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言的征服 (1)
- 煮酒論史:史記中的哲學與智慧
- 史冷金
- 3500字
- 2013-08-02 13:29:19
有民立君,將以利之。今戎狄所為攻戰,以吾地與民。民之在我,與其在彼,何異。民欲以我故戰,殺人父子而君之,予不忍為。
——《史記·周本紀第四》
周朝是中國有史記載的第一次文化繁榮時期,尤其在戰亂不斷的周朝后半期——東周,產生了春秋戰國時期的眾多杰出人物,他們創造輝煌燦爛的文化,創建了諸多學術門類,并取得突出成就,這種盛況只有古希臘和近代歐洲文藝復興才能與之相媲美。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周朝前期的許多歷史。事實上,正是周朝的開國者及其祖先經歷了好幾代人的不懈努力,修身治國,為人民服務,才使周朝能夠從一個封地不足百里的諸侯小國到王有天下,并且能夠長治久安。
棄、棄之孫公劉、12世孫古公、14世孫西伯(周文王),無不懷德以聚民,修身以治邦,克己以為民。十幾代人的努力,終于使岐山的一個小國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在西伯之子周武王之時取代商紂,成為中國至尊,開創了中國歷史新篇章。
古公覺得他第三個兒子的兒子西伯特別出眾,史記贊曰“圣瑞”,于是古公想傳位給西伯,但是由于西伯是自己的孫子,而且不是長子的兒子,于是他暗示自己的兒子:周國將來的昌盛,是在西伯身上吧?兒子們都心領神會,前兩子于是紋身斷發,匿于蠻夷。西伯終于當上周國的王,也即日后的周文王。
商湯所建立的商王朝,到商紂王(帝辛)即位時期,由于商紂王不理朝政,終日尋歡作樂,荒淫無度,人民怨聲載道,整個社會已步入了全面危機的深淵。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商的西方屬國周正如日中天,蒸蒸日上。紂王害怕周族人強大,將西伯侯姬昌軟禁在關押政治犯的羑里。
“文王拘而演周易”——太史公這句話人人皆知,那么為什么周文王非要在坐牢后而不是在坐牢前推演周易?這是邏輯思維推理中的一個重要環節。須知周文王作為諸候(相當于省長兼省軍區司令)的同時,又是一個著名的位于高層的商紂王的政敵,正因為這樣才被商紂王逮捕并囚于羑里。
在這種沉重而沉痛的失敗之中,他當然要在斗爭策略、政治綱領及組織用人上進行全面的反思和總結。在進行這些總結時,肯定十分需要哲學的策略的測算的思想理論支持,而此種思想理論必須具備綜合性的多功能的效用。
周文王以周朝前的夏易和商易為基礎,對自己的政治生涯中的失敗與成功的兩個方面進行了全面的總結,除了一般的政治策略手腕和必要的戰略戰術之外,還從更高的思維角度出發,對整個隱秘的抽象的測算邏輯系統進行了全面的整合和提升。
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也只有像周文王這樣地位的人,才有可能進行此類搜集整理加工和提高的活動。再則,渭水遇姜尚,司馬遷說得很清楚“甚悅”——非常高興!君臣二人在渭水邊上談得十分投機,還商定了推翻和消滅商紂王的計劃。
請注意,“甚悅”包含了二個內容,第一個是共同的政治見解,這是必不可少的前提。因周文王是個職業政治家(世襲的政客,貴族式的官僚)如沒有共同的政見,就不會有更深入的交談。第二周文王,包括他的兒子周武王在網羅人才方面都實行這樣一條策略:先人后事。周文王遇到姜子牙的時候,姜已經70歲了,當時他不過就是一個在河邊釣魚的老頭。“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他跟周文王暢談了一番天下大事,周文王馬上說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才!這么一個連普通人都不會去尊重的漁夫,身為一國諸侯的周文王卻主動請他去治理國政,可以說這就是文王成功的最重要因素。
渭水之濱,君臣二人在政治、軍事、時局策略等問題各抒已見,真是“酒逢知已千杯少”,如此才出現了姜尚輔佐文武二王的情況。
此時已是厚積薄發、運籌而游刃有余的姜子牙(即姜尚),對內他幫助周文王制定了一系列發展經濟的政策,如:實行“九一租稅制”,即農人租用公田,只繳納九分之一租稅的低稅制度;給大大小小的官吏“分地”,作為官吏的俸祿,而且子孫可以承襲等。這樣,就調動了農人在官田上努力生產、官吏們自覺地搞好給本人土地的生產,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為有朝一日興兵伐紂奠定了穩固的經濟基礎。對外,姜子牙協助周文王實行韜光養晦,孤立瓦解的政策。于是,周文王表面上對商王表現得謙和恭順,一心事殷,使商王誤以為周是最可靠的屬國。周文王是位忠心的人,但暗中他卻采取種種手段,拉攏爭取殷商的其他屬國,使殷商越來越孤立,結果許多諸侯國和部落陸陸續續地棄殷而投周,到了后來,殷商雖名為天子,而真正附屬于他的屬國、部落卻連原來的三分之一都不足了。這樣,就又為最后消滅紂王,創造了有利的外部條件。
