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亞紀稀里嘩啦地翻著柯南帶來的小說，依然無聊得想打哈欠。她已經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自以為傷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醫生建議再多住幾天，以防萬一。

“宮野警官！”

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亞紀扭頭一看，來者居然是小蘭，便問道：“小蘭你怎么來了？”

“我昨天偶然見到目暮警官，才聽說宮野警官受傷了。”小蘭抱歉地笑笑，“我覺得無論如何應該來看看你，放學后就帶著柯南過來了。”

亞紀看看小蘭，又看看柯南，把書放在一邊：“你們來的正好，陪我出去走走吧。”她掀開被子，“我躺得實在太無聊了。”

“我不是給你帶了小說嗎？”柯南翻了個白眼，“那是我爸……工藤優作叔叔寫的小說，你居然覺得無聊？”好險，差點脫口而出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他的書我早就全部讀過了，當然會覺得沒什么新意。”亞紀強忍住笑，“還是出去走走吧，順便跟我聊聊你們昨天遇到目暮警官的事。我猜，又跟毛利先生的委托人有關系吧？”

“猜對了……”小蘭無奈地笑笑，“那我們走吧，正好今天是個大晴天。”說著她回頭開門，冷不丁地被門口站著的護士嚇了一跳。

那護士留著黑色短發，打理得干凈利落，小巧的瓜子臉上長著一對大眼睛。此時那對大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床邊的亞紀，像是要冒出火來。

“你……”亞紀的聲音有點發虛，“小鈴，你怎么……”

“怎么，看見我很驚訝嗎？”被稱作小鈴的護士冷哼一聲摘掉口罩，“宮野亞紀，你什么時候回東京的？為什么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我……前不久。”亞紀定了定神，“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是沒來得及，還是根本沒想說？”

“抱歉，我……”亞紀嘆了口氣，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那個……”小蘭終于找到機會插個嘴，“請問你是……”她看到這個被稱作「小鈴」的護士的名牌上寫著「宮野鈴」三個字。

“我叫宮野鈴。”小鈴的語氣柔和了一些，“我跟她也是十幾年的朋友了。不過這家伙似乎并沒那么在乎我這個朋友。我說，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我在這家醫院工作啊？”看著亞紀窘迫的表情，小鈴哼了一聲。

“原來如此。”小蘭趕緊為自己和柯南做了介紹，算是幫亞紀緩和一下氣氛。

“我跟你們說，你可不要看這家伙平時一副正經的樣子。那都是為了維護她身為警察的氣質裝出來的。”小鈴嘴角浮起一絲戲謔，拉過小蘭壓低了聲音說，“我跟你說，這家伙從以前開始……”

“宮野鈴！”亞紀大步逼上前，“你說我從以前開始就怎么樣？”

“怎么？你還想揍我不成？”小鈴白了她一眼。

“那個，請別這樣……”小蘭看她倆這劍拔弩張的氣勢，不由得擔心這倆人會不會一言不合打起來。

亞紀看看小蘭緊張的表情，明白她的擔憂，微微一笑，眉毛一挑：“放心吧小蘭，我們不會打起來的。”她看向朋友，“因為她很清楚，她打不過我。”

宮野警官成功獲得了又一個大大的白眼。

“走吧，出去走走。”亞紀走向房門，順手拉住小鈴的胳膊，“你要是沒有工作要忙就陪我散步去。”

“好好好！”小鈴就這樣被她拖著出門去了，留下小蘭和柯南面面相覷。

“我說，宮野警官和朋友的相處方式……原來是這樣的嗎？”柯南的嘴角微微抽動幾下，“感覺跟她平時的樣子確實……不大一樣……”

幾人一邊走一邊聊，不知不覺走到了門診樓。這一層樓都是醫生的辦公室。走到一間辦公室前，門里突然傳出一陣模糊的爭吵聲。不一會兒，一位年輕醫生哭著跑出來，她的名牌上印著「淺岡美惠」四個字。小鈴看到她的手帕從白大褂的口袋里掉出來，趕緊撿起來還給她。但是淺岡美惠只是接過去塞回口袋，微微點了一下頭就抹著眼淚離開了。

“真是個傻女人！”屋里一個禿頂男人跟著走出來，沖著淺岡美惠的背影喊道，“你就永遠做我的奴隸吧！”

“平野教授，你又對淺岡醫生說這種話了。”小鈴皺皺眉，“這話也太難聽了吧？”

