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乍起,
春水泛漣漪,
花落蝶舞,
情塵落心恍如夢,
暗香浮動,
只為天上人間!
看到柳絕色,“曼妙”這個詞就從杜夢白的心口里冒了出來,讓他和整個假山亭臺都溫柔起來了。
杜夢白看到的僅僅只是個背影,柳絕色依花而站,卻仿佛是花正扶著她的身體,比花上的彩蝶更美,背影,已經讓人難以放棄,春色正好,花園中花簇蝶繞,還有綠樹,小池,以及等待他的她!
他知道她在等他,在這一刻,他突然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仿佛就希望從此她能等待他一輩子似的,就在這時,她突然回頭了,裙擺曳過一波蓮花,然后笑了,這一笑不知怎么就把他的心也笑走了,很嬌媚的笑,仿佛是枝頭落下的兩三朵小紅花,有仿佛是春風一絲掛上枝頭,然后是柳條兒輕搖,但那只是曇花一現,接著眼中又恢復了平靜,甚至掠過了一絲茫然,但她自己仿佛并不覺得。
兩個人都用目光對視,他們只相隔三步之遙,但竟無法打破這寂意的距離。
她跟花香一樣無聲無息,甚至已經成了花香的一部分,而且已經同花香一樣侵襲到他的心中了。
他知道柳丞相已經回府休息了,卻不曾料到今日她就前來道謝,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似的。畢竟她對他,也有救命之恩,而丞相府他住過的那個房間的情景又浮上了他的心頭,于是,他開口:“夢白其實應該先謝小姐的救命之恩才對,至于丞相大人之事本來就是夢白應該做的。”
“侯爺客氣了,絕色相救侯爺,也是為了家父,這點侯爺不必相謝,再說,絕色也不愿宮內多起爭端,禍及無辜,而能免除這一切的只有侯爺了,這里絕色代替家父對侯爺有禮了!”
衣袖中隨即伸出一雙玉蓮瓣似的手就要跪下行禮,杜夢白不自覺地向前一步伸手相攙,卻不料掌風過處,面紗輕起一角,他不自覺地一瞥,這一瞥,帶著三分驚艷,三分詫異,三分了然,還有一份勢在必得。
清冷和嗔喜怎么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并且是一張容華似水的比當朝流傳的詩詞更清麗的臉!
啊!
原來,
清絕人間,
就是如此!
她的口氣不熱不冷,就仿佛她面前,下人送上一會的那杯香茗一樣。可以喝,但是并沒有多少溫度!
他的手,
停在了,
她的肩上,
仿佛抓住了,
愛不釋手的,
心愛之物。
不忍放手。
柳絕色抬起頭來,兩人的目光重新相遇,他有些笨拙和無措地倏地收回了手,因為太迅,太急,反留了痕跡。銅鏡里出現了一張清絕動人的芙蓉面,月兒著迷地盯著自家小姐鏡子的影子不放,連握著翡翠玉梳的手都慢了下來。
珠簾一響,侍侯老爺的丫頭蓮香揭簾走了進來,上前幾步,微福了下身子道:“小姐,老爺請您梳洗過后,去大廳用早膳,對了,今個一早,杜侯爺就到咱們府里來了,然后頓了一下,不知是否應該繼續說下去。
月兒一見蓮香頓住不說了,就明白蓮香是怕說多了,惹小姐不悅。
從鏡中覷了自家小姐一眼,見小姐并無不悅之色,就笑了起來道:”蓮香姐姐,有話就說吧,小姐不會怪罪你多嘴的,既然,杜侯爺來咱們相府了,自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只是這與小姐也有關系嗎,總不會杜侯爺是來提親的吧,不過,那樣也不錯呀,月兒也認為放眼京城只有杜侯爺才配的上咱們家小姐......只是月兒也搞不明白,小姐為何當初一定要退婚呢?”
一回頭,卻發現蓮香正盯著自己看,怔了一下,立刻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了柳絕色一眼,在帶著探詢的直盯著蓮香瞧,吐了下小舌頭,依到蓮香身邊,半是興奮,半是訝異地眨了眨眼睛道,難道月兒真的猜對了,我就說嗎:
“月兒跟在小姐身邊也這么長時間了,也應該沾點小姐未卜先知的本事,這下不是應驗了嗎,也許再過幾年后,月兒我也厲害的不得了,哈哈,到時候,我一定給那個冰塊于強好看,哼!”
