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良人何處凌王現
- 鳳舞深宮·紅妝淚
- 夜嫵夢殤
- 4983字
- 2014-02-01 19:11:15
軒轅亦清側臉看了看遠去的赤龍駒,烈性已經完全激發,肆無忌憚的奔馳著,潘錦榮雖然緊追著卻仍有段距離,他微微抬起手臂輕輕一揚,身后的侍衛便立即會意跟著潘錦榮的馬去追沈玉。“我明明囑咐過你不要丟了的,馥兒,”軒轅亦清恍若自語般低聲呢喃著,“不過這樣也好,我們就扯平了。”
潘錦榮眼見沈玉入了林子卻不見了蹤跡,尋了一會兒忽然見樹下停著一匹悠然的馬兒,便下馬走近一看,果然是那匹赤龍駒,不禁伸手撫了撫馬身上紅色的毛,“馬兒啊馬兒,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身上那位去哪了?”潘錦榮長年戎馬生涯對著戰馬更像是對著出身入死的兄弟,不過眼前這個可不是能弄懂他的意思的自己的坐騎,赤龍駒雖然在他手底下溫順了許多,卻也不大搭理他,正如同潘錦榮自己的戰馬不會輕易接受其他將領一般,只不過對待別的馬潘錦榮很有一套,他馴馬的本事絕不亞于帶兵,但是,在赤龍駒面前,似乎任何法子都不起作用了。
見赤龍駒根本不搭理自己,潘錦榮放下手四下巡視了一番,忽然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道:“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么要跟著我?”潘錦榮一詫,循著聲音抬起頭,卻見不遠處的一處枝干遒勁的樹上正坐著一個少女,衣帶搖曳,兩腿漫不盡心地晃動著,一臉的愜意,一雙嫵媚而美好的雙眸波光流轉,正盈盈地望著自己。“你?”潘錦榮驟然見她高高地坐在樹枝上不由一驚,繼而笑道:“沈昭儀真是好興致!”
沈玉臉一側,瞅了眼地上的赤龍駒,微微蹙眉道:“還不是這個家伙太固執了,無論我怎么做都不聽話。”
“赤龍駒一向只認主人。”潘錦榮說道。
“擺了罷了,其實我也知道我根本不是馴馬的那塊料。”沈玉說著身體忽然向前一身,潘錦榮正仰視著她,見她整個人忽然落下驚呼了一聲,還未反應過來沈玉已經安然的立在了他的面前。“你還沒告訴我,”沈玉拍了拍裙上的塵埃,不疾不徐地說道,“你為什么一直跟著本宮,祿王爺?”
潘錦榮直視著她的從容淡然的神色,雖然語氣盡量保持和氣,但是言語之間流露的冷漠而疏離完全不同于對著軒轅亦清的時候。“沈昭儀騎得馬性子烈,小王是怕沈昭儀有什么閃失。”潘錦榮說道。
“哦?那本宮還真得多謝王爺費心了,”沈玉盈盈笑道,如畫般的眉眼也不知有幾分真意,“本宮是跟著清漓王爺來的,若真有事也是清漓王爺的責任,不過也不盡然,我一個不得寵的昭儀,就算真的有什么意外,也不會有人追究清漓王,更不會牽連到祿王你,所以祿王不必擔心。”說完冷淡的笑笑,轉身離去。
“如果我不是為了怕承擔責任呢?”潘錦榮開口道。沈玉停下了腳步,也只是停了一下,又繼續前進。“我,潘錦榮,愛慕沈氏,我從來不怕什么責任,更不會有任何顧慮,這一次我害怕你出事,怕你受傷,只是因為你是我喜歡的女人。”潘錦榮一面看著沈玉離去的背影一面說道。
沈玉停下腳步回過身奇怪的看了眼潘錦榮,疑惑道:“你剛剛說的是什么?你喜歡誰?”
