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無憾

蘇闕是死在閻立的懷里，但從他的神情來看，他已經獲得解脫了，只是事情并沒有隨著蘇闕的死而結束。

閻立神色黯然，蘇闕的死是始料未及的，或許也是他一手造成的，那人不相信他，也從未打算過放過蘇闕。

蘇闕的死，給整個斷仇谷染了悲色，想要報仇的眾人，看到眼前的場景，卻也只能站在那里，看著仇人抱著蘇闕的尸體，神色悲愴的竟然有些可憐，活著的人或許比死了的人更加痛苦吧。

時間靜靜的流失，閻立的那些手下，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場景，沒想到事情會如此變化著，現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保持警惕，等待著閻立下一步動作。

閻立將死去的蘇闕交給軒轅，臉色絕然的看向一處，率他的手下離開，他說，他會給斷仇谷的人一個交代，會給蘇闕一個交代。

楊笑看著死去的人，喚起了關于這里的記憶，記起了那溫柔的人，只是現在，他已經毫無聲息的躺在那里。楊笑握著蘇闕的手，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眼淚卻順著眼眶流的滿臉都是。

接手了蘇闕的葬禮，按照蘇闕的生前遺囑妥善了安排了山谷的人，蘇闕做這番安排，怕是早知道他逃不過這一劫。

蘇闕的死，使得整個斷仇谷越發的冷清了起來，雖然蘇闕將所有人都安排了驅除，但有些人卻不愿意離開這里，他們無家可歸的孤兒，被蘇闕收留，被蘇闕養大，離開了蘇闕，他們已無去處。。

山谷幽靜依舊，閻立的消息如泥牛入水，一去不回，山谷里蘇闕也早早入土斂葬，新墳安立。

楊笑站在蘇闕的墳頭前，有些茫然盯著遠處?！叭怂懒耸遣皇鞘裁炊紱]有了。”

“有些東西永遠不會消失的?！比~秋上前，望著皚皚的墳墓，手輕輕的按在楊笑肩上，按了按。

葉秋能夠理解楊笑的心情，七年前悲慘記憶他不會忘記，存在快樂時光他不會忘記，血海的仇恨他也絕然不會忘記，只是現在的他遠遠不夠。。

楊笑回頭看了眼葉秋，葉秋收斂了情緒，給個安慰的表情，楊笑點了點頭，嘴角帶上了些笑意，并將帶來的酒水澆灑在墳頭上。

酒味隨風四散，伴著漫天黃紙去向不知，楊笑望著墓碑喃喃自語，“是，記憶不會消失，那些存在過的過往，也絕不會消失?！?

遠處軒轅等人站著，給了楊笑和蘇前輩相處時間，見葉秋回來，軒轅望著遠處，聲音不重不輕的說道，“節哀順變。蘇前輩并無遺憾。”

等身邊人反應時候，軒轅已經轉身離開。葉秋本想跟過去看看，但看到楊笑這個樣子，又實在不放心。

葉秋跟冷硯打了個照面，便站在一旁，靜靜的看向遠處跪在墳前的楊笑，此時的楊笑，情緒紛雜，或許有太多的話想要跟蘇前輩說吧。

蘇前輩自知命不久矣，怕是沒想到這么突然，更沒想到還牽扯到楊笑。葉秋凝眉，從蘇閻前輩對話中，葉秋也聽出些，只是他們說的‘那人’又是何種身份？為何提到他都是風云色變呢？！

葉秋更不知，軒轅怎么想的，結合往往，若非他能夠猜到軒轅他的所想，怕是軒轅也不會跟他說上個一二。軒轅他的心里藏了太多的事情，雖然有時候不吝嗇的會說些什么，但是也止于可知。