月兒還在那手舞足蹈,自言自語,蓮香看自家小姐陷入了沉思,也輕輕地退了出去。
柳絕色其實明白,那天在侯爺府的會面,她已經預感到了自己和杜夢白之間恐怕已經無法輕易斬斷那條牽扯的線,而今日蓮香一提到杜夢白那種神情就已經肯定了她的猜測,只是自己認為像杜夢白這種人應該是以國事為重才好的,為何現在圣上還昏迷不醒,他就這么急著和成親呢?
前幾日,自己曾潛進皇宮一次,在不驚動宮里眾人的情形下為小皇帝把了把脈,只是自己一直在考慮要不要救這個小皇帝,當初,不愿和杜夢白成親,一方面是固然對杜夢白所知不多,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看到了小皇帝無力處置朝政,奸佞當道,要不是有爹爹和杜夢白支撐,不知有多少忠良臣子被謀害,而得以平步青云的不是奸險貪婪之人,就是明哲保身之輩。
天下現在水災,蝗災橫行,老百姓生活困苦不堪,甚至買兒買女的多如牛毛,有的地方竟然發生了吃人的事件,想起來就不寒而栗,這樣的朝廷,只能讓人寒心不已,自從去年太后把杜夢白遷往邊關后,超堂更是烏煙瘴氣,爹爹一個文人,雖然名為宰相,其實許多事情早已力不從心,而這次的逼宮事件其實也是預料之中的了。
師父說,佛祖要普渡眾生,而我們世俗凡人則要一心向善,多做善事,以求良心的安寧和歡喜,假如自己醫治好了小皇帝,這皇帝親政還需要十來年,這與天下并無好處......
撲棱一聲,一只鴿子落到了打開的窗欞上,柳絕色伸手解下了鴿子腿上縛的紙條。
“絕色吾徒,姻緣多半都是天意注定,禍兮福兮,經歷便知,不妨順心順意,才能悟出情之玄機。”怔立了一會,才想起爹爹和杜夢白還在前廳等候。
隨即吩咐月兒收起紙條,自己剛步出繡樓,卻見杜夢白在管家的陪同下正經過拱橋,向這邊行來!
杜夢白的眼光就這么直直地照了過來!
柳絕色停步,立在花叢旁不動,管家見機,悄悄退了下去。
柳絕色有些慌亂,勉強低下蛾首,壓下心神,卻不言語。
突地眼前有黑影罩了下來,腰間一緊,下顎就毫無預警地被抬了起來,紅唇就落入了一張霸道的男性嘴唇中,這吻霸道之極,放佛就要將自己整個人吸入一樣,她試圖反抗,卻被緊緊地縛住了身體,正又羞又急,對方卻放開了她,只是還擁著她的身子,耳邊傳來輕語:
“從今日始,小姐就是夢白命定的娘子了,十日后,夢白將迎娶小姐過門,今日先行告退,”說完之后,再次低頭,偷的一輕吻后,用手理了理她飄落到兩頰的發絲后,人已經行的遠了。
沒有人知道杜夢白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有時他是一個面帶微笑溫文爾雅,有時他威嚴冷漠霸氣沖天,朝堂上的大臣們見過他許多面目,卻不知那一個才是真正的他。而自己又會見到他幾種面目呢?柳絕色怔怔地立于花樹下久久不動。
她討厭他不?好像不!那喜歡他不?可喜歡到底是什么呢?怎樣又叫喜歡一個男人呢?柳絕色頓時覺得自己失去一貫自傲的判斷力,一向平靜無波的新湖起了漣漪,她惶恐地像一個到了陌生之地的孩子。
難道十日之后真的要嫁進侯府?事到如今,拒絕已是無濟于事!罷了,罷了,車到橋頭自然止,明天又是十五,正是到報國寺義診的日子,還是先去看看春兒她們到底把藥草準備好了沒有!
剛轉身,竟然撞進了一個人的懷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