可惜的是,周文王未能實現滅紂的愿望,便撒手歸西了。
姬昌治理周國前后垂50年,選賢與能,招徠重用了謀略過人的姜太公、散宜生、太顛、閎夭、南宮適等賢才,建立起一個團結而高效率的政治統治集團。他歸國后,并沒有立即出兵伐紂,而首先在國內修整內政,宣揚德教,鞏固了統治基礎,也在諸侯間贏得了“仁義”的美名。不少鄰近的方國都來請周國調停爭端。姬昌趁機大搞統一戰線,而各國由于要供應商朝攻打東夷的大量軍隊和物資,又受到商王的猜忌和鉗制,早已苦不堪言,當然也樂于向“西伯”靠攏。史稱西伯“三分天下有其二”,雖然不免夸張,但也反映出周國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了可以和商朝分庭抗禮的地步。
同時,姬昌及其幕僚又開始抓意識形態,為滅商大業奠定思想基礎,商王宣稱自己的王權得自“天命”。周人講“天命無常,惟德是輔”,說商王無德,西伯有德,所以天命已經轉移到姬昌身上,前1056年就是姬昌“受命”元年,于是姬昌也對內稱王,是為文王。另一方面,文王對商朝仍然小心翼翼,殷勤貢奉,甚至在自家祠堂祭祀商朝先王(今天,在周原還有相關的甲骨文出土),以麻痹帝辛的耳目。
周文王死后,“武王即位,太公望為師,周公旦為輔,召公、畢公之徒左右王,師脩文王緒業”。
有一天,武王姬發問姜子牙:“我打算減輕刑罰而又能樹立我的權威,少施行一些賞賜而又能使人們從善,少頒布一些政令法規而民眾又都能自覺按一定的規范行事。請問師尚父,怎樣做才能實現這一點呢?”
姜子牙說:“如果你殺了一個人就能使一千個人害怕而不再犯罪,殺兩個就能使一萬個人害怕而不再犯罪,殺三個人就能使三軍軍威大振,那么你就把他們都殺了。如果你賞了一個而使一千個人高興,賞兩個人而使一萬個人高興,賞三個人而能使三軍上下都高興,那么你就賞他們;如果你能通過法律條令約束了一個人,而使一千人遵照執行,那么你就用這法律法令去約束他;如果你能通過禁止兩個人的錯誤行為,而使一萬個人不再去做,那么你就去禁止;如果你能通過教育三個人,而使三軍上下都受到教育,那么你就去教育。總之,能夠殺一個而懲戒上萬人,賞賜一個而激勵更多的人,這才是有道明君的權威,幸福之所在啊!”
武王姬發聽了,頓開茅塞,照著姜子牙的話去做,時時慎于刑賞,力求令行禁止,使周朝的政治更加清明。
此時,商朝在暴君紂王統治下,政治上已十分腐敗,背叛殷商而依附周室的人越來越多,但軍事上仍有較強實力。武王審時度勢,積極為滅商準備條件,等待時機。他即位9年后,為便于進攻商都朝歌(今河南淇縣),將都城由豐(今陜西西安西南灃水西岸)遷至鎬(今陜西西安西南灃水東岸),舉行了歷史上有名的“孟津觀兵”。
周軍在行進途中,忽然被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攔住了去路。武王和姜尚上前一問,才知道兩人一個叫伯夷,一個叫叔齊,是北方的孤竹國人,原是仰慕武王的德政前來投奔的,聽說周軍要去滅商,認為臣子不能犯上,因此要武王罷兵。姜尚見是兩個不識時務的迂老頭,便不和他們爭論,只叫士兵將他們拉開后,便命令軍隊繼續前進了。
周軍于當年年底來到黃河邊。黃河正好封凍,大軍踏冰渡河,順利地抵達孟津。“盟津觀兵”時,武王自導自演了不少好戲。
《史記·周本紀》中載:“九年,武王上祭于畢。東觀兵,至于盟津。為文王木主,載以車,中軍。武王自稱太子發,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乃告司馬、司徒、司空、諸節:‘齊栗,信哉!予無知,以先祖有德臣,小子受先功,畢立賞罰,以定其功。’遂興師。師尚父號曰:‘總爾眾庶,與爾舟楫,后至者斬。’武王渡河,中流,白魚躍入王舟中,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自上復于下,至于王屋,流為烏,其色赤,其聲魄云。是時,諸侯不期而會盟津者八百諸侯。諸侯皆曰:‘紂可伐矣。’武王曰:‘女未知天命,未可也。’乃還師歸。”
武王何以不趁此時一舉攻下朝歌?從史書中的蛛絲馬跡推測,一方面,似乎武王掌握朝歌的重要情報,得知此時殷商尚有一定實力,不可輕伐;另一方面,威德素著的文王已死,嗣位的武王威信未立,其他諸侯未必聽話,所以武王不敢改元,甚至連出兵都要奉文王的靈位為主,到哪兒都打著“文王牌”。這場會盟中周人大搞“祥瑞”,無非是為了確立武王“天命所歸”的至高地位,這也需要時間才能鞏固。從敵我雙方來說,都還沒有到正式交戰的時機。不過,這個時機很快就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