潘錦榮輕笑了一聲,說道:“她姓沈,單名一個玉字,是丞相大人的掌上明珠,早幾年我就聽過沈家小姐才貌無雙,原本想等她再大些再去相府提親,不曾想待我回到帝都她已經被選入皇宮。”
沈玉聽著神色微微變了變,原本疑惑、驚訝漸漸淡去,隨即不以為意的笑笑,說道:“那是過去的事了,祿王早該忘卻了,更何況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祿王也沒有親眼見過。”
“是啊,本來我也只是感嘆了一番,再回戰場便忘卻了此事,直到不久前回到皇城那日忽然遇到你,”潘錦榮說道,“從前我不相信戲文里那些所謂的一見傾心,更不相信這世間有什么可以讓我失了分寸的,直到看到你,那一天的相遇,我就知道,你是我潘錦榮的劫,我潘錦榮心甘情愿為你沈玉,萬劫不復。”
沈玉怔了怔,很快恢復神色,第一次正式打量著面前俊眼修眉的男子,莞爾道:“我就當做什么都沒有聽到,今日我沒有見過你,祿王爺!”
潘錦榮見她又要走忽然一把拉住她,說道:“你不信?我可以......”
“你是將軍我是昭儀你覺得這像話嗎?”沈玉打斷了他,最后一絲強忍的鎮定終于消磨殆盡,甩開潘錦榮冷笑了一聲,道:“你的真情我可承不起,潘錦榮,我告訴你,你是祿王我是昭儀,你是臣我是你君主的女人,就和你妹妹一樣,這輩子就只能是這樣。”即便我不是昭儀,也跟你沒關系。這一句沈玉沒有說出口,她本不是一個絕情冷漠的人,何況面對的是一個也許是真心在意她的人,縱使她才貌雙絕迄今為止即便是礙著她的身份也無人敢這么說過,現在的她能做的只是轉過臉不再看潘錦榮。
“王爺又怎樣?將軍又怎么樣?我只知道我喜歡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認定你了,我不管你是相府千金還是什么昭儀,你只要告訴我,你愿不愿意,跟我離開這里,你只要說一聲‘愿意’,我立即帶你離開。”潘錦榮說道。
“離開?離開哪里?”沈玉問道。她是真的有些茫然,這個皇宮曾幾何時是她的夢想,然而真正來過才發現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幾乎都要忘卻了自己最初的入宮理由。
“離開后宮,離開帝都,”潘錦榮說道,“離開一個不愛你的男人。”
離開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這一句狠狠的在沈玉心上碾過,在那個瞬間,她想到的,忽然想起的,是入宮的前一夜,那一晚,沈陌站在她窗外,隔著半開的窗戶,月華灑落,度了他一身,任何時候都沒過的沉寂幽然,“玉兒若是不愿意,明日可以不去選秀,皇宮并不是一個好去處。”沈陌的話清楚的落在她耳朵里,那時候她仰著臉望著月下玉樹般的身影,眼里滿是年少時才有的自負:“為什么不愿意呢?也許我的良人就在那里呢!”那時候的她真的以為年幼時那個說過會娶她的軒轅哲月是她的良人。有時候明明可以猜到的事情,非要等親眼見到,親自驗證過了才能夠清醒,人就是這樣,總喜歡自欺欺人。
潘錦榮說的確實是一個真相,一個現實,然而這并不算一個讓她離去的理由。“沒錯,他不愛我,可是,我為什么要跟你走?”沈玉說道,“即便我有一天我真要離開,也是我自己的事,這根你沒關系。”
潘錦榮微微一怔,又淡笑道:“不錯,沈昭儀要跟誰一起確實跟我沒關系,就好像我愛慕沈昭儀,也跟你沒關系一樣。”
沈玉有些氣結的瞪了他一眼,終究沒有合適的言語。潘錦榮忽然想起什么,掏出什么東西對正牽過赤龍駒的沈玉說道:“那日正好撿到你落下的東西,一直沒機會還給你。”沈玉不以為意地道:“什么東西?”伸手摸了摸馬才漫不經心的轉過臉。