何況上次那番話，葉秋明白，卻不想改變，就算是他，也未曾對軒轅坦然相之，若是到了時機，他也不會隱瞞任何。

“葉少俠，你們準備何時出發？”冷硯想到葉秋他們已經收拾了行裝，怕是不日就要離開谷內了。

“今日！”其實若是可以，按照葉秋的意思，也該是解決這些事情離開，但是軒轅的意思是不可再作停留，也不容商量。

“這么快？也該是，那楊笑他也今日離開嗎？”冷硯先是一驚，但想到兩位少年畢竟還是外人，唯一相熟的義父，已經死去，再則，這本是私事，也不該給他們添麻煩。只是楊笑。。

“恩，已經叨擾些時日，不該多做打擾，楊笑他。。”葉秋面露些許的抱歉，抬頭看向遠處楊笑，橫生那么多的枝節并非他們所愿，但楊笑的選擇他也不會左右。

冷硯看了眼墳前的楊笑，又看向葉秋，帶著些請求的意味，“以后還要麻煩少俠好好照顧他了，這地方對他來說，只是個曾經存在記憶的地。”

葉秋楞了下，想到蘇前輩死，點了點頭，“恩，冷兄你放心，他是我的小師弟，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當然在下也會尊重他的選擇的。”

“那就一切拜托葉兄了?！崩涑幾隽藗€道謝動作，眼神還很擔心的看了眼小小的楊笑。

“無礙的?！比~秋也注意到楊笑，經過這次怕是會成長許多，“對了，你們留在這里人有何打算？”葉秋有些擔心，那些人會去而復返。

“義父的死，是他的因果，作為他的義子本該幫他報仇，但仇恨只能讓人更加的悲傷，義父也不希望我們為他報仇，現在我們只是想繼承的義父遺愿，活下去。”冷硯面露悲傷，心中有恨，眸中的淚，卻沒有迷失對生活的向往。

“仇恨只會讓人悲傷?！比~秋重復了這句話，望向碧藍的天際，蔚藍色天空收納山的盡頭。他還是做不到輕言放下，“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恩，葉兄不必擔心我們，義父這些年來，也教了我們防身的武功，我們也沒有絲毫懈怠，自保還是可以的?！崩涑幙戳搜廴~秋，想到了這些年日子，攥緊了拳頭。“義父已經已經設想好了一切，為我們所有人安排好了退路。”

蘇前輩給所有人留了后路，全給他自己留了條死路，“那你們為什么不離開這里呢？”為什么呢？其實答案也是呼出欲出。

冷硯看了看四周，帶上了些緩緩的笑容，“或許是舍不得？這里是義父最想要守護地方，也是我們想要守護的。記憶里的義父總是那么溫柔，我們山谷里所有人都是義父帶回來的，有的在破爛不堪廢墟里，有的在惡臭彌漫死人堆里，也有在敵人殘酷刀下，在頻死無阻的邊緣中，是義父向我們伸出了手，而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已經不能報仇的我們，難道還要拋棄這里嗎？”

葉秋沒有打斷冷硯，現在也不適合打斷，冷硯沉溺在悲傷之中，雙眼像是要透過記憶，回到過去。

冷硯慢慢閉上眼，咽下這份苦觸，“十五年前，義父突然離谷，歸來后臉色一直很差，我們感覺到隱隱不安，卻不能從義父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后來閻立過來尋找義父，兩人作樂暢飲，住了幾日，閻立走后，義父像是交代后事似得跟我說了些事情，便也走了。

那時候我雖只有十四歲，但感覺事情的嚴重，等待義父再次回來，對發生過事情只字不提，我們明顯感覺到義父變了，他整日彷徨不安，對于谷內的事情也越發的上心。

直到有一日，閻立找來，兩人吵得很兇，大打出手，義父險些身亡。?！，F在想來所有的事情都不言而喻了?！?

葉秋聽冷硯說了許多，冷硯的言語中充滿著對蘇前輩的尊敬和對他死去發生痛心惋惜，“聽冷兄所言，怕是當年的事情還有很多隱情，發生的事情也并非蘇前輩能選的，或許現在對于蘇前輩來說，已全無遺憾了?！?