“喲，這不是宮野護士嗎？”平野教授瞥了小鈴一眼，不屑地說，“宮野護士，你好像忘了，上次這樣跟我說話之后，你受到了什么處分吧？要不要我再跟院長聊一聊啊？哦不對，說不定下個月我就要當院長了。到時候，開除你就是我一句話的事。”

小鈴的臉色頓時變了。

“教授！十一號床病人突然發病！”一個護士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藤田主任讓您趕快過去。”平野教授聞言，故意沖小鈴又哼了一聲，抓過白大褂跟著護士跑了出去。

兩個人離開后，亞紀見小鈴的臉色依然煞白，便問道：“那個男人說的是什么意思？”

小鈴勉強地笑笑：“沒什么，你不用擔心。”

“他仗勢欺人？”亞紀當然看出她是在敷衍自己。

“真的不用擔心！”小鈴幾乎是喊出來，“你們慢慢散步吧，我也還有工作要做，就不陪你了。”說完也不等亞紀回答，轉身就跑。

亞紀看著小鈴離開的背影，瞇了瞇眼。

…………

“快來人啊！平野教授被殺了！”

剛剛在門診樓轉了一圈準備回住院樓的亞紀聽到一陣嘈雜的人聲，頓時來了精神，推開擁擠的人群跑到案發現場。死者正是不久之前剛剛打過照面的，那個說話很過分的平野教授。他臉朝下倒在地上，背上右側插著一把刀，兩名醫生蹲在一旁，試探著摸了摸他的脈搏，告訴眾人他已經死了。

“我是警察！請讓一讓。”亞紀拿出警官證，人們讓出一條路，亞紀帶著柯南走了進去。小蘭想要拉回柯南，亞紀沖她笑了笑表示沒關系。

“你們兩個沒動過什么東西吧？”趁著柯南觀察尸體的功夫，亞紀問辦公室里的兩名醫生。

“沒有沒有。”兩人趕緊搖頭，“我們聽到喊聲才過來的。”

“誰是最先發現尸體的人？”亞紀問門外的人群。

一陣沉默后，一個人緩緩舉起左手。

亞紀的目光一凜，隱約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是我。”小鈴舉著手上前一步，“是我最先發現，然后跑出去喊人的。”

“小鈴小姐……”小蘭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擔憂地看向亞紀。

“柯南，這里暫時交給你了。”亞紀小聲說。

“啊？”柯南疑惑地抬起頭，“為什么？”

“我的朋友被牽扯進案子了。”亞紀回答，“按照規定，我需要回避。”她抬高聲調，“在警察趕到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進這間辦公室，請大家配合。”

…………

“刀從背后刺入，沒有任何防衛傷，被害人看起來毫無防備。”高木警官舉著小本本向目暮警官匯報，“應該是熟人作案吧。”

“嗯。”目暮警官點點頭，看向負責查監控的千葉。

“監控顯示，從平野教授返回辦公室，到他的尸體被發現這段時間里，有三人進過他的辦公室。第一個是淺岡美惠醫生，在辦公室呆了大概十分鐘。第二個是宮野鈴，淺岡醫生剛一出來不過一分鐘她就進去了，只呆了兩分多鐘就開門出來。順帶一提，她當時的表情有點慌張。之后又過了兩分鐘，護士長和小鈴一起進入，發現了尸體，并叫了很多人過來幫忙。”千葉一口氣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通，頓了頓接著說，“這樣看來，有嫌疑的人是淺岡美惠醫生和宮野鈴護士。”

淺岡美惠解釋說她是被平野教授叫去匯報工作的。被問及她與教授之間的矛盾時，她沉默了一會兒，解釋說教授只是因為她工作做得不到位而責備她。

“可是從目擊者的描述來看，他說的那些話已經不僅僅是普通的批評了吧？”高木試探著問。

淺岡美惠像是被說到了痛處，眼睛里泛起淚花。她拿出紙巾擦了擦眼角，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教授他……只是說話很難聽……我……不敢有什么怨言的……”

高木又去詢問小鈴，得到的答復是小鈴想要去找平野教授抱怨他那種傷人的說話方式。

“你說進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高木警官問，“那你為什么還在辦公室里呆了兩分鐘？”

“因為我先確認了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小鈴說，“好歹我也是個護士，萬一他還有氣，說不定可以救他一命。”

“聽說你跟教授似乎也有些矛盾。”

“是有這么回事。”小鈴知道自己那個當刑警的朋友肯定會把之前看到聽到的告訴同事，也沒打算隱瞞，“上周，他在走廊里打我同事的耳光，我看不慣跟他爭論了幾句，沒想到他轉頭就找院長告狀，扣了我的工資。不過他仗勢欺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他不滿的也不止我一個。”