“不過想來沈昭儀什么好東西沒有,區區一個小玩意應該不會在意,不妨給小王好了。”潘錦榮說著正要合上掌。沈玉雙眸驟然睜大,立即竄過去叫道:“拿來!”話音未落人已經到了潘錦榮面前,一把抓住潘錦榮的手用力掰開。
她冰冷的手指觸過潘錦榮溫暖的手掌,完全不顧之前的儀態。潘錦榮手一松,掌心一枚星夢琉瓔水幻落梅吊墜就在日光下燁燁生輝。沈玉拿過吊墜放在指尖,原本冷清的面容終于多了些嫣然的笑意,嘴角微微揚起,心底暗自喜道:“總算找到了,日后見了軒轅亦清再不會覺得虧心了。”
“自古明珠贈佳人,祿王倒是別致。”忽然一個陌生的男聲傳來,潘錦榮正出神的望著沈玉,聞言立即收回視線,從容的看向來人。沈玉也收起了星夢琉瓔水幻落梅吊墜,之前的一切情緒波動在瞬間就隱去,一臉無辜的回過頭,云淡風輕的望向說話者。
站在他們不遠處的男子一身蘇繡月華色錦袍,風姿郁美,湛若神君,正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們。沈玉的臉色就在那個瞬間忽然變了變,朱唇微微顫抖著,睜大的眸子漸漸收縮,看著男子徐徐走近,僵硬的表情才漸漸恢復,視線仍舊不離開男子,目中卻分外清明,唯獨負在背后的手,不自覺的攥緊,纖長的指甲狠狠地刺進掌心,迫使自己保持平靜,臉上繼續維持的儀態萬方而又不失媚氣的笑意,
沈玉依然目不轉丁地望著面前的男子,對方已先開口道:“凌憂,字少安。”沈玉心道:“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隔了六年我能一眼認出你,但愿你不要認出我。”
潘錦榮面色如常地說道:“北昭王今日剛進宮面圣,真是好興致啊,還能來衡林苑走一遭。”
“不過是心血來潮,聽說清漓王在這里,”凌憂眼角輕佻,望了眼垂著眼皮的沈玉,一臉詭異的淺笑,“可是不巧,撞上了祿王和這位美人......”
“這位是沈昭儀。”潘錦榮說道。
“昭儀?”凌憂絲毫沒有差異的神色,放佛是意料之中,想想也是,在這里遇上的女子,穿著又不是尋常女子能夠比擬的,見了他也沒有行禮的意思,分明是宮里的妃嬪,難得的是竟然在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撞見時沒有半分的不安,不由得多看了幾眼,這一來不要緊,本來沒仔細打量現在如此近的距離看,卻見女子風華正茂,絕代傾城的眉眼卻有幾分似曾相識的感覺,沈玉抬起臉望著他淺淺笑著,凌憂的臉色就在那個瞬間僵硬了,原本慵懶而深邃的眸子此刻難掩驚愕,直直地盯著沈玉,聲音竟有些顫抖:“你……你是……不,你不是……”
見他突然的異樣潘錦榮疑惑地望向沈玉,卻瞥見不遠處正下馬走來的軒轅亦清,到了嘴邊的話就沒再說出口。沈玉看到凌憂這般反應心底一寒,一聽見凌憂的聲音便漾開淺淺的笑意,滿眼清澈地道:“我是沈從曜的女兒,聽爹說早些年見過北昭王。”
“沈從——沈相?是了,我倒是忘了,沈昭儀自然只能是出自沈府了,”凌憂緩過來,風度依舊,“不錯,我見過沈相,還是在很多年以前,不過你爹跟你提到的北昭王肯定不會是我。”凌憂的臉色噙著幾分笑意,正所謂的笑如春風,只不過那笑并未深及眼底,眼里依然清明如水。
“哦?不是你?”沈玉仰臉望著他,似要仔細看看他的面容。語氣純真的就好像十來歲時抱著一只純白狐貍倚在凌御懷里,任他策馬橫行,穿梭在北昭的大街小巷。
——“二叔你看,那個漂亮姑娘在沖你揮手呢!”
