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微微笑道:“這悟情樓建于高處,俯視幻境,但見百花齊放,百獸競走,讓人心中存大愛而舍私情,拋卻雜念,淡看花開花落,云卷云舒。”
“好個姑蘇黛玉,不愧是絳珠轉世,雖靈智未開,但一點靈犀尚存”卻聽一聲笑語自身后傳來,黛玉回頭一看,只見七八名彩衣仙子飄然而來。
身旁警幻笑道:“你們來的倒是快,今日與絳珠妹妹重逢,在此小聚,雖不過短暫一聚,但想來不過數十年妹妹便可歸位,倒也無妨。”
黛玉見眾仙子言笑晏晏,不由心中暢快,或聽或說,倒也盡性。
不覺大半日過去,警幻道:“妹妹身處紅塵中,我們不便久留,人間不比天界,妹妹雖無害人之心,但有那一起子小人,盡干些偷雞摸狗,機關算盡的勾當,卻是不得不防。至于妹妹的身體虛弱,卻是天數使然,只好好將養,及笄后便會好轉,倒不妨事。另外,女媧娘娘讓我將九尾狐月華送給妹妹,可保妹妹不受妖邪侵犯。”說完便一揮袖,眾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黛玉頓覺眼前白茫茫一片,心中一驚,使勁一掙,卻見眼前一片漆黑,自己仍在客棧的床上。卻原來只是大夢一場,夢中如何,夢醒之后,便忘干凈,只隱隱約約有些感覺罷了。
黛玉見天色尚黑,只這一夢之后便再難有睡意。遂從床上起身,又怕驚醒了紫鵑,只悄悄披了件外衣,打開窗子貪看月色。正對月傷懷之際,只聽門口“咚”地一聲,黛玉嚇了一大跳,轉身一看,房內空空如也。
紫鵑被驚醒,正要呼叫,只覺身上一麻,便失去知覺。
黛玉卻見眼前黑影一閃,被一人攬過,另一只大手捂住將要呼喚的小嘴,低沉的嗓音想起:“姑娘莫慌,在下不是歹人,借姑娘房間暫避一時,免了今后麻煩,請恕罪!”
黛玉自小長在閨中,除寶玉外,如何見過外男,更莫說如此親密的舉動。今日遇見如此怪異之事,心中羞憤驚懼,真若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卻不得不強自鎮定,點了點頭。那男子見此情景,慢慢松開雙手。黛玉轉身借著月光一看,卻是一位男子。
黛玉只見眼前人莫約十八九歲,一襲紫色長袍,俊眉朗目,嘴角輕輕上翹,整個人顯得慵懶又瀟灑,眼波流轉處,好似春風拂過、萬花盛開,在不經意間勾魂攝魄。真真稱得上一個“魅”字,卻又難得不帶絲毫女氣。
黛玉暗暗皺眉道:“公子私闖女兒房間只怕不妥,還請速速離去,莫要壞了女兒家閨譽。”說完便轉身不再看他。
那男子聽見此語微一挑眉道:“姑娘所言極是,只是我若現在離去,只怕……”
話未說完只聽見窗外喧嘩“快找,找不到他回去每人抄金剛經五十遍!”
“主子饒命啊!”
“還不快去,磨嘰什么?”眾人亂哄哄到處尋人。
黛玉猛地回頭,只見那男子自在桌前坐下,臉上掛著壞笑,沏了杯茶,悠閑地品著。黛玉心中焦急,又聽見賈璉在外間問道:“妹妹,妹妹你可還好?”
只見男子悠悠閑晃到眼前“姑娘若是幫我避過這些人,今晚之事自然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若是不幫你呢?”黛玉又急又氣,卻不得不壓低聲音問道。
“那姑娘說我是從窗子出去,還是從門出去?”
黛玉氣急,卻又無法可施。只聽門外賈璉又問到:“林妹妹,你怎么了?”并不斷敲門。
黛玉心知賈璉便要進來,不得已只能狠狠瞪了那男子一眼,摸索著點亮燈光,并回答:“璉二哥哥,你有何事?”
“妹妹,外頭亂哄哄的,只怕吵醒了你。”黛玉正焦急,只聽得頭頂一聲輕響,抬頭一看,只見那紫衣公子已在房梁之上。
“林妹妹,外頭亂哄哄地,你快開門,若有什么事,哥哥也好早作打算。”黛玉聽賈璉這樣說,心知瞞不過去,便穿好衣服,轉身開門。
賈璉在門口看了看,心知無事,也不方便進屋,便道:“打擾妹妹了,只這外頭慌亂,怕驚了妹妹。既是無事,妹妹便歇著罷,若有事喚我便是。”說完便轉身回房。
黛玉關上房門,知道紫鵑一向覺輕,今日鬧出這般動靜卻毫無反應,恐遭遇不測,心中頓時被嚇得六神無主。不由得走到外間榻前輕聲呼喚:“紫鵑,紫鵑,你醒醒,你……”
“放心,她沒事,我點了她的穴,明兒一早便醒。”
黛玉心中稍安,卻又有一股無名火冒了起來:“公子果然好本事,夜半三更擅闖女兒深閨,還要動手傷人!”
“姑娘這話欠妥,一來這客棧便是人來人往之地,如何成了姑娘家的閨房;二來我與姑娘說過只是點了你那小丫頭的穴道;三來嘛……”
“三來什么?”
“這三來嘛,我在這間客房是經過姑娘允許的,自然不存在‘擅闖’這一說了。”說完這話,那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緊緊盯著黛玉。
“你……”
昏暗燈光下卻見男子的笑容加深,張口想要罵人,可是罵什么?下流?無恥?四代列侯,書香世家熏陶出來的林妹妹如何罵得出口?黛玉只覺被他氣的眼前金星亂冒。
那男子見黛玉小臉被氣得紅彤彤的,比之前少了幾分冷清,多了幾分生氣。先前的黛玉讓人覺得如九天之上的仙子般圣潔,卻也飄渺得似乎無法觸及;而眼前生氣的黛玉卻讓她顯得越發可愛。
走到黛玉跟前,猛地俯下身盯著黛玉的眼,捕捉到一閃而逝的驚慌和錯愕的表情,滿意地笑道:“這才對,小小年紀別去學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用牙尖嘴利地傷人傷己,沒得讓人堵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