“葉少俠說的是，死確實得到解脫了，義父怕也真是無憾了。”冷硯看向墳墓，想到義父死后那抹釋然的笑，未必不是最好的選擇呢？“這里風大，先回去吧，午時快到了，一起吃個便飯吧?！?

“有勞了，還麻煩冷兄為我們準備吃的。”

“葉兄客氣了，這本該是我們要做的，對了，先前義父有些東西，讓我轉交給你們，說是作為三位少俠幫忙的禮金?！?

“禮金？不必了，幫蘇前輩本身也是出于我們自愿的，不需要什么禮金的?！?

“葉兄就收下吧，義父的一片心意，我們這些做晚輩的，若是這點要求都辦不到，他在九泉之下肯定也會不開心的吧。”

“那好吧，不過只事情我還需要問問軒轅他。”葉秋眼色微斂，嘴角帶有些苦笑，嘆了口氣跟上冷硯。

“恩，那就這樣吧?！崩涑幭氲杰庌@那人，深不可測，還不好說話，對誰都冷言冷語的沒好臉色的樣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和他相處?！皩α耍~兄，你和軒轅兄相識多久了？”

“怎么了？大概也有六年之久了?！?

“六年之久了？！那軒轅兄平時也是這樣嗎？他好像不太會表露心意的樣子，看起來很冷淡，葉兄你很辛苦吧?！?

“也還好，他一向是如此，我早已習慣，何況軒轅他人挺好的，對我尤其不錯，他只是有些不善與他人相處罷了。”

“恩，葉兄與軒轅兄自幼成長，定然比我這個外人清楚很多，只是冷硯還是想提醒葉兄一句，有時候當局者未必比旁觀人看得清。”

“恩？冷兄，你何出此言，不知是否可明言葉秋？”葉秋總感覺冷硯那番話里，必然有其他意思。

“這事情怕是只能言盡于此了，有時候說明了反而能弄巧成拙。”冷硯站在水閣旁，轉頭看了眼樓閣之上的軒轅，一雙銳利的眸子緊盯著，還真是讓有點發毛?！叭~兄，江湖人心難測，你請好之為之。”

“恩，葉秋只當會好好照顧自己，但冷兄你方才所言，真的不能明說嗎？”葉秋見冷硯要走，還想繼續問下去，軒轅清冷的聲音從上面飄下來，帶著些許怒氣?！叭~秋，還在磨蹭什么？”

葉秋順著聲音視線看了過去，點了點頭，卻很在意冷硯那番話是什么意思？冷硯卻給了他個笑容欠身離開了。

軒轅盯著離開的冷硯，嘴角瞥了下，見葉秋上來，便轉身進了房間，“方才你和冷硯聊了些什么？”

“隨意閑聊了些，對了聽冷兄說，蘇前輩留了些東西給我們，當做禮金，我說問問你要不要收下?！比~秋順手關上了房門，看了眼放在桌上的行李。

軒轅看了眼葉秋，面色有些不悅，“你做主就好，下午要離開的事情，小鬼知道嗎？”

“昨日已經和他提了，只是這件事對他來說打擊不小，他還需要些時間來緩和，不如。。”

“他若是想呆在這里，我也沒什么意見，不過我們沒必要繼續耗在這里，每個人都有自己該走的路，用不著你我來擔心?！?

“可是。?！比~秋還是有些擔心，若是那些人去而復返，冷硯和那些還呆在谷內的人定然會有危險，但想到蘇闕的為人，已經想好了出路，他以死換的了他的義子們的周全，本該不用擔心的。

“別可是了，你不是想回家看看？出了谷后，擔心擔心你自己的事情?！?

葉秋一愣，沒有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了?！?

軒轅閉上了雙眼，不是他不愿意幫忙，而是‘那人’不是他們現在能對付的，牽涉過多，怕也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