙色三瓣花的草立在樹根旁。

“鹿連草!”卿芥指著那株草高興的向卿尚說到。

“小心點,不要弄斷了根。”卿尚也笑著。

雨后的泥土本就容易沾到衣鞋上,又扶了個昏迷不醒的人,鞋子早已面目全非了,回去定要花不少時間清理。

回到寤青閣,御貍幫著卿尚將驀疏扶到以前偃修住的屋中,然后便去煎藥。卿芥換了身紗衣就去清理衣鞋,過了一會又多了件浸上血的布衣。

待卿芥清理完,卿尚已拿著鹿連草回到房里。卿芥走進偃修屋中,御貍正在幫驀疏擦拭身子,卿芥趕緊背過身,清晰的感覺到心臟的跳動。

御貍看到卿芥的樣子,一下子就笑出來了,“卿上讓我去清理剛帶回來的草藥,你等會幫他喂個藥就行。”御貍走過卿芥的身邊偷笑著,卿芥揪住了他頭頂棕色毛茸茸的耳朵,做了做生氣的架勢。

驀疏躺在卿芥面前,換了身素白紗衣,漆黑的頭發落在枕上,發著光亮;濃濃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密長的睫毛輕輕閉合著,身子將紗衣的輪廓撐起,映出流暢的線條。

真是副好皮囊,若是生得女子,也是嬌好的容貌。卿芥想著。

雨后的惇物山微微發涼,卿芥披上披風弄了些炭火放到屋中,坐到床邊,想起驀疏,又到偃修屋中,加了炭火,給驀疏蓋上被子。

“我會找到他…”驀疏口中模糊的說出幾個字。

卿芥回到房中,很快就睡著了。

清晨,卿芥被翅膀揮動的聲音驚醒,很快的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偃修哥!”卿芥抱住一個身著淺紫色紗衣的人。他叫偃修,一百年前剛升為上介仙神;本是一只扶鰩,一種翅為羽的仙魚。在偃修還是仙靈時常常住在寤青閣,陪卿芥玩。

偃修用溫暖的手抱著卿芥,臉上揚起溫柔的笑容,“許久不見,還是這般莽撞。”

“自打偃修哥去了上介,便十年難得一見。早知你去了會如此忙,當初就不該讓你去。”在卿芥的生命中最親的人除了卿尚和御貍,便是偃修。

偃修笑著,將一件衣服放到卿芥手中,“這不帶了禮物向你請罪,我好不容易討來的青羽縷衣,不知卿芥姑娘是否滿意?”

卿芥展開縷衣,摸著針腳,心里很開心。“能想到用羽做線不愧是上介仙衣塢的東西,那就原諒你了。”卿芥很喜歡各式的衣裝,偃修明顯是知道卿芥見了這縷衣便不會同他計較的。

“偃修來了,近來可好?”卿尚從屋中出來。

“卿上”偃修雙手合禮,“一切都好,此番前來除了看看芥兒和您,還有要事相告。”

卿尚和偃修進了屋,他們每次談話都不會讓卿芥聽見,不過這么久,卿芥早就習慣了。

卿芥回屋將青羽縷衣放好,就去了驀疏那。驀疏還是昏迷不醒,氣色也沒什么好轉。

卿芥將驀疏左臂的紗布取下,一道深深的刀口切開了皮肉,傷口邊緣潰爛成墨紫色。

這樣的傷明顯不是普通刀劍所傷;看著驀疏臂膀上緊實的肌肉,線條起伏的剛好,兩三根血管若隱若現,這樣好的皮囊留下傷疤豈不可惜?卿芥想著跑出門,卿尚和偃修已在院里站著。

“爹爹,可以把鹿連草取些給他用嗎?”

卿尚定是不舍,猶豫了一會,“也罷,算是他護住鹿連草的謝禮。”卿芥趕緊趁卿尚沒反悔去取了些鹿連草。

“閣中有傷者?”偃修問到。

“恩,昨日去采鹿連草時發現的,能活著走過百霧林又被我撞見,便帶回來了。”兩人朝屋里看著。

“可否讓我一看?”卿尚點了下頭,同偃修進了屋。

偃修在床邊站了一會便和卿尚出去。“那傷所致之物來自絕屠,能有鹿連草相救是他的福氣。不過…他身上的靈力所出不常,還是小心為上。”

