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澄鮮,晚風淡蕩,坡上綠草翻飛,坡下流水潺潺,正是好景良天,但濃郁的桃花香中,蘊著淡淡的血腥氣與邪氣。
遠遠地,銀芒閃爍,一人一騎緩緩而來,那銀芒正是此人暗銀飛菱紋白袍在月光下爍爍。突然間,騎獸諸健的牛耳高豎,雖然銜著長尾,喉間仍發出低低的聲音,與此同時,男子腰間的長劍也微躍出鞘,發出淡淡的藍光,鏗鏘作響。
有妖物!諸健和噬魂劍接連報警,釋夜馬上挺身,目光炯炯掃視四方。
前方二三百步的坡上似乎就是那宿舍了,坡下溪水縱流,坡上綠草茵茵,風景絕佳。但目光閃處,月下溪水正中,卻飄著一具尸體,似乎是血腥的來源,但邪氣漸消,看來那妖物已經退卻了。
釋夜輕拍諸健靠前,那是一個人類女子,年紀甚輕,一臉悲傷,體溫尤存,但已經毫無生氣,靈魂正在體外徘徊迷惘。見釋夜靠近,那靈魂竟嗖地被吸進了噬魂劍鞘內。
噬魂劍乃閻王親賜寶劍,可碎一切生物之生機,噬一切生物之靈魄,在賜予釋夜之前,不知曾吞噬過多少兇魔惡煞的魂魄,劍上煞氣甚重,更有噬靈的天性,所以那死去女子的靈魂絲毫無抵抗之力,被噬魂劍的劍鞘所收。
“住手!”坡上微風一現,三男一女突然出現在釋夜面前。
釋夜暗驚,剛才那叫聲分明還在屋內發出,聲音未落,人已站在自己面前,好快的速度。
那三男一女皆俊秀之輩,即使以釋夜的目力也無法看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其一身靈力卻能肯定非妖非魔,乃天族中人。
其中一紅衣女子怒喝:“這女子與你素不相識,為何你竟下此毒手!”
釋夜微怒,乘坐的飛空艇途中遇到颶風暴,到達桃源村已過午夜,村內的宿舍又家家客滿,好不容易找到最后一家,卻被人指為殺人兇手,真是令人好不懊惱。
釋夜心高氣傲,手按在噬魂劍上,冷冷瞅著面前四人,并不多做解釋,相信這四人不是莽撞之輩,應該能看出其中蹊蹺。
一個白衣童子從奔來后就蹲到那女尸旁,細嫩的手指纖巧地在其身上檢查著,此時站了起來,一臉慌亂:“是中毒了,被巨形毒蛇咬過,看傷口齒痕和毒血顏色,似乎是鳴蛇,奇怪,這種劇毒之蛇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紅衣女子倏然打斷他的話:“別搞不清狀況了,人都死了,你管它什么蛇,過來先幫我把紫薇的魂魄搶過來再說。”
紅衣女子反手拔劍,劍甫出鞘就紅光奪目,火焰大盛,劍身不過四尺,但劍身吞吐的灼灼烈焰暴漲,足足有兩尺之長。強勁的靈力也隨之而起,紅衣女子仿佛周身沐浴在烈火之中,羅裳在火中烈烈飛舞,皓腕輕揮,長劍更是霹靂交加,風生火起。
紅衣女子一聲嬌叱,踏云而起,劍風霍霍,烈焰四溢,迎面向釋夜劈來。
釋夜挺腰空翻,輕巧落地,紅衣女子劍勢未老,一看劈空馬上收劍,釋夜騎下的諸健噴了個響鼻,一股寒氣將熱力消散,然后聰明地跑到一邊趴下,卷曲著尾巴,甚為乖巧的樣子。
噬魂劍出鞘,天地變色,鬼神顫抖,這把瀛洲第一冥器古拙雅致,鞘上封印有龍之九子靈力,可吞噬敵之魂魄,劍上藍光森森,雖無紅衣女子劍光強盛,但如蛇信般吞吐不定,環繞劍身隱隱流動,正是可碎敵之生機的冥器。
避開了紅衣女子的第一輪攻擊,釋夜輕立原地,以不變應萬變。紅衣女子劍身微抖,舞出一團火球,夾帶著熾熱高溫向釋夜滾滾襲來,噬魂劍自上強勁劈下,暗用巧勁將火球碎成無數殘焰,如火樹銀花,流星搖曳,四散開來。
不過如此,釋夜冷哼,但馬上發現自己上當了,那四散的殘焰如有生命的活物般自四面八方合攏過來,將釋夜圍得密不透風,并逐漸合攏,烈焰蓬地暴漲,布下了天羅地網,似乎只待一聲令下,即可將其中的釋夜煉為一縷青煙。
無間火幕撲天蓋地,釋夜暗力外吐,焰火酷熱,炙灼逼人,這融合著紅衣女子自身南火功力的真火遇強更強,令釋夜也不敢輕舉妄動,雖不至于會被這真火逼得狼狽,但衣飾稍有損害,未免就折了自己威風。
熱浪灼灼,烈火騰騰,兩人附近的草地滋滋作響,焦黃枯竭,雖有暗力護體,但釋夜面上被熱浪翻撲,也不免有些反應。本是夜寒如水的天時,卻成了盛夏酷暑,令人心內焦躁不安。
速戰速決吧,釋夜胸有成竹脫險,也知道紅衣女子投鼠忌器,斷不敢絕決地將自己和劍鞘中那個人類女子的魂魄同時煉化。果然,那紅衣女子勝券在握地冷笑:“把紫薇的魂魄交出,饒你不死。”