——“馥兒看錯了,她不是沖我。”
——“哦?不是你?”
那年的她,神情驕傲,眉目輕挑,語聲抑揚,刻意的婉轉卻十足的孩子氣,而現在,雖然是不經意的神情,卻也風情萬種,再不復當年的天真。
“是我大哥,他和你父親年齡相當,如果他還在,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凌憂說道。
如果他還在,我也不必過得如此處心積慮。沈玉默道。身后軒轅亦清的聲音卻響起:“原來祿王和沈昭儀都在這兒,可教本王好找!”
沈玉暗自翻了個白眼,想都不用想此次事情定是他在暗中操縱的,只是想到這個人不動聲色的就察覺到潘錦榮的心意她就有些害怕,到底這個清漓王究竟還有什么可怕之處?從認識他到現在,似乎她從來就不了解他的心思,他在她面前越發隨和,背地里的算計就更讓人意想不到。
凌憂并沒有理會走來的軒轅亦清,依然望著沈玉,笑語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和某人很像?”
“有,”沈玉說道,“很多人都說,我像極了我的姑姑,先皇的月貴妃。”
“是很像,不過你更像——”凌憂忽然頓了頓,朝軒轅亦清睨了一眼,似乎有問軒轅亦清的意思,“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小侄女?”
沈玉心底越發不安,害怕凌憂已經認出她來,面上卻越發平靜,干脆心虛的扭過臉看向軒轅亦清,那神情似是在問:“你見過嗎?”軒轅亦清卻笑意正濃:“凌王見過先皇貴妃?”
微風拂過,沈玉一度覺得風若是稍微大一點軒轅亦清臉上的笑容就會被吹散,然而自始至終軒轅亦清的臉上都維持著那絲恰到好處的笑意,放佛剛剛那一句只是隨口一說,輕描淡寫間將話題中心由凌憂口中的“小侄女”轉移到別出去了,一改被動,反客為主,對于這個軒轅亦清的一貫作風,潘錦榮和沈玉都沉默著,潘錦榮望著凌憂的眼里隱隱閃著些許笑意和同情。沈玉卻不敢看凌憂,生怕他是認出來自己,面上還要裝作很淡然的樣子一個是精明的軒轅亦清,一個是謹慎的凌御,無論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隨時輕而易舉的有所察覺,只得避開這兩個妖孽轉臉望向潘錦榮。
凌憂沒有回答軒轅亦清的話,軒轅亦清也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下一刻軒轅亦清的視線就落到了沈玉的身上:“我說什么來著,讓你別碰那馬偏偏不聽,唉,什么時候你能乖巧順從一些?”
沈玉橫了他一眼,潘錦榮卻忽然開口道:“早先圣喻說今日酉時宣藩王玉真殿會見,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
“似乎是有這么件事,”軒轅亦清望向凌憂道,“本想和北昭王賽馬來著,只得下回了。”
凌憂依然掛著敷衍的笑意,潘錦榮做了個“請”的姿勢,凌憂也不推辭,徑直走過最先離去。見人走了沈玉才又抬起臉,對軒轅亦清說道:“怎么你不去嗎?”
“去哪里?”軒轅亦清反問道。沈玉白了他一眼,軒轅亦清敲了敲她的額頭,說道:“是宣那幾個外姓王去述職,我是親王,馥兒,你什么時候能長點記性!”沈玉正向凌憂望去,卻遇上潘錦榮的視線,想著潘錦榮畢竟好意幫了自己便沖他笑了一下,走在前面的凌憂忽然回過頭來,沈玉的表情來不及收回,全落在他眼底,“你叫馥兒?”凌憂詫異地問道。
“小字馥馥。”軒轅亦清說道。
凌憂視線在兩人身上略過,“清漓王爺取的?哪個馥?”
“馥馥的馥。”沈玉忽然接口道。聞言凌憂臉上的笑得美好的有些失真,然后轉身而去,再不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