“他還聲稱如果他當上院長要開除你？”

“當院長？就憑他？”小鈴冷笑，“他只是自我感覺良好罷了。院長副院長他都得罪過，我是不相信他這種人有本事當院長，更別提開除我了。他以為他是誰？醫術高明就可以目中無人？別逗了。”

待小鈴結束了對平野教授滔滔不絕的控訴，高木看著自己小本本上滿滿當當的三頁紙，忍不住擦了一下腦門兒上的冷汗。宮野警官的朋友，果然跟她一眼，是個不好惹的人。

…………

柯南來到監控室，看到亞紀正緊盯著屏幕。千葉正坐在椅子上，幫亞紀調畫面。

“宮野警官，你覺得兇手是誰？”柯南試探著問，“我看目暮警官的意思，似乎更懷疑小鈴小姐多一點……”

“我相信不是她。”亞紀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色彩。

“可是她有動機。”千葉插嘴，“剛才高木給我看了他詢問小鈴小姐的記錄，她似乎對平野教授非常不滿。”

“我相信她。”亞紀指著屏幕上的畫面，讓千葉放大一點，“我跟小鈴認識十幾年，我了解她的為人。她看不慣平野教授是一回事，殺人又是另一回事。她知道什么是黑什么是白，不會越界。”

“那你的意思是兇手是淺岡醫生咯？”

“她就是兇手。”亞紀指著屏幕，“你們看這里。”

“什么啊？”柯南也湊到屏幕前，順著亞紀的視線看過去，腦中卻依然混沌一片。

“從刀刺入身體的角度判斷，應該是有人從死者背后用右手持刀刺殺。”亞紀指著屏幕里的淺岡美惠說，“淺岡醫生無論是拿筆還是拿手機還是提重物，用的都是右手，基本可以判斷她是右撇子。而小鈴，是個左撇子。”

“好像確實……”柯南想起小鈴在案發現場回應亞紀時下意識舉了左手，“可是，這種事不能當作證據吧？如果有意掩蓋……”

“我還注意到了這個。”亞紀讓千葉稍微往后調一點，“你們看，淺岡醫生離開的時候，這里，她好像在擦什么東西。”她沉思片刻，拍拍柯南示意他一起來。

“你說淺岡醫生和平野教授的矛盾？”小鈴聽完亞紀的問題，想了想說，“我只是聽說了一些。平野教授不僅目中無人，而且占有欲很強。淺岡醫生以前是他的學生，據說淺岡醫生當年本來可以出國留學，就是因為平野教授不肯放她離開，還背地里搞了些小動作，害得淺岡醫生失去出國留學的機會。他還經常說什么要淺岡醫生一輩子給他做奴隸……”

“這么說，她有很強的動機。”亞紀想起散步時看到淺岡醫生哭著從平野教授的辦公室跑出來的畫面。

“你說淺岡醫生……”小鈴愣住了，“怎么會？她怎么會是兇手？”

“那你回答我，你是兇手嗎？”亞紀緊盯著小鈴的眼睛。

“我？我當然不是！”小鈴直視她的眼睛，“可是……”小鈴想替淺岡醫生分辯，卻不知如何開口。

“小鈴，我記得你是在淺岡醫生出來后馬上進入辦公室的吧？”

“嗯……”小鈴低下頭，小聲說，“我去平野教授的辦公室時，剛好看到淺岡醫生出來，她……”她猶豫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她看起來好像確實有點不對勁。我進去一看，看到平野教授已經倒在地上了……”

“那你有沒有注意到，她當時的樣子跟之前散步時遇到她時的樣子有什么不同？”亞紀問到重點。

“不同？”

“比如衣服、胸牌、手表，甚至是頭發，再小的細節都可以。”

小鈴拄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猛一拍腦門兒：“對了，手帕！”

“手帕怎么了？”亞紀瞇起眼睛。

“她的手帕掉了。”小鈴從自己的衣兜里拿出一條白色手帕，正是此前散步時淺岡醫生的那條，“她把手帕掉在地上，我撿起來本想還給她，她卻沒理我。”她展開手帕，讓亞紀看到上面褐色的污漬。

亞紀沒有伸手去接手帕，揮手叫來了鑒識員，請他們幫忙檢驗。得到了鑒識員的消息，亞紀徑直走向淺岡美惠，壓低了聲音說：“淺岡醫生，你去自首吧。”