“哈哈哈哈!”釋夜突然昂首高笑,熾風狂起,如巨龍回首,反撲紅衣女子,釋夜長劍指空,藍光流瀉,如晴空碧掃,平濤邃影,倏地卷著陀螺般急速旋轉,這重重火濤焰浪被逼退數寸,一道藍影拔地而起,縱云踏霧,魚躍至紅衣女子與另三人之間,斷了她的后路。
此招雖電光石火般神速,但也虧了釋夜暗力比那紅衣女子略為雄厚,以暗力逼出體外空氣,強壓真火,再以噬魂劍的煞氣破開火網,總算全身而退。
紅衣女子“咦”了一聲,劍光微斂,被斷了退路,一時間心意也游移不定。
釋夜目光微掃,另一側的三人中,白衣幼童手指間扣著兩枚微黃的晶片,揚手拋來,釋夜一動未動,那暗器準頭太差,居然擦身而過,奔向那紅衣女子手中長劍。黃晶遇到長劍上真火頓時嗤嗤作響,化為了一縷濃濃黃煙,聞之辛辣,釋夜只吸了一口就眼角發酸,怕是毒氣,只得縱身閃開,讓出了要害之地。
白衣幼童身邊的黑袍男子和青衣壯漢雖是袖手旁觀,但只看這女子幼童就如此難纏,另兩人可想而知。釋夜也無心戀戰,右手長劍收鞘,左手輕拍劍鞘,將那人類女子的靈魂迫出。
被噬魂劍鞘收過的魂魄被合為一顆銀光爍爍的光珠,在釋夜手中滴溜溜轉動著。
“你們四人修為起碼也在萬年以上,超凡入圣,是天界中人吧。”
四人中黑袍男子拱手施禮:“天族四靈,在下玄武夕琦,青衣的是青龍越良,白衣的是白虎小藥,紅衣的是朱雀棠梨。看閣下的靈功,似乎是地府冥族的暗功一派,請示下字號。”
釋夜一驚,面前四人居然是天族四靈,守護天界四方的神獸,怪不得以自己的目力也看不出高低,但天族四靈居然在神州大陸出沒,行色如此隱秘,必事有蹊蹺。但禮貌上仍然回道:“在下地府冥修,來時此人類女子已死,魂魄脫體,不慎被吸入劍鞘內。”
夕琦也微微一驚,這白袍男子淡定從容,功力高深莫測,身配劍器也不同凡響,本就猜其為地府幽字輩以上的人物,沒想到居然是冥字號的,年紀輕輕就位居上層,那應該是貴族出身了。他還不知道釋夜不想報出自己的名是因為世人皆知,釋名乃地府王室宗親的字號,雖然釋夜身為臣籍,但帝靈硬是給他起了釋夜這名字,又似乎承認這兒子的血統,不免授人話柄:這閻王究竟是唯恐王室風波不夠多,還是老糊涂了,但不管怎么說,釋夜這名字一報出來,總會麻煩多多,所以釋夜以自己的官職封號做了名字。
小藥巴巴地看著釋夜:“既然是誤會一場,那就請冥修大人將紫薇的魂魄還給我們吧。”
魂珠在釋夜手中輕輕拋上拋下,“我把魂珠給你們,你們知道如何救活這人類女子?”
小藥面有難色地搖頭:“我有能力救活任何人,只要他尚存一息,但死人復生,有違天意,非我能力之所及。”但旋即目放神采,“你是冥族貴族,必會知道死人復活之法,對吧!”
棠梨打得不爽不快,被釋夜脫逃正懷恨在心,十分看不起這高貴與邪氣并重的地府來人,把他歸為了僥幸脫難的紈绔子弟的行列,不由得嗤笑:“他懂什么?只會在打架時逃跑吧。”
拇指輕輕摩挲著銀潔的魂珠,釋夜展顏一笑,十足的邪惡與不羈:“火鳥你猜錯了,我偏巧正好知道死人回生之法。”
棠梨一怔,夕琦急忙暗使眼色讓她閉嘴,棠梨悻悻地身體半轉,不去理睬釋夜。
如果只是個尋常人族的死亡,依釋夜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本性早就一走了之,但目前情況似乎有些特殊了。
釋夜沒有猶豫,脫口而出:“魂珠置于死者頭頂的百會穴,以萬年功力或可將其魂魄逼入體內,然后將欒樹的枝、葉、花、果四味搗泥,和以驕角根部之血封住百會穴就可以了。”
小藥震驚,瞪著釋夜說不出話。夕琦見狀,暗中心驚,更加恭謙地詢問:“如此簡單?”
釋夜嘿嘿一笑:“說簡單也不簡單,以你們四人合力,或可實行,但你們每人要折損一半的功力,起碼有五六千年的修為沒了。”
眾皆震驚,小藥吞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解釋。
東海有黑鯉魚,長一千尺,如長鯨一般,喜歡飛到火焰島食其獨特的方條草。死后骨肉皆消,只有膽不消,化為赤石。黃本赤枝青葉的欒樹就生在赤石上,可為良藥,無病不宜,枝、葉、花、果都可采來吃。但天生神藥,上天為避免被凡夫俗子摘擷泛濫,特遣遭貶的樂神帝江看管,此神為人心胸狹窄,牙呲必報,且擅長靡靡之音,法寶無一不以音律為其特色,十分難纏。
驕,形體像馬,叫聲如擂鼓,能吃虎豹諸兇獸,皮毛堅硬似鐵,刀槍不如,且飛行絕跡,神出鬼沒,又可役使眾多兇猛山獸,也不可小覷。
“也就是說,即使我們能找到欒樹枝葉花果和驕角血,還要耗費一半的功力,去救倒霉的紫薇。”小藥苦著臉。