偃修回到上介,心中始終對驀疏的身份抱著懷疑,有個猜測,可又不確定。

自偃修走后已過了兩天,驀疏的氣色有了好轉。今日不需要采藥,卿芥同卿尚說了一聲便去了惇物山中她最愛的地方,楓橋。

惇物山有兩棵古神樹,前山古杏樹,后山古楓樹,這兩棵古靈樹比仙帝還要老,是充滿巨大靈力的靈物。百霧林的存在便是古杏樹對惇物山的佑護,而古楓樹的作用卿芥也不清楚。

楓橋在后山湖上,古楓樹處于湖中央,巨大的根系朝三個方向連接湖岸,如同湖上橋。楓橋這名字是卿尚起的,卿芥覺著很合適。

走過樹根連成的楓橋,卿芥坐在那根低矮的樹枝上,楓葉恰好擋住陽光,透著淡淡的紅暈,發出足夠的暖意。卿芥喜歡紅色,喜歡衣裝,可到如今沒見過一件合意的紅衣,所以她從不穿紅色衣裳,如若是有合意的紅衣,她怕是要天天穿。這棵古楓樹的紅色常年都在,便是卿芥喜歡這里的原因之一。

待了快有半日,太陽也沒有午日的強烈,卿芥摘了些花,回到寤青閣。閣中沒有花瓶,找了許久只有一個陶杯可用,便將就著拿陶杯插花放到驀疏床頭的木柜上。

驀疏微微睜眼,看見卿芥擺弄著陶杯中的淺黃色的花束,立刻坐起來,靠著墻,用警惕的眼神打量著卿芥,環視著四周。

卿芥察覺到驀疏起身,笑著說“別害怕,這里是寤青閣,我和爹爹見你受傷才把你扶進來的。”卿芥將花束調整到滿意的位置,拍了拍手,轉身看著驀疏。

驀疏看到卿芥轉過來,瞬間紅了臉。她真好看。心里想著。

“我叫卿芥,你叫什么名字?”

驀疏平靜了心情,沒有說出口。卿芥見驀疏沒說話,覺得他可能有些為難。

“驀疏。”驀疏想了想這里既是寤青閣,那些人也就不會追來,告訴她也無妨。

“芥兒,出來把藥曬了。”卿尚在屋外喊著,聲音充滿了氣度。

“來了!”卿芥朝門外應聲。“我爹叫我了,你先休息吧。”

驀疏看著卿芥的背影,直到她出門。他躺下,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藥草香,結果還是坐了起來。他沒想到他會對初見的她如此在意。

陽光隱匿在樹林間,清爽的風吹過驀疏的耳畔。晴空下,卿芥蹲在院中撥散著草藥,幾縷頭發滑下,遮住下顎,卿芥把頭發撩到耳后,臉和脖子的輪廓清晰地顯露出來。

驀疏摸著胸口,感受到快速的心跳,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卿芥看到驀疏出來便叫他過來,驀疏卻裝作沒聽到的樣子又進了屋。

曬完了草藥,卿芥便去給驀疏換藥。“你臂上的傷雖用鹿連草治好了,但你還有很嚴重的舊傷,想恢復靈力得等一段時間。”

那么多人欲求的鹿連草竟用到我身上,真是白白浪費了。驀疏想著,輕笑了一聲。

傍晚,在卿芥的一番好意下,驀疏簡單的吃了幾口飯菜。

飯后,卿芥看到驀疏坐在臺階上看著天空,眼神中略帶悲傷。卿芥走近“很美對吧。”

寤青閣的上空,深藍色略帶紫光的天閃著無數的星光,彩色云絲纏繞在一起,清晰可見。

這樣的景色,她該會很喜歡。驀疏心里有份債,是因為這個人,他才會重回千上國,才會被人追殺。

沒等卿芥反應過來,驀疏又進了屋,關了門。卿芥覺得奇怪,可也不知道說什么。

次日開始,早上御貍起床時驀疏已把能做的事都做完了,也做的很好。只是很少見到人,做完事便出去,很晚才回來。卿尚并不在意,有人做事,便多了一份輕松。但卿芥覺得,驀疏越是積極的做事,越是說明他想離開。

一連好幾天卿芥都沒有見到驀疏,于是早早的起床,等著驀疏。卿芥把窗戶打開,讓涼風吹進來,免得自己又睡了過去。

忽然聽到外面有開關門的聲音,卿芥打開一條門縫,驀疏穿著墨色斗篷走出了院子。卿芥趕忙穿上披風,跟在后面,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跟出去不到百米,驀疏便沒了身影。失落的卿芥來到楓橋,發現驀疏站在湖邊。