“你說什么？”淺岡美惠怔了怔。

“你就是兇手。”

“你……”淺岡美惠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你有什么證據？”

亞紀搖搖頭：“如果我是你，絕對不會等著警察找到證據再自首。那對你沒好處。更何況，你確實留下了不可辯駁的證據。”

淺岡美惠咬咬牙，低著頭不說話。

“要我說得再清楚一點嗎？門把手、手帕……”亞紀瞇了瞇眼，“相信我，為了這樣一個人，賠上自己的人生，不值得。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你……你居然……”淺岡美惠大吃一驚。

“今天我還在休假，而且我的朋友也被卷進來，所以我被要求回避調查。所以我發現的線索還沒有完全告訴我的同事。”亞紀說，“你現在自首還來得及。”

淺岡美惠看看她，苦澀地笑了笑，走向了正在指揮手下的目暮警官。

“什么？你就是兇手？”目暮警官大吃一驚，他怎么也沒想到兇手會自首。

“沒錯，就是我殺了平野教授。”淺岡美惠說，“他控制欲太強，要我一輩子做他的奴隸，不然就讓我在這家醫院，甚至在全國都沒有立足之地。我已經忍了他五年，我不知道今后還有多少個五年要忍……所以我就趁他背對我的時候，拿了他桌上的水果刀……”說著，她挽起右手的袖子，袖子內側有一抹淡淡的紅色。

“是你在殺人的時候沾到的血跡吧？”亞紀說，“看來你試圖把它擦掉但是沒有成功。而且你還把血跡蹭到了門把手上，你想用手帕擦掉門把手上的血跡，卻不慎把手帕掉在地上，被小鈴撿到了。”

“你說的對，這種證據遲早會被發現。”淺岡美惠苦笑，“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果然沒錯。”

目暮警官嘆了口氣，招呼高木警官給她戴上手銬。

“警官，淺岡醫生是自首，應該會寬大處理吧？”小鈴上前一步，“她也是被逼無奈，我們醫院不少人都曾經受到平野教授的語言暴力，而她是被平野教授欺負得最多的一個……”

“即便如此，也不可以隨隨便便奪取他人的性命！”目暮警官嚴肅地說。

“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淺岡美惠抬起頭望著天花板，露出悲哀的笑容，“真是諷刺，我居然和我姐姐在同一家醫院犯下了同樣的罪行。”

“你姐姐？”

“我姐姐淺岡春美，十年前跟我遇到了很相似的情況。”淺岡美惠說，“不過沒等警察趕到她就被揭穿了。據說揭穿她的還是一個在這里住院的初中生。”

“初中生？”目暮警官睜大了眼睛，“啊！原來是那起案子啊！”一扭頭，正對上亞紀的目光。看到亞紀朝他搖了搖頭，他猶豫片刻沒有再說下去，沖手下揮揮手，帶著兇手離開了。

…………

“真是太好了，兇手找到了，小鈴小姐也平安無事。”回到病房已經到了晚飯時間，小蘭已經幫大家定好了外賣。

“亞紀，謝謝你。”小鈴悄悄湊到亞紀身邊，“我知道，是你幫忙找到了重要線索。”

“應該的。”亞紀微微一笑，“我們是朋友。”

“是啊，我們是朋友。”小鈴的眼神有點落寞，“所以，我之前跟你說的有些話……我只是在開玩笑。關于你回東京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我從來沒怪過你。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做……”

“我知道。”亞紀挑眉，“不過，看你演生氣演得那么投入，我也就陪你玩玩咯。”

“你！”小鈴切了一聲，“虧我還想跟你道歉呢！”

“那你就說聲對不起來聽聽……”

看著這兩位又開始了互懟，小蘭和柯南再次面面相覷。

“說起來，淺岡醫生提起十年前的案子。”小鈴終于將話題轉回正軌，“當年那案子不就是你找到的兇手嗎？”

“哎？難道說當初揭穿淺岡醫生的姐姐的，就是宮野警官？”小蘭和柯南聽到小鈴的話大吃一驚。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這么巧。”小鈴說，“我第一次見到淺岡醫生就覺得有點眼熟，但是我一直沒往這方面想，原來我十年前就見過她的姐姐。”

“可是，十年前宮野警官還在上初中吧？”小蘭問，“那個時候居然就能抓到兇手了嗎？”

“不，那不是我的功勞。”亞紀搖搖頭，“其實幫忙抓住兇手的還有一個人。我永遠也忘不了她，那個教會我負けないで（別認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