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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離開家鄉到美國

在教育中,我的好姨父勞德正確地賦予背誦以很高的價值,多德和我因此受益匪淺。我們經常要穿著外衣或者襯衫,卷起袖子,戴上紙制的頭盔,把臉涂黑,拿著木板條做的劍,扮演戲劇或小說中的人物—諾瓦爾和格雷納溫,或者是羅德里克度和詹姆士費茨詹姆士—向我們的同學,還常常有老人,背誦他們的臺詞或是對話。

我清楚地記得,在諾瓦爾和格雷納溫之間的一段非常有名的對話中,我們對一個不斷重復的短句—“該死的虛偽”存在疑慮。最開始,我們在說到“該死”這個不雅的詞時,總是要輕輕地咳嗽一下,觀眾對此樂不可支。有一天,姨父告訴我們,可以說出“該死”這個詞,而不會遭到責罵。這一天對我們來說非同尋常。此后我們就經常練習這句話,我總是扮演格雷納溫的角色,并且把這個詞念得十分的飽滿到位,偷吃禁果對我有極大的誘惑力。我能很好地理解瑪格麗弗雷芒的故事:

一天早上,她顯得很生氣的樣子,沃爾特司各特問她怎么了時,她回答道:“司各特先生,今天早上我非常生氣,我只想說‘媽的’,但是我不能。”

從此之后,這一帶有臟字的表達便意義重大。牧師可以在講道壇上說“混賬”而不為過,而我們,也可以在背誦中毫不拘束地大聲說“該死”了。

另外還有一個表達讓我印象深刻,在諾瓦爾和格雷納溫爭斗的時候,諾瓦爾說:“如果我們再打一次,我們的傷害都將是致命的。”1897年,我在為《北美評論》所寫的一篇文章里面用上了這句話。姨父讀到了它們,便馬上坐下來給我寫信,說他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這個句子的。在世的人當中,只有他能夠做到。

由于姨父這樣的教育方式,我的記憶力一定得到了極大的提高。我想,除了鼓勵年輕人記憶他們喜歡的東西并且經常背誦它們之外,沒有什么是比這更能使他們受益的方式了。我能極快地學會任何我感興趣的東西,對此我有些朋友感到吃驚。我能記住任何東西,不管它是否能引起我的興趣,但是如果一件事情沒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的話,那也不過是過眼云煙,幾個小時之后我就記不起來了。

在宗教問題上,我們沒有太多的束縛。當其他小孩在學校里被逼著學習《簡明教義問答手冊》時,多德和我可以免受其苦。這種結果的具體原因和細節,我從來沒有真正明白過。我的所有親戚,莫里森家和勞德家,對神學的看法就像他們的政治觀點一樣激進,他們反對教義,對此我毫不置疑。

在我的童年,包圍著我的氣氛是一種強烈的政治和宗教事務上的動蕩不安。當時在政治世界表現出激動不安的最先進的思想有:消滅特權、人人平等、共和主義。與之相伴,我聽到很多的關于神學問題的爭論,這對敏感的孩子有極大的吸引力。有件事一直珍藏在我的心里,有一天,當牧師在宣揚原罪說時,父親憤然而起,離開了會場—這發生在我到那之后一小會兒。

父親不能忍受這種理論,他說:“如果那是你的宗教、你的神,而我要去尋找一個更好的宗教、一個更高貴的神。”他離開了長老會教堂,并且再也沒有回來,但他卻并未停止參加各種不同的其他的教派。我看到他每天早晨都在閣樓里祈禱,這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他是一個真正的圣徒,時刻提醒著自己保持虔誠。一切宗派對他來說都不過是通達善的中介。他發現宗教理論有很多種,可信仰只有一個。

我童年時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養鴿子和小兔。每當我想起父親不辭辛勞地為這些寵物搭建一個個合適的窩時,我都會感激不已。我家成了小伙伴的大本營。在媽媽的眼里,家庭的影響是讓她的兩個孩子踏入正途的最好途徑。她過去常說,首先是要讓家里充滿歡樂,只要能讓我和在我家玩的孩子們高興,沒有什么是她和父親不能做的。

我的第一次商業冒險是像一個雇主似的,讓我的小伙伴們給我幫一個季度的忙,報酬是允許用他們的名字來給小兔子命名。一般周六我們會用來給小兔子收集食物。回首過去,想起我與玩伴們簽訂的如此苛刻的合同,而他們大多數都心甘情愿地幫我采集蒲公英和車前草,長達整整一個季度,除了那唯一的回報,那少得不能再少的勞動所得,他們沒有提出任何別的條件。而今每想及此,我都會受到良心的譴責。