驀疏抬起骨骼分明的手,取下帽子,綢制的斗篷緩緩垂下,柔軟的附和著楓橋的景。

驀疏轉過來看著卿芥,用一種看透了卿芥跟蹤他的眼神。

“你走到一半就消失了,我是自己來楓橋的。”卿芥趕緊說了一句,以免他質問自己。

“光站在湖邊有什么意思。”過了會兒,卿芥拉著驀疏的衣袖走過楓橋,坐在那根低矮的樹枝上。

現在還是清晨,太陽剛升起,清爽的日光揭開破曉的朦朧,微涼的風吹動紅色楓葉,窸窸窣窣地形成了動態的畫面。

驀疏靜靜的看著一環楓葉包裹著的天與地,卿芥悄悄看著驀疏的側臉,不知道他早已發現了她的目光。

“天天看不無聊嗎?”驀疏淡淡的說。

“啊…不會啊。”驀疏主動說話把卿芥嚇了一跳,何況剛才她正在偷看他。

一問一答后又是一陣沉默。卿芥靠在樹上,看著楓葉間露出的天空,“若能看到惇物山的全景就好了,一定很美。”

過了一會兒,驀疏站起來,“起來。”話一落,卿芥也不知道為什么就站起來了。

驀疏伸出手臂,示意讓卿芥抓住他;他閉上眼睛,皺起眉頭,忽然一股氣流竄到腳底,身體開始騰空。驀疏帶著卿芥,踩了兩三下樹枝,到了樹頂。

“別松手,會掉下去。”驀疏提醒著激動的卿芥。

惇物山果然很美,站在古楓樹上看到整個后山如同被風吹散的彩云,顏色錯亂又美麗的分布著;呼吸著靠近上介的空氣。于眼于鼻,都是十足的享受。

卿芥看著驀疏,所有的好奇,都化作了空氣。算了吧,每個人都有不想讓別人處及的地方,不知道也罷。

閉上眼,又是另一番感受。不知是輕柔的紗還是軟和的羽,撫著每一寸肌膚,淡雅的彩色在眼前流轉,毫不突兀的變換著。

驀疏輕咳了一聲,卿芥睜開眼,“該走了。”

路上,兩人一前一后的走著,驀疏的背影被斗篷襯得寬大,高高的身子,給人一種可以放心把自己交給他的感覺…想到這,卿芥站住了,拍了兩下發紅的臉。

回到房間,卿芥想著剛才在門口驀疏說的話。

“你不覺得我奇怪嗎?”

“那里?”

“所有。”

“好奇,但你人很好。”卿芥微笑著,驀疏側過臉,他能看到她的表情,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別這么輕易判斷你不了解的人。”驀疏走回屋子,斗篷隨風擺動,步伐中莫名的孤獨。

卿尚今日要去上介,大概是為了偃修前幾日來找他的事,臨走前還吩咐了御貍一些事,所以卿尚和御貍一前一后的都出去了,閣中只剩卿芥和驀疏。

難得卿尚不在,卿芥睡了個懶覺,起來站在門口,對著太陽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突然看到驀疏在院中,嚇得卿芥趕緊閉上嘴,半個哈欠憋在嘴里。驀疏怎么沒出去?卿芥想著。看驀疏沒看她,趕緊打完了剩下的哈欠。

“你怎么沒出去啊?”卿芥走近問到。

“御貍不在,便把這些活做了,早一日還清,早一日離開。”驀疏說著做著,沒有停下的意思。

面對著這個一心只想著離開的人,卿芥有些失落,只是幫著整理。卿芥的腦海中蹦出一些從未有過的想法,但她不敢再多想。

卿芥捶著肩,倒了杯茶,“喝水嗎?”

“不…”驀疏轉過身見卿芥拿著水站在身后,便接過杯子,喝了兩口,“謝謝。”

“昨天飛到樹頂的那個,可以教我嗎?”驀疏定眼看著卿芥,又回避了目光。

“你若是走了,我便看不到了,就教我吧。”卿芥拉著驀疏的袖口晃了幾下,驀疏無動于衷。

卿芥下了狠心,說到“你若是教會了我,就當還清寤青閣的債,之后便可以離開。”

驀疏停下了動作,想了想,“好。”

聽到驀疏的回答,卿芥有點后悔了。可留不住的,終究是留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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