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軒快要走了，方大正帶著他來到了徐方潔的墳前。軒軒跪到了墳前，墳上開著幾朵黃色的小花兒。軒軒伸手想要拔下去，被方大正制止了。徐方潔生前愛花，開這種小花的叫苦菜，徐方潔很愛吃。

“方潔，我們軒軒可是長了大臉了，考上了南開大學(xué)。南開你知道吧，就是周恩來上的那個學(xué)校。軒軒是我們的驕傲，你生了他，你是最大的功臣。過兩天，軒軒就要走了，到天津去上學(xué)。開始一個人在外面，可我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有你保佑著他，他一定會開心快樂！”

“方潔啊，軒軒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知道你曾經(jīng)對她說過，說一輩子不想讓她嫁給我，她做到了。我不拖累任何人，即使你在，我也不會成為你的累贅。我是個瘸子了，這可能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吧。方潔，你保佑著我們，我們一定會過得更好的！”

軒軒擦著眼淚，兩只胳膊攙著方大正。在母親的墳前，軒軒第一次看見他的父親竟然如此軟弱。

見過方大正以后，申晴心思漂浮了好幾天，方大正的眼神一直在她腦海中反復(fù)出現(xiàn)。

“晴晴，我聽說你想把工作調(diào)到城里來，為什么？”許一諾名義上是來看女兒的，實(shí)際上還是想看申晴，當(dāng)然，女兒也是必須要看的。現(xiàn)在的許一諾，看著思睿，又是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尤其是鼻子和嘴。

“思睿快上學(xué)了，我想找個好點(diǎn)的學(xué)校。”他是思睿的父親，有權(quán)力對孩子的教育問題發(fā)表意見。

“成，我?guī)湍阏艺胰税伞Ｍh里調(diào)可能有些困難。”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整天往這里跑。你又不是沒有事情做的人。”申晴想攆他走，許一諾卻發(fā)揚(yáng)了死皮賴臉的精神，坐在炕上沒挪窩兒。

“你不會去找他吧？”許一諾擰起眉毛，問了一句。

“我找誰不用你管吧？你跟我什么關(guān)系？前妻和前夫的關(guān)系，就是沒有關(guān)系了！”申晴聽到這個就想發(fā)火，這醋吃的，酸不酸！

“我沒有懷疑你，也沒有說找他不行。他再瘸，也是個副縣長，手里也是有實(shí)權(quán)的，調(diào)個人應(yīng)該沒問題。如果你不找，我去找！”許一諾拿出一副大度的樣子，讓申晴愈加反感。離婚已經(jīng)兩三年了，還在這兒吃干醋，趕緊找個女人，把自己給處理出去吧！

“爸，你可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真是不放心你。如果不想做飯，就到食堂去吃，畢竟是熱的。”

“行了，兒子，你什么時候這么婆婆媽媽的。你是兒子還是我是兒子，這些話應(yīng)該我對你說，怎么好像我是孩子，你是大人呢。”方大正不滿地沖軒軒發(fā)火。這孩子，如果不跟他發(fā)個火，這火車站里的人就都聽到他在這兒教訓(xùn)他老子了。

“還有，你那個胃不好，別瞎喝酒！”

“行了！方大媽！”肖亦鐵樂了，這個家伙，終于有一個兒子可以治住他了，活該！如果要是有一個女人就更好了。

“肖叔，謝謝你。我爸那兒你可要經(jīng)常去看看他，有情況隨時給我打電話，我第一時間回來教訓(xùn)他。對啦，肖叔……”軒軒神秘地壓低了聲音，方大正伸過耳朵想聽，被肖亦鐵一把推開了。誰才是你老子啊！說話竟然不讓我聽讓他聽！方大正心里抱怨了一句。

軒軒上車走了，一個人在外，方大正真是不放心，剛過了一個星期，就想得要命，跑到天津去看了一趟，這個爸當(dāng)?shù)模鎵蚵毞Q的。

“大正，你想不想知道軒軒跟我說了什么？”肖亦鐵提著兩只豬腳，過來找方大正喝酒。

“愛說什么說什么，我不聽！”方大正賭氣，昨天晚上跟軒軒通電話，軒軒竟然說他是“out”了，他查了半天這個“out”的意思，原來是落伍的意思。你老爸40都不到，就落伍了？

“真不聽？那我告訴別人去，你愛聽不聽，不聽后悔，這可是驚天絕世大秘密，我去賣個好價錢！”成功地吊起了方大正的胃口，肖亦鐵一陣邪笑。

“你兒子說了，讓我看好申晴阿姨，等他回來，早晚幫你拿下，哈哈……我要是有這么個極品的兒子，我一定會把‘申晴阿姨’拿下！”看著肖亦鐵毫無形象、極為沒品的大笑，方大正覺得自己的鼻子已經(jīng)歪到一邊了。

“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再說吧。如果真心相愛的人能夠永遠(yuǎn)在一起，就沒羅密歐與朱麗葉，沒有柳夢梅和杜麗娘了。”

“可是，人這一輩子是有限的，我們已經(jīng)錯過了那么多年，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

“相愛的人為什么非要在一起，非要結(jié)婚？我答應(yīng)過那個女人，我一輩子不會走進(jìn)你的生活。我會信守我的諾言。”

“所謂諾言，就是謊言的變種。我不希望你信守謊言。我已經(jīng)等得太久了。”

“咱們是不是已經(jīng)走得有些遠(yuǎn)，忘記了為什么而出發(fā)？當(dāng)初，我們想擁有一份美好的愛，可是后來，發(fā)生了那些不該發(fā)生的事，想起來讓人后怕的事。我想，我不會相信婚姻，我寧愿相信愛情。”

“嫁給我，真的那么難嗎？”

“不是選擇題，而是填空題，只有一個答案。選擇一次錯誤，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你的心真狠，真想讓我一個人守著一個夢想一輩子？”

“既然是夢想，總會有醒來的時候。醒來了，腦子里雖然還有夢境，可是不會當(dāng)它當(dāng)真。你會選擇另外一個人，去過另外一種生活。生活，還叫過日子，一天就是一日，過完了每一天，便可以向活著的一切告別。”

“我等著……”

另一個男人，手里拉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小女孩嘟著嘴：“爸爸，你不講信用，說好了跟媽媽一起來的，她都沒來，我來干什么，我要去找媽媽。”

“睿睿，聽話，媽媽有事兒真的來不了了。”許一諾的心里暗自罵著申晴單位的古板領(lǐng)導(dǎo)，大星期日加班，加什么班加班，害得他在女兒面前顏面盡失。

“爸爸，你陪著我坐云宵飛車！”天哪，我恐高呀閨女！下來的時候，許一諾趴在垃圾箱旁狂吐，那個小美女，則站在他的屁股后頭，嘻嘻直笑。

申晴，看著霧蒙蒙的天。軒軒又給他發(fā)來了E-mail，提了好多問題，是她現(xiàn)在回答不了的，這個孩子，真是服了。

睿睿一定又在折騰了許一諾了。他現(xiàn)在是個五好爸爸，動不動就來當(dāng)“三陪”，怎么攆也不走，天啊，幫幫我吧，我想過安靜的生活！

一會兒孩子該回來了。夕陽西下，紅霞映紅了西方的天，照在申晴的臉上，申晴看到，那個瘸著腿的方大正，站在夕陽中，正看著自己微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