我非常珍視這段經歷,并把它看成是我組織能力的最早證明。它的發展和我一生所取得的物質成功緊密相關。我之所以成功并不是因為我懂得多少或是干了什么,而是因為我具備一種能力,使我得以知道誰比我知道得更多、做得更好,并且選擇任用他們。

這是任何人都該擁有的寶貴知識。

隨著蒸汽機的引入和改良,丹佛姆林小作坊主的生意也每況愈下。于是,我們給媽媽在匹茲堡的兩個姐妹寫了封信,信上說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決定去投奔她們,也遷移到匹茲堡去。記得我曾聽父母說,他們這么做不是為了改善他們自己的境況,而是為了兩個兒子。姨媽給了父母一個滿意的答復,于是我們作出決定—在拍賣會上賣掉紡車和家具,父親也經常用甜美的聲音向我們歌唱:

向西,向西,奔向自由之邦,在那里,密西西比河泛著亮光奔流入海;在那里,人有人的尊嚴,即使他須辛勤勞作;在那里,最窮的人也能收獲到勞動的果實。

拍賣的收益微薄可憐,讓人失望。紡車幾乎不值一錢,換不到任何東西,結果是我們還需20英鎊才能湊夠全家去美國的路費。在這里,請允許我記錄一下漢德森夫人的友誼之舉。她是我媽媽的終生好友—媽媽總是能吸引忠誠的朋友,因為她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大膽地冒險借給我們急需的20英鎊,由我舅舅莫里森和姨夫勞德作保。勞德姨夫也給了我們經濟支援和一些建議,為我們考慮到了所有的細節。我們于1848年5月17日離開了丹佛姆林。當時父親43歲,母親33歲,我13歲,而我弟弟湯姆還不到5歲。湯姆是個長著一頭白色頭發的漂亮小男孩,黑色的眼睛閃閃發亮,不管在哪兒,他都是引人注目的焦點。

那天早晨,我們離開深愛著的丹佛姆林,坐在汽車里,沿著去查爾斯頓的運煤鐵軌向前奔馳。我忘不了那一刻,我滿含淚水站著,望著窗外,直到丹佛姆林在視野中消失。最后消失的建筑是那座偉大而神圣的古老的大教堂。在我離開后的14年中,我每天都要回想起那天早上的情景:“什么時候我還能再見到你呢?”這14年中,只有很少的日子,我沒有在想象中看見大教堂的高塔上,那有魔力的大字—羅伯特布魯斯國王。我所有童年的回憶,我對這片樂土的所有認識,像草一樣叢生著—圍繞著這古老的修道院和它的晚鐘。鐘聲每晚8點悠揚地鳴響,而對我,這是一種信號,我必須趕在它停止之前上床。在我的《美國的四駕馬車在大不列顛》一書中,我曾經在寫大教堂時提到這口鐘,現在,我也要從中引用一段:

馬車駛下廊道,我和沃爾斯教士長站在前排座位上,我聽見大教堂的第一聲鐘響,是為了我母親和我而鳴。我跪了下來,淚水不知不覺地奪眶而出,我轉過身去告訴教士長,我沒法堅持,必須放棄。有一陣,我感覺就要昏厥了,幸虧我看見不遠處沒有人群。我有時間控制自己,我咬著嘴唇,直到流血。我低聲對自己說:“沒關系,保持冷靜,你必須堅持住。”再沒有一種聲音如此深地進入我的靈魂,不時閃現,用它那悅耳、優美、動人的力量將我征服。

伴著晚鐘,我曾被抱上小床,進入孩提時那無邪的夢鄉。每天晚上,當鐘聲敲響時,父親或母親慈愛地俯身面對我,告訴我鐘聲在說什么。通過他們的翻譯,鐘聲的語言變得那么美好。這是從天堂和圣父那里傳來的聲音,在我入睡前,這聲音會慈祥地告訴我,白天做了哪些錯事。鐘聲平和,我知道敲響它的神靈看到了我所做的一切,但是并不生氣,永遠也不會生氣—永遠,只會感到遺憾—非常非常遺憾。今天,當我聽到鐘聲,它仍然并不只是一種聲音而已,它依然有它的含義,而現在它聽上去就像在歡迎背井離鄉的母親和孩子歸來,再一次托庇于它珍貴的關愛之下。

修道院晚鐘在敲響時給我們帶來的快樂和榮耀,這并不是世界賦予自己力量時設計的獎賞,而我們更缺少能力。我的弟弟湯姆應該也在那里,這就是那時產生的想法。當我們要離開這里,去一個新的國度之前,他也開始知道這鐘聲的巧妙了。

盧梭希望能伴著優美的音樂死去,如果我能選擇,我希望在我步入黑暗時,大教堂的鐘聲能在我耳邊敲響,告訴我人生的競賽已經結束,像召喚那個白頭發小男孩一樣召喚我入睡—最后一次。

我收到了很多讀者的來信,在信里他們談到我書中的這段文字。他們為之感動,甚至有人說他們在閱讀的時候熱淚盈眶。這種感情來自我的內心,也許,這也就是它為什么能夠引起其他人心靈共鳴的原因吧。

我們先上了一艘小艇,然后在福思灣登上了“愛丁堡號”蒸汽船。當我將要被抱上輪船時,我沖向勞德姨父,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哭喊著:“我不能離開你!我不能離開你!”一個和善的水手將我們分開,把我抱上了甲板。當我重返丹佛姆林,這個親愛的老人來看我,告訴我這是他所見過的最感傷的分別情景。

抵達紐約時,我感到暈頭轉向。曾經有人帶我去愛丁堡見過女王—那是我在移民之前最遠的一次旅行—我們也沒有時間去游覽格拉斯哥。紐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大工業區,那里如蜂房般密密麻麻地住滿了人,它的熱鬧刺激讓我眼花繚亂。

在紐約,我們只認識斯隆夫婦—著名的斯隆三兄弟(約翰、威利、亨利)的父母,斯隆夫人(尤菲米婭道格拉斯)是我母親兒時在丹佛姆林的朋友。斯隆先生曾和我父親一起當過織布工。我們去拜訪他們,并且受到了熱情的接待。威利于1900年從我手里買下了紐約我家宅子對面的一塊地,送給兩個已婚的女兒,這樣使得我們的第三代成為好伙伴,就像我們的母親一樣,這真是無上的樂事。

紐約的移民代理人勸說我的父親通過伊利運河,經布法羅和伊利湖到克利夫蘭,再由運河到畢佛—這段路程持續了3個星期。而如今坐火車只需10個小時便已足夠。但那時還沒有火車通往匹茲堡,或者任何一個西部的城市。伊利鐵路正在建設中,一路上,我們看到成群的人在上面勞動。年輕永遠都不會犯錯,當我回首當年乘坐在運河上的船上的3個星期,只有單純的快樂。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早已在我的記憶中淡去,只是除了在布法羅的那個晚上,我們被迫停在躉船上,等候那條要帶我們經俄亥俄去匹茲堡的汽船。這正是我們第一次領教了蚊子的兇猛。母親臉上被叮得如此嚴重,以致在第二天早上難以看東西了。

我們在匹茲堡的朋友一直在焦慮地等待著我們的消息,他們熱情而且富有愛心的歡迎使得我們忘記了所有的艱難。我們跟他們一起在阿爾勒格尼住了下來。霍根姨父的一個兄弟在貝利卡街尾開了一間織布店,有兩層樓,樓上有兩個房間,我們就在那里安家住了下來(不需要交房租,因為它的主人是我的艾特肯姨媽),姨父的兄弟很快就不干織布的活了,我的父親便接替他,開始織臺布。他不只是織臺布,到后來,他像商人一樣走街串巷去推銷,因為找不到批發商大批量訂貨。我們的收入十分微薄。

像往常一樣,母親又挺身而出—沒什么可以阻止她的。在她還小的時候,她就從她的父親那里學會了怎樣給鞋子鑲邊,以此賺些零花錢。如今,她的這一技藝可以為家庭的收入服務了。菲普斯先生是我的朋友和合作者亨利菲普斯先生的父親,他跟我外公一樣,也是一個鞋廠主,并且他還是我們在阿勒根尼時的鄰居。母親就從他的手里接活,另外她還要做家務—當然,我們家是沒有仆人的—母親,她是個偉大的婦女,她每個星期能掙到4美元。她常常工作到深夜。白天或晚上若有空閑,暫時沒什么家務的話,她便讓弟弟坐在她的腿上,幫她把線穿進針眼里,再把線打上蠟。如同曾經對我一樣,她會給他背誦蘇格蘭詩歌中的精華部分—她似乎已經把這些深深地記在了心里。有時她也會給他講故事,每一個都寓意深刻。

這就是誠實正直的窮孩子比富家子最有優勢的地方。護士、廚師、女家庭教師、老師、圣徒,母親集這一切于一身。而父親是榜樣、向導、顧問和朋友!我和弟弟就是這樣成長起來的。與我們的這種遺產相比,百萬富翁或者貴族的孩子所繼承的東西又何足道哉?

我的媽媽總是很忙碌,然而,不管活多么繁重,都不會妨礙她在鄰居們碰到困難時給予建議和幫助,鄰居們很快就認識到了她的和善與智慧。很多人告訴我,母親為他們做了什么。在以后的日子里,不管我們住到哪里,事情都是如此。帶著難題,窮人或者富人來找媽媽詢問好的建議。不管她走到哪兒,她都能在鄰居中顯出她的